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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莱尔有些窘迫,因为他清楚此次强渡的失败主要责任在己。
但耶律大石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反倒恭敬地向伊斯莱尔行礼,完毕后取下了头盔送到警卫的拽剌手中,并自其中取出个小小的象牙佛像,捧在手里闭目默祷。
原来大石是位虔诚的佛陀信徒,在每次上战场时都会将这个象牙佛像摆入自己的兜鍪里,以祈求好运气。
这下轮到伊斯莱尔愤怒不已:一个崇拜偶像的人,居然出现在自己的营帐内,若是崇拜也就罢了,还敢公开把偶像展示出来——若是和这样的家伙并肩作战,安拉是会迁怒于自己头上的。
但他握紧拳头,没有直接对大石发怒,而是狠狠甩了赖坦一个耳光,怒斥他的婆罗门信仰是污秽不洁的,“你们在木尔坦城虔诚礼拜的太阳神,不过是堆冥顽不灵的木头、血腥肮脏的牛皮和代表邪恶的红宝石拼凑成的偶像,只配在伽色尼的大街上被人践踏吐口水。你这个婆罗门,你这个只知道吹牛欺骗的奴隶!”
这时,传令急匆匆赶来,说赫拉特城的那股敌军(金手执政官卡贝阿米娅)似乎补充了士兵和给养,又开始向王城伽色尼进军了。
赖坦捂着哭丧的脸走出去后,伊斯莱尔按捺住怒气,对大石请求说,“你应该再去伽色尼,那面的敌人不是你的对手。”
大石便说,“若我再去,正是中了敌人的计策。拂菻的皇帝就是一南一北在不断牵制消耗我方的实力,然后择机将我方击溃。”于是大石建议,不如放弃援助木尔坦,而是集中力量全都回师,优先击垮北路不断来骚扰的敌军,收复赫拉特和伊斯坎达,和公平王的正面战线会合,再寻求新的战机。
伊斯莱尔也很痛苦,他舍不得伽色尼城,那是他帝国的核心也是最美丽的“高山花园”所在;但他也舍不得木尔坦在内的信德、五河之地,这里是最富饶的粮食和财赋来源地。
“那我们就暂时不去救援伽色尼城,把它交给您的留守队伍去守护。我们就在这里和拂菻皇帝决战。”
但仅三日后,耶律大石和伊斯莱尔察觉到:真正渴求在这里和他们决战的,是高文。
在皇帝的壁垒前,高文动员了许多士兵和人力,开始构筑两道并列的桥梁,来横跨希尔斯皮斯河!
这种工程对高文来说驾轻就熟,他在昔日东征军围攻安条克城战事里,就曾筑就一座横跨奥龙特斯河的大桥。现在罗马的匠师再配合印度的苦力,使得架桥工程更加顺利和迅速:
这两道正在兴建的桥梁,不但有壁垒里的火炮掩护,并且还有河川上的“浮游炮台”掩护。
这种浮游炮台,就是用木头排成个方形浮筏,四周系上羊皮囊,并且用铁索拴在壁垒幕墙后的滑轮上,方便遇险或填充弹药时往回急速牵动。浮筏上四周立着掩护用的狗脚木和悬革,每个浮筏上有两名名炮手、三名矛手、两名弓手和两名火铳手,负责一门青铜火炮。
第54章 舟桥()
短时间内,就制造出七座这样的浮游炮台,不分昼夜,像风筝般来来回回在河面上,不断施放火炮,驱逐靠近河岸的敌人。
再配合壁垒炮室内的远程炮火,不间断地对着希尔斯皮斯河的对岸狂轰。
最初伽色尼军队还摸清楚了高文方炮击的规律,因为射石或射铁弹的火炮一轮装填时间较长,他们便出动廓尔喀佣兵坚忍地埋伏在草丛和灌木里,趁着壁垒炮击的空隙其间,猛冲出来淌水攻击靠近岸边的浮游炮台,曾成功摧毁过三座:但新罗马帝国的炮手在死难前也极为凶悍,他们气定神闲地用钉子将炮口钉死,而后直接用药包将炮身炸毁,自己不是被炸死,就是被蜂拥而至的廓尔喀人残忍地劈成碎片。
但次日,又有相同数量的浮游炮台被制造出来,继续沿着河岸线来回炮击。
并且负责壁垒营务的布拉纳斯将军,改变了炮击战术——他要求四成的大炮,全是笨重的中型或重型火炮,保持对对岸的压制射击;而大部分的轻型火炮则备好弹丸,待到对面的廓尔喀兵出现时再实施猛烈的炮击。
几轮下来,被打得伤亡惨重的廓尔喀人的伏击活动大大减少。
同时高文已经开始在河面上敷设桥梁了,最重要的桥梁是两道平行的,高文立在壁垒的木塔上,亲自督察它的施工,人们都能看见皇帝身披戎装,双手抱胸,时不时严厉地对其下忙碌的士兵、匠师和苦力们喊叫两句他们都能听懂的军旅粗鲁之语,或者鼓励,或者呵斥提醒——这两道桥梁是“兵桥”,高文要求无论在安全性、稳固性上都要保障步兵、骑兵乃至火炮的渡过。
罗马人使用的是“船桥”,每道桥他们都使用了两艘船,互相用绳索牵拉着,在河面上相隔三十尺上下的距离,而后将运载于船只甲板上的土筐、木材、三角形的大铁锭或其他的东西倾倒在之间的水底,慢慢在两船间形成伸出水面的桥墩,再与其上铺设木板,形成一小段桥梁,并且还能起到阻遏上游激流,充当拦水堤的作用。
看着罗马人的举动,对面营砦里的伊斯莱尔和耶律大石寝食难安,伽色尼汗央求大石,“公平王的营地里有罗马人那样,能射极远距离的这种火炮吗?”
大石说有。
“那尽快运送数门来,不然延误时间,敌人可就渡河了!”
大石也觉得事态的严重性,便答应伽色尼汗的请求,手书送往巴拉克特和莫夫城,要求运送二门重型火炮来。
“就不能多运些吗?”
“公平王的远征军本身也没太多门,若是支援这面战场太多,莫夫城必然缺失火力。”耶律大石如是回答,此外他反过来要求伊斯莱尔,模仿高文军队里的轻型虾须炮,让白沙瓦和伽色尼城尽快铸造一批出来,“既可提供给野战骑兵,也可用于城堡守护。”
另外耶律大石在营帐内也担心着公平王的那道战线,“为什么到现在也不发动对尼沙普尔的总攻?大约又是那群官员在掣肘畏难。退而求其次,最起码要总攻取下北方要地吐斯城,不然敌人的后援随时都可能横渡西海(里海),威胁公平王的侧翼。”
大石忧心的事情太多了。
傍晚时分,他骑着马再度出营,冒着四周不断落下的炮弹,和吓得面无人色的扈从一起,凝视着“皇帝壁垒”进行着的渡桥工程,“我等是否过于轻视海西拂菻的豪杰了?”
这会一座浮游炮台前行到距离河岸不过百尺的距离,他们见到了大石的旗旄节杖,便调转炮口,对着大石射了一发。
炮弹呼啸着击中大石右侧的一面土墩上,草芥和泥土飞扬起来,但大石毫无惧色,依然如金刚般立在原地。
那艘浮游的木筏炮台见失了准头,便在一片硝烟雾气里,缓缓向着己方壁垒方向退去。
大石望着整个河川,和高文的壁垒,及正在忙乎着的铺桥之船,他在冷静地计算着对方的工程量,最后得出答案是“拂菻的皇帝需要十日到十五日才能在火炮的掩护下架桥成功。”归营后的他便要求使用骡马和牛,迅速自巴拉克特城将四门封存保管起来的铜炮给运到这里的战场上来,“神武大将军炮足有千万斤,运至此地耗费时日,不及决战。可先运四门迅雷炮来,立于营砦外,配合我方骑兵,可浮敌人登岸之足。”
计较已定,而伊斯莱尔也表示完全可以。
谁想入夜时分,罗马皇帝的壁垒里,插满长铁钉的数处水门轰然打开:粗豪的水手叫着喊着,将暗藏于垒中水池里的十余艘工程船全部开出。
火把全部点明,整个希尔斯皮斯河的河川被照耀得如白昼般,高文单手叉腰立在最高塔楼上,对着幕墙和船只上的人挥手大呼,“诸位,所有船只和材料都备在此,务必要齐心倍力——在三日内朕要筑桥成功,渡过这条河流,和敌军决战!”
原来高文事前私藏了十艘工程船在水池里,就是为了在完工时间上迷惑伊斯莱尔和耶律大石。
火光和号子声里,大批大批的人员被鼓动起来,以前是两艘船在干,现在是十二艘在做,匠师们的胆子大起来,他们干脆一次性把足足八艘乃至十艘船连成一道直线,疯狂开始倾倒构筑桥墩,准备在越短时间内越完工,“不用两道桥一起,先筑成一道!”他们用锤子和铁杵铺设木板,当当之声不绝于耳——浮游炮台上也悬起了照明用的灯笼,来回频频炮击,“契丹花火轮”不断窜射着升起,照亮着对岸的土地和惨淡的敌方营砦。
同时,高文更模仿先前东方蛮骑渡河的本领,要求二千名古尔、锡斯坦骑兵在下游数个古里处,也在月明之刻,使用羊皮浮筏和马鞍坐在其上,扯着坐骑尾巴,急速朝对岸偷渡过去!
大惊失色的耶律大石和伊斯莱尔,乘马出营,看到这副情景,心知高文绝不会给他们机会,等到火炮的援助到来后再决战了——高文要的就是,在他自己认可的时间里决战,为此这位君士坦丁堡统治者会不顾一切抓捕战场主动权。
第55章 渡河场血战()
次日清晨,一道横跨希尔斯皮斯河的舟桥居然已经大功告成!
另外的匠师和苦力们开始疯狂抢筑另外道桥梁。而壁垒和浮游木筏上的火炮则开始待发,最先渡桥的是红手旅团的首席第一支队,并带三百名射击军,士兵们穿戴着最漂亮的羽饰,举着飘扬的战旗吹着喇叭横越了过去。
不甘心的伊斯莱尔命营中所有廓尔喀士兵担当前列先锋出营,自己不顾伤足乘着肩舆(他已经不敢再骑乘大象,而是将战象们都留在营地和采牧草场上,免得起负效果)指挥一千五百名伽色尼伊克塔骑兵担当第二阵线。
而耶律大石则统率三千名骑兵担当左翼,亲自冲锋来逼退高文军占领登陆场;另外名喀喇契丹的将领乌牙思忽则带领一千五百名轻装的鹘军轻骑和五百名背负火药箭的束珊步兵自右翼进击。
整个伽色尼的营地里士兵如决堤的狂潮般杀出。
而此刻,岸边的高文诸炮垒开始齐齐发炮。
率先抵达对岸的红手步兵夹在炮火和敌方突进之间,也不慌张,他们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兵,前队矛手半跪下来,不闻不问地将长矛统一朝前伸出,后列则穿戴坚固的胸甲,站立身躯将长矛平端着探出,形成个方形的豪猪阵,在射击军铳手散阵的掩护下,决死抵抗着对方波浪式的冲锋。
此战,“炮弹几乎就在我们的头顶和矛刃上擦过,而后有的打断了我们面前的树木,有的则重重砸在冲上来的廓尔喀士兵的阵列里,我们能亲眼见到他们的血肉之躯是如何被击成齑粉的,到处都是碎片在飞。先是重炮的震天轰击,接着是木筏上轻炮的侧射,炮声沉寂后,敌人的突袭手便自硝烟里杀出,他们的射术极度娴熟,箭矢极有节奏和准头——我前侧岗位上就有三名射击军被杀死,尸体就横在脚下,不少同袍的脚部也被射伤,敌人的游骑在晃动的矛刃和羽翎外骤驰着,蛮骑反曲弓射出的箭矢如暴雨般倾泻而下,若不是我军的铠甲极为精良,怕不知道要承受多么惨重的牺牲。”红手旅团的首席资深百夫长科隆纳在战后的日记里记述着惊心动魄的战斗。
箭矢突袭后,挥动弯刀的廓尔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