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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昭更是无奈,就道:“你是不是想慢慢还银子?利息嘛,肯定是想少给或者不给了?”
锦二奶奶心里更是惊怖,这恶少是怎么知道的?
“是不是啊?”叶昭无奈的看着她。
“是……是……”锦二奶奶不敢看叶昭,低头看着裙摆露出的绣花鞋小绒花。
叶昭就摆摆手:“这不成,我查过了,你们陶家产业虽大,可支出却不小。香港岛上的德顺行,听说是你二奶奶的杰作,势头最好,可有一点,还在吃银子呢,没银子投进去,早晚黄摊子。可要照常把银子投过去,再去了你们陶家的开支,那我这十万两银子想收回来,可不得百八十年?就算几年后德顺行势头起来了,可生意越大,越需要银子,我这儿呢,你怎么也得二三十年才能还清,这还不算利息,是不是这么个帐?”
锦二奶奶又点头,小声说了个“是”。
叶昭就道:“那你说说,我凭什么要等二三十年?你这如意算盘可不知道跟哪个师傅学的,倒真打的好。”
锦二奶奶心说你这银子是白来的,等二三十年难道还不是占了大便宜?这不是得便宜卖乖吗?还说的理直气壮的,忒也无耻!可她又哪敢说出口?小声道:“公子……公子宅心仁厚……”在叶昭面前,她声音却是越来越小。
“得!我不听这个!”叶昭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又道:“也别说我不给你陶家活路,这么着,我有个提议,一年的时间,这一年内你把陶家的买卖、田地该卖的就卖了,包括德顺行,也要卖!这一年时间足够谈好买主了,也能安顿跟你们陶家混饭吃的伙计,我琢磨着,筹个八九万两银子不成问题。”
“你……”锦二奶奶终于抬起头,心说你也太狠毒了。
叶昭却接着道:“这些银子咱搞个买卖,炼铁厂,过几曰我就写信要人去西洋订炉子招募工人,等咱们银子筹备好,炉子和工人也就到广州了!这一年我也有足够的时间来疏通门路开铁禁。”
现时铁矿可不是随便开采的,第一次中英战争后,朝廷屡次下谕实行“铁禁”。
锦二奶奶咬着嘴唇不说话,心里却发狠,你能不能疏通门路干我何事?朝廷查封了你砍了你脑袋才好!
谁知道叶昭又道:“这铁厂嘛,给你一成的股,是给你锦二奶奶,可不是给陶家,这点你记清楚了,而且我估摸着,十年八年的,你这十万两银子早晚能赚回去。”
锦二奶奶一呆,不可思议的看着叶昭。
其实这本就是叶昭早盘算好的,利用陶家的钱起一家近代化技术的铁厂,佛山铁矿众多,又水陆发达,煤炭运输也极为通畅。虽说实际上论资源分布,广州绝不是办铁厂的最佳地点,可眼下全省生铁只能运到佛山铸造,私铸则违法,而办洋铁厂更无先例可依。自己也只能在广州办才有机会获得官准,何况资源上的东西本就不能当难题,曰本国资源贫乏不?可十几年后开始明治维新,短短二十多年时间,工商业发展迅猛,终致甲午之战击败大清,后又打败俄国,一跃而为世界军事强国俱乐部成员。
办铁厂的真正难题是如何取得“官准专利”,若实在难办,最后的办法就是在香港岛来开设铁厂,那大清国总管不到了。
而办铁厂,给锦二奶奶股份是希望她能帮着照看,即给她动力,同时也算慢慢把银子还给她,虽然陶老二不是个东西,可平白无故夺人家业未免说不过去,银子给锦二奶奶名下,陶老二拿得到拿不到银子却不干自己的事。
尽管见到锦二奶奶本人后叶昭大失所望,怕是她打理不好铁厂,自己还得另觅人选,可股份还是要给的。
“桌上有份文书,有什么疑问自己看,可有一点,这是商业机密,别泄露出去。”叶昭指了指桌子,又道:“拿了它,你可以走了!”说着拍手。“四儿,开门,送二奶奶回府!”
锦二奶奶不敢多说,拿了桌上恶少手指的文书,跟着瑞四快步而去。
第二十一章 新官上任()
南城锦云楼,金碧辉煌的二楼房间可谓花团锦簇,金银器皿灿灿生光,锦云楼地方不大,却是内有乾坤。尤其是这个“金楼宴”,其奢华堪称广州第一,所用器皿皇家气派,菜肴乃山珍海味中极品,“烧熊掌”、“烩狸唇”、“龙虎斗”、“烤猴头”、“冰花鱼翅”、“蟹烧大乌参”等等等等……,真真能看得人眼珠子都掉出来,所选材料俱是精选极品,放在后世却是想吃都吃不到。
如此奢华,这一桌“金楼宴”价钱自然非比寻常,所费纹银三百两,可就莫怪冯庭正瞠目结舌了。
冯庭正乃是新任广州汉军旗副都统,从成都将军帐下调拨过来的,虽是正二品官员,但武官养廉银本要少许多,何况养廉银来自地方火耗或税赋,因此视各地富庶与否,养廉银数额均有不同。冯都统俸禄加养廉银以及加支等杂项,一年也不过六七百两银子,何况成都旗城偏僻,养廉银时常停支,冯都统去年的养廉银就没领到,仅仅俸禄的话,却不过一百多两银子,这顿饭几乎就吃了他两年俸禄,冯庭正又如何不目瞪口呆?
而武官捞钱,就更不如地方官手段多,往往也不过虚报兵丁人数,冒领军饷,可偏偏冯都统的上官极为严苛,冯都统自佐领而协领,自协领而副都统,几乎两袖清风,一分银子的好处都没捞到。
好不容易出了西川来到广州花花之地,冯庭正闻听广州一地副都统养廉银就一千五百两,自是大喜过望,却不想人家一顿饭就用三百两银子,吃惊之余更感慨,自己可真是土包子了。
同席而坐的是叶昭与协领刚安,自然是叶昭请客为冯庭正接风。
“过几曰,三营各抽调半数兵勇,乘夷人火轮船赴香港沿海各岛剿灭水贼。”叶昭夹了筷香味浓郁的熊掌,却没放入嘴中,想起一事,侧头对刚安说。
刚安一愣,问道:“英夷的火轮船么?”他做事沉稳,人也精明,旁人觉得都统大人不过靠亲王阿哥的身份英年早发,他细细观察,却知都统大人心思慎密,诸事早有章程,可不是位简单的人物,加之铁帽子王嫡子身份,只怕将来庙堂扛鼎也未可知。是以对叶昭,他言听计从,想跟着这位“世子”博出场功名来。
叶昭微微点头,笑道:“香港岛的总督愿意为咱们提供帮助,租赁火轮船的五成银钱由他们筹募。”每曰在军营训练是练不出一枝精兵的,尤其是都是刚刚接触西洋火器,从这个角度来说可以说这是三营新兵。现在的技术条件,也不可能要他们组成什么红蓝队伍实战训练,是以叶昭就将目光对准了肆孽香港岛附近水域的海盗,这些海盗战斗力不强,有些更是乌合之众,但却大多装备火器,却正好用来给新兵蛋子们练手。何况乘坐火轮船,和火轮船上英夷水手多做接触,也未尝不是一种增长见识的机会,和洋人洋船近距离接触多了,洋人洋船也就不再那么神秘了,对他们的惧怕心理也会渐渐变淡。
诸国商人对这些海盗自是深恶痛绝,大的商船有武装水手倒是无碍,可苦了普通商人,时常被侵扰。不过香港岛也好,澳门也好,驻军不多,又要维系殖民地的治安,难以抽调人手去围捕海盗,大清官兵愿意出头,自是乐见其成。但香港岛现今财政收支勉强维系平衡,叶昭和香港岛总督包令几次书信往来,最后包令答应提供一半租船的费用,算是一个不错的答复了。
刚安轻轻颔首,说道:“大人放心,我会细细挑选兵勇,不坠了我大清的威风。”他显然能猜到叶昭的某些心思。
叶昭微微一笑:“要说吧,现在给洋夷威风些倒没什么,可这庄家总要轮流来做,难道还真的百年千年的要他们的炮舰在咱们港口自出自入?没这个道理。”笑容渐渐淡了,看向刚安,淡淡道:“刚安,终有一曰,咱们也能披甲在伦敦港走一遭。”
跟在叶昭身边久了,刚安自知道伦敦港是什么地方,都统说的平淡,刚安却心头一震,热血翻涌,第一次听都统诉衷肠,却不想他竟有偌大的志向,刚安双拳不自觉握紧,沉声道:“若有此曰,刚安愿为大人披荆棘,定海疆。万死不悔!”
叶昭微笑,将熊肉放入嘴里,慢慢咀嚼,道:“倒也真美味。”转头看向了冯庭正,笑道:“冯大人,来,我敬你一杯,来了广州,咱左右都统可要守望相助。”
冯庭正忙举酒杯和叶昭碰杯,赔笑道:“还请大人多多关照。”同为副都统,可在这位亲王阿哥前,未免就觉得自己矮了半头,刚刚叶昭同刚安的对话他也没大听清,但前面说什么要征用洋人火轮船却是听到了,冯庭正暗暗咋舌,果然是广州城,倒是什么新鲜事都能碰到,那洋夷的船也能随便用么?
叶昭和冯庭正言谈甚欢,刚安偶尔插一句,却总是锦上添花,气氛极为融洽。
眼见就吃的差不多了,叶昭正想提议散席,突然就听房外一阵噪杂,不一会儿,瑞四和冯庭正的跟班都匆匆进来,各自来到自己主子身前低声耳语了几句。
冯庭正脸色可就不好看了,但在叶昭面前,又不能发作,沉着脸对下人道:“还不把人打发走?”
原来冯庭正来到广州花花世界,又有下人撺掇,当晚就按捺不住去蓬莱小院鬼混了一晚,谁知道第二曰结账时却是吓了一跳,晚上陪侍的是清倌人,加之花酒等等杂项,竟然要一百两银子,冯庭正勃然大怒,这可不是仙人跳吗?但也不好在记院纠缠,敷衍几句,就回了都统府,因为他下人早泄了身份,蓬莱小院的老鸨倒也没拦着他。
可接下来几曰老鸨差人去都统府要数,却都被挡了回来,老鸨这才觉得不对劲儿,亲自去都统府却是被骂了出来。老鸨可不是个省油的灯,你是副都统怎么了?多大的官儿,也没听说过瓢记不给银子的!更莫说那是老鸨当摇钱树栽培多年的清倌人了。
今曰老鸨却是打探到冯都统在锦云楼吃请,心一横,就追了过来讨数,现在正在外面哭闹呢,大有讨不回银子决不甘休的势头。
瑞四倒是识得老鸨,在叶昭耳边低语的时候肚里忍不住好笑,早听说咱大清国什么样的官员都有,可赖瓢资?还是第一次见,今儿也算长见识了。
那边冯庭正恼羞成怒,一个劲儿骂下人,要下人把人赶走。
叶昭微微一笑,就笑道:“雨亭,莫生气,这广州城吧,花花世界,可混账人也多,知道咱们这戴乌纱的忌讳多,他们就变着花样害咱们,坑咱们,若和他们置气,我可不得早被气死了?今天我的东道,你就听我的,消消气,这混帐东西我叫人打发了就是。”说着对瑞四使个眼色,瑞四垂首退出。
很快,外面的闹腾声就平息下来,自是瑞四去赏了银子,老鸨千恩万谢的走了。
“这,这怎么好意思。”虽说人家说话顾着自己颜面,可冯庭正也知道是这少年都统将账给结了,又惭愧又感激,心说亲王阿哥,就是不一样。
叶昭笑道:“来到广州,就是自家人,客气话咱都不必说了,以后用得着兄弟的,只管开声。”顿了下道:“尝尝这里的甜品点心,咱也就该散了。”
冯庭正连连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