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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生指南-第2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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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氏二话不说,“扑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周父的拖延政策,就此宣告破产。

    却不过情面,周父与孙氏约法三章:周复只能帮着写写状子,出出主意,不能公开露面;孙氏必须严格保密,跟谁也不能说出去;周复写的状子,孙氏让人另抄一份投到官府,原本必须拿回来销毁。

    孙氏也知道其中的厉害,自是满口答应不迭。

    ……

    专业人员果然不一样,周复以极大的热情投入其中。状子写的是条理分明,句句都扣着律令,又详细地对孙氏解释清楚利害关系,哪条对应哪条。状子一递上去,那收钱的长吏立刻就把孙家的礼送了回去――状子一看就是内行人写的,这是有明白人在背后支招。

    说白了,官员审理案件,是要在大堂上面对大廷广众公开的,轻易也不敢一手遮天。而且,西安县临近临,是张涵的老巢所在。张氏族人就居住在东莱,不时有高官显贵往来经过西安县境。孙氏都不用跑远,在驰道上喊冤,指不定就会遇到哪位大人。万一事情闹大了,就得不偿失了,官吏自不愿为了一点钱财冒这么大风险。

    ……

    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周家与孙家邻里住着,本就醒目。孙家稍为查证,就确定了目标。那孙家乃是当地豪强,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一个外地来的贫寒人家,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孙家自不肯善罢甘休,

    结果,官司打赢了。孙氏感激涕零之下,厚厚送了份礼给周复。周复得意没两日,孙家就使人一纸诉状递上去,周复便被逮捕下狱了。

    ……

    周家是没根基,又没有财,又没有势。可周复是法学园的学生――那法学园,钟、审配和岑澜都在里面担任老师授课,法学园的学生多是出自低门小户,可他们毕业了,那就是‘法官’。周复出了这种事,很多同学身感同受,立刻活动起来,又是联系同学,又是联系老师。于是乎,就惊动了钟、审配和岑澜。

    ……

    就司法来说,钟、审配和岑澜三人,就是司法体系的三大巨头。按说,这样的案件,任何一人都可以自行处理。不幸的是,同时找了这三人。

    三人对这个案子的处理意见不一致。起初,三人只是司法理念不 同。渐渐就发展成意气之争了。

    审配和岑澜一手创立了整个司法体系,属于实力派。本来,二者互为竞争者。而钟后来者居上,成为了最高司法长官――廷尉。加上其他琳琳种种的原因,这三人的关系当然好不了。

    ――――――――――――――――――――――――――

    那天,张涵猛然说起了“重奖举报,加强监督”的

    到了一致的反对。尽管张涵态度端正,可三人难免? 岑澜说起《新汉律》的宽严,也不觉心不在焉,说了一会儿,几人都觉无趣。钟就转而说起了周复讼师案。

    钟简单说了下案情,张涵询问意见,三人各持己见,很快就争执起来。

    审配的意思是说,周复知法犯法罪无可恕,应该从重处罚,并开除学籍。钟断然反对,他认为:周复确实犯了错误,可是他的本意是好的,出发点是见义勇为,没有从中谋利的打算(审配:“那可未 必!”),应该惩前后、治病救人。岑澜的观点倾向于钟,他认 为:无论如何,周复都是法学园的学生――是自己的学生,天理不外乎人情,还是应该再给他一次机会。当然,岑澜不会明白讲这话。他与审配隐隐约约有默契在心,也不会直言反对。

    三人都是饱学之士,引经据典,滔滔不绝。显而易见,三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争论了,言语针锋相对、熟极为流。张涵刚被三人迎头痛击,监督一事被迫延期,心中却是大感不耐。耐着性子听了一会儿,三人不知怎的,忽然一致谴责起孙氏来,责怪她不应提起诉讼,使家族蒙羞,又牵连了周复。

    张涵听到此处,实在是忍耐不住:

    “等等!孙氏不应该诉讼公堂之上?”

    “是啊!有什么不对?”

    审配很是诧异。

    有什么不对?不对地多了!

    张涵蹙着眉头想了想。不知道该怎么说。早期律法出现的时候,还有人感叹道德败坏呢!在《史记以歌颂周文王之道德崇高。这基本是整个社会的共识。张涵有生以来从来没打过官司,不知不觉忽略了,却不是不晓得。

    “嗯,如果孙氏不诉之公堂,那田地不是要被族人占了吗?”

    “这个。都是一家人……”

    这话不太好说,钟喃嗫了几句,似乎在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占了就占了吧!这时代的同族堂兄弟与后世的亲兄弟,也就稍逊一筹。差不了多少。所以,钟说起来,颇有些理直气壮。

    “那孙氏怎么生活,怎么养育二子……”

    “纺纱织布,去作坊做工,帮人家洗衣服……总会有办法的!”

    “……”张涵很是无语,“凭什么呀?”

    “孙氏如此,败坏了孙家的名声……”

    从出门被人看不起,到儿子娶妻困难,从危及族人感情。到破坏社会和谐,审配举事实摆道理。列举了无数危害,来证明孙氏的不智。

    “……”

    张涵晕头转向之余,终于哑口无言了。呆滞了半晌,张涵才反应过来,插话打断了审配地话:

    “等等,正南!我怎么听着这话这么别扭!”

    “怎么会?”

    三人异口同声。审配开始讲起了诉讼的种种害处,上古如何如何,后来礼崩乐坏,又如何如何。说的极为认真。钟和岑澜听的连连点头――诉讼是指民事诉讼,属于民法范畴内的;而钟家传的刑律。则是刑事犯罪,属于刑法范畴地。

    “哈哈哈――”

    听着**官说诉讼的坏话,张涵容色古怪,深深吸了几口气,忍了又忍,终忍耐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审配停了下来,脸色很是难看。张涵连忙停下笑声,匆忙之下,他不由得大声咳嗽起来。

    过了片刻,张涵喘息已定,才起身向审配道歉:

    “正南,我不是笑你……难道决辞曹在审理诉讼的时候,也是以息讼为主吗?”

    张涵一看三人脸色,就知道自己问了句傻话。果然不出所料,钟回答说:

    “那是当然!”

    张涵拍拍脑门,回忆起对官吏评语,“以德为治”、“民有争讼 者,必先闭合自责……”、“郡内二十四县莫复以辞讼自言者”。

    这才恍然,还真是如此。决辞曹主要审理刑事犯罪,遇到民事诉 讼,都会劝人息讼。

    “等一会儿,我脑袋都混乱了,让我想想,好好想想……”

    这还真是个大疏忽。张涵改革司法,使其独立,促进法官专业化,加快案件审理,减少冤假错案。人人都说好,没有一个人与他说还有这样的事。骤然听闻此事,张涵不禁惊诧莫名。

    “我问你们:如果这个案子,孙氏不诉之公堂,那么,谁会得到财物?”

    “这……”――自然都便宜了那贪心的族人。

    “我问你们:如果孙氏息讼,那又是谁得了财物?”

    “这个……”――孙氏十有**得拿出一部分田地来满足那族人。

    “我再问你们,那样的话,其他人是会学孙氏,还是会学那族 人?”

    张涵冷笑一声:

    “这就是所谓的‘德化’了?!真是不知所谓!”

    “……”

    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答是,肯定不对;回答不 是,似乎也不对。身教胜于言教,这是不言而喻的。三人都心知肚 明。一时间,孙氏提起诉讼好象也有点道理,息讼很有问题了。回过头来,三人又觉不对……

    趁着三人思绪混乱之际,张涵长身而起,厉声说:

    “元长,我说你写!

    第一,我听说

    审理诉讼的时候,专门以息讼止讼为能事,号称‘以,此诚乃不知所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世间自从有了利益,自然便有了纷争,这是自然而然的道理,不是教化能够解决的。一味的姑息养奸,白白使奸人得利。那么,天下人会怎样向谁学习,这还用说明吗?

    ……

    官员审理诉讼,判断的,是其中的是非曲直。有理者胜,无理者 败,奸人没有办法从中谋利。凡人皆以为,判案是公平合理的,也就不会学习奸人。

    这自然就是教化了!

    ……

    现在,我宣布:官员的治绩不是看他治下有没有诉讼,而是看他如何审理诉讼,是否能迅速地作出判决?判决是否公平合理?

    第二,我还听说,讼师乃是卑鄙可恶小人,钻律令的空子,专门教唆他人诉讼,从中谋取私利……

    由此看来,我有些不解。

    如果我不识字,那受了他人欺负污辱,我不能去找讼师写状子,就只能忍气吞声,令恶人逍遥了嘛?

    如果……

    ……

    想来,这不是圣人的本意。

    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律令有隙可趁,那是制订律令的人考虑不 周,加以更改就是。自家的篱笆坏了,从而让羊跑丢了。不去责怪自己,却去责怪捡到羊的人,世上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在耕种的时候,就去请教宋理、孙温(著名的农夫);在铸造宝剑的时候,就去请教李胜忠、王冠全(著名的铁匠);在征战的时候,就去请教张奂、伍子方(著名将军);在治理国家的时候,就去请教郑 玄、卢植(著名的大儒);在制订法律的时候,就去请教钟、审配和岑澜……

    做一件事时,去请降精通它的人,这是自然而然的事。

    那么,在遇到诉讼的时候,我难道不应该去请教精通律令的人嘛?

    ……

    不过,就象河流两岸要修建堤坝一样,对讼师也不能放任自流。讼师的成份极为复杂,其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熟悉律令,而是勾结不法官 吏,操纵诉讼,从中渔利。往往吃完了原告吃被告,行为极为恶劣,大大地扰乱了正常诉讼。

    ……

    我宣布:讼师必须通过法学园的考试,取得正式的职业资格,才可以避免从业。没有取得资格者,一率按照非法取缔。

    元长,你制订一个标准,资格考试就以毕业考试为标准好了,收费标准,具体的规范,都要清晰明了。)

    第三,早先的时候,官府里的胥吏皂役们都没有薪俸,劳苦终日,却颗粒无收,连糊口都做不到。为了养活自己和家人,他们只好贪污受贿敲诈勒索……

    我知道他们的不得已,怜悯他们,没有责怪他们,还给了他们足够养家的薪俸。本来,我想……

    但是,我却没有想到,他们的贪婪是没有止境的。没有因此而改过自新,依然如故地恶事做尽……

    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

    我宣布:凡是有胥吏贪污受贿敲诈勒索,一率处以重罚。所有非法所得全部没收,并处以双倍罚款。金额累计在千文以上者,当处以三年以上劳役。率先举报者可酌情减免处罚。而且,举报者若能提供详实的证据,将会得到相当于非法所得10%~50的奖励……”

    钟写到此处,不由叫了一声:

    “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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