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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的7月份,大陆会议为与英国妥协做了最后的努力。他们写了一份措辞卑微的橄榄枝请愿书,专门派宾夕法尼亚的领主理查德宾亲自送往伦敦。宾家族与英国王室的渊源不是一般的深,大家觉得英王看在宾的面子上怎么也该瞄一眼他们的请求。可是,乔治三世这回算是铁了心了,他拒绝接见宾,那份请愿书他连看都没看就扔进了垃圾桶。1775年8月,英王正式宣布北美殖民地行为是“叛乱”。乔治三世的声明实际上把和解之路堵死了,正如约翰亚当斯所说:“在大陆会议还没能宣布独立之前,英王已经宣布北美独立了。”
新英格兰殖民地的代表们坚决支持独立,他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出人意料的是,最激烈地反对独立的,不是看上去对革命毫无兴趣的南方,而是以宽容、开放著称的中大西洋殖民地,包括纽约、新泽西、宾夕法尼亚、特拉华和马里兰。在6月份的争论中,中大西洋殖民地无一例外地反对独立,南方的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也反对。当时,这些殖民地的议会没有授权其在大陆会议的代表投票表决“独立”议案,即使这些代表赞成独立,他们也不能投票。几个星期之后,在革命派的努力下,越来越多的殖民地议会授权代表投票表决独立议案,但到底是赞成还是反对,这还要看代表们的个人意愿。
支持独立的一方以马萨诸塞的约翰亚当斯为首,反对独立的一方以宾夕法尼亚的约翰迪金森为首。大陆会议的会场有时候看上去就像亚当斯单挑迪金森的战场,他们唇枪舌剑,火药味十足,没冲上去扭断对方的脖子就算不错了。两人都是律师出身,而且是很成功的大律师,他们吵架是个什么效果可想而知。他们的形象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亚当斯又矮又胖,充满活力和热情;迪金森又高又瘦,面无血色,看上去像僵尸。亚当斯来自中产阶级家庭,他敏锐、直率,得理不让人;迪金森是个大富翁,他优雅、谦和,但在原则问题上决不让步。
支持独立的人认为:第一,北美殖民地实际上已经独立了,大陆会议只不过宣布一个“事实”而已。第二,殖民地对英王的效忠从来都以自愿为基础,它们以忠诚换取英王的保护。现在战争已经开始,英王不再保护殖民地,殖民地也就不用再忠于英王了。第三,人民支持独立,他们正期待着大陆会议的指引。第四,国际社会,特别是法国和西班牙,将会援助北美,但前提是,北美必须是一个独立的国家。亚当斯说:“只有当我们承认自己并成为完全拥有独立和自由的主权国家,外国才会承认我们。”
反对独立的观点是:第一,独立的时机尚不成熟。第二,人民还没有下定决心,他们并不完全支持独立。第三,如果贸然宣布独立,将迫使某些殖民地脱离联盟,造成分裂。第四,应该先探明法国和西班牙的态度,然后再决定是否独立。第五,应该等目前的纽约战事初见分晓再做决定,否则很可能引来灭顶之灾。第六,在宣布独立之前,应该先把殖民地联盟的条例制定下来,以便向独立国家过渡。宾夕法尼亚的詹姆斯威尔逊说:“在我们没有建起新房子之前,为什么要匆匆忙忙地把旧房子拆掉让自己挨饿受冻呢?”
在正反双方无休无止的争论中,7月1日悄然来临,终于到了最后摊牌的时刻。这天早晨,阴云密布,预示着一场暴风雨的来临。大陆会议的代表们静静地来到会议厅。他们的心情似乎很沉重,一反往日闹闹哄哄的状态,整个大厅鸦雀无声。亚当斯和迪金森这两个大律师准备向“陪审团”做最后的陈述。
上午10点,汉考克宣布开会。迪金森站起来,他的脸色显得格外苍白。他把过去这段时间反对独立的观点重述了一边,提请代表们慎重行事。他说,你们今天的决定可能将把我们的民族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北美大地将经受血腥和暴力,我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同胞惨遭屠戮。然而,迪金森也意识到,独立是大势所趋,他无力阻挡历史的脚步。他悲伤地说:“可以预见,我今天的所作所为将让我名誉扫地但是,我必须抗争。如果在此时保持沉默,那就是犯罪。”迪金森说完,慢慢地坐下,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他的话和他对北美前途的真切关怀打动了所有人的心,连亚当斯也投以崇敬的目光:“他的论证不但优雅高贵,而且礼貌真诚。”
此时,窗外狂风大作,雷电交加。亚当斯站起来,开始了他的陈述。他的声音清晰洪亮,他的目光坚定沉稳,他仿佛看见一个新生儿正呱呱落地,那,就是他的国家,一个自由的国家。他说:
一个最宏伟的事业,一个决定着千千万万已出生和没出生的人的生命和自由的选择,现在就摆在我们面前。我们正处在一场革命的中心,这是人类历史上最完全、最神奇、最精彩的革命。历史长河中,有几个人有这样的荣耀,可以为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子孙创造一个国家,一个共和国!
亚当斯似乎完全沉浸在对新国家的憧憬中,他的语言也许不够优雅,但那强大的感染力让每个人为之动容。当他的讲话结束时,所有的人都情不自禁地站起来鼓掌,并纷纷上前与他握手表示敬意。一位新泽西代表说:“他是这个时代的巨人,这个国家的独立完全拜他所赐”很多年后,亚当斯曾担心自己的历史地位。他说,当后世子孙回忆美国革命时,他们可能只会看到两个人——华盛顿和富兰克林,而他将被遗忘。其实,他多虑了。他的贡献足以让他成为美国的“独立之父”,他的名字将永垂青史。
迪金森和亚当斯动人心弦的演讲再次引起代表们激烈的争论,这一争就是9个小时。窗外大雨倾盆,屋内热气腾腾。最后,汉考克宣布,大陆会议全体委员会开始表决。13个殖民地各持一票。每个代表团的人数都是奇数,从3个到7个不等。先在各代表团内部投票,比如,如果弗吉尼亚代表团的7个人中有4个赞成独立,那么,弗吉尼亚的这一票就是赞成票。结果,8个殖民地投了赞成票,宾夕法尼亚和南卡罗来纳投了反对票,特拉华和纽约弃权。特拉华代表本来是3个人,但其中一个因病没来,剩下的两个代表一个赞成一个反对,无法决定。纽约省议会正在休会期间,要到7月中旬才能复会,代表团没有得到授权,不能投票。
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独立议案算是在全体委员会通过了,但它还要被大陆会议“无异议通过”才算数,这个目的在7月1日显然是不太可能达到了。此时,天已擦黑,南卡罗来纳代表爱德华拉特利奇建议,把最后的投票推到7月2日。汉考克就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一样,立刻表示同意。亚当斯也从拉特利奇的话中听出了希望。26岁的拉特利奇是大陆会议最年轻的代表,也是最有影响力的代表之一。他一向都最起劲地反对独立,但同时,他也是个很有全局观念的爱国者。他似乎在向亚当斯暗示,给他一点时间,他将改变南卡罗来纳的意向。
散会后,各代表团其实并没各自回去睡大觉。在7月1日这个又湿又闷的雨夜,无数的秘密磋商和妥协紧张地进行着。历史没有记录当夜到底达成了多少“秘密协议”,但从第二天的结果上看,代表们都是谈判高手。怪不得亚当斯说:“独立不是争出来的,而是谈出来的。”
7月2日早晨9点,就在大陆会议正要关门开始讨论的时候,特拉华的恺撒罗德尼出现在会场,他的靴子上身上全是泥。他就是那位前一天缺席的代表。他本来因病在家休息,但有人告诉他,特拉华代表团因为他的缺席而成平局,无法投票。于是,他连夜骑马狂奔近150公里赶到费城,中间换了好几次马,才在早上9点来到大陆会议。他的外貌因患皮肤癌而变得丑陋,常年用头巾遮着半边脸,看上去非常怪异。可是,他是一股强大的精神,是一团火。他的到来使特拉华那一票毫无悬念地投向独立。
跟罗德尼的到来同样有戏剧色彩的,是宾夕法尼亚代表团空出来的两个座位。7月1日,宾夕法尼亚代表团的7位代表中,4位反对独立,3位赞成,决定了宾夕法尼亚的立场。7月2日,其中两位反对者,迪金森和罗伯特莫里斯忽然很“识相”地缺席,剩下5位以3:2投了赞成票。据说,7月1日夜,亚当斯和富兰克林企图劝说迪金森改变立场,但他拒绝放弃自己的观点。为大局考虑,他和莫里斯决定以“缺席”来成全殖民地独立的愿望。而拉特利奇也不知道用了什么“魔法”让南卡罗来纳倒向了独立。就这样,在7月2日的最后表决中,12个殖民地赞成,纽约再次弃权,独立的议案终于“无异议”通过了。一个星期后,得到了授权的纽约代表团才正式投票赞成独立。就这样,在抗税风波兴起十年之后,在华盛顿的大陆军跟英军真刀真枪地干了一年之后,北美终于走向独立。
7月2日,对亚当斯来说,是个胜利的日子,一个值得永远纪念的日子。他在当天写给阿比盖尔的信中说:“1776年7月2日将是美国历史上最值得纪念的日子。我相信,我们的子孙后代每年都会庆祝这一天。”可是,他高兴得有点太早了。后来的美国人把庆祝活动推迟了两天。7月4日,大陆会议正式发表独立宣言的这一天,才是美国的“独立日”。
在通过了独立议案之后,7月3日,大陆会议开始讨论由托马斯杰斐逊起草、五人委员会呈递的独立宣言。杰斐逊很紧张,他不知道别人会对他写的文章有什么看法。就像要寻找精神寄托似的,他有意无意地坐到富兰克林身边。代表们开始逐条审议,有的大修大改,有的大删大减,有的剑拔弩张,有的诅咒,有的威胁,有的抗议,闹得不亦乐乎。杰斐逊坐在那里一句话都没说,但他平静的外表掩饰不住心中的惆怅。身为作家和出版家的富兰克林,觉得有必要安慰一下自己身边这个受了伤的作者。他凑到杰斐逊耳边给他讲了个故事:
有一个做帽子的人,他想为生意打个小广告,上面写着:“约翰汤普森,制帽人,自制自卖,敬请光临。”这句话后面还画着一顶帽子。他决定在使用这个广告之前先征求一下朋友的意见。结果,朋友们把他标语里的字一个一个地删掉,到最后,只剩下汤普森的名字和那顶帽子的图画。
富兰克林的幽默总算让杰斐逊露了点笑容。就在富兰克林逗杰斐逊开心时,亚当斯正全力以赴地捍卫着独立宣言中的每一个字。他无与伦比的口才和严密清晰的逻辑使独立宣言原文的大部分内容得以保留。杰斐逊为此深受感动,他说:“他是支持独立宣言的中流砥柱,他强有力的倡导和保护使它免受来自各方面的攻击。”
尽管如此,杰斐逊的原文还是被砍掉四分之一,其中大部分是谴责奴隶制的内容。在这一点上,亚当斯无能为力。亚当斯和富兰克林几乎是所有“国父”中最激烈地反对奴隶制的人,但他们同时也认为,当前的头等大事是殖民地的团结。废除奴隶制意味着南卡罗来纳和佐治亚立刻退出联盟,其他南方各州也不再支持革命,这对本来就弱小的北美来说是不可想象的。于是,他们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