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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请问这家的老太太平日里这么晚会出门吗?”
“不会啊。”邻居说道,“郑奶奶身体不好,一般很少出门,怎么了吗?”
“家里没人。”
邻居脸色一变,说道:“我听说郑奶奶有心脑血管病,家里又没个人照顾,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撞门。”周通当机立断。
三人合力将房门撞开,一眼就见到了倒在地上的郑奶奶,老太太虚弱地喘息着,意识不清地呼唤着郑楠的名字,周通心里一紧,忙拨打了急救电话。
还好老太太身上的命脉还有一截,送去医院抢救之后,活了下来,做完手术出来的医生对周通他们说:“送来的太及时了,千钧一发。”
周通现在才明白过来郑楠忽然出现的用意,他可能看到了老太太昏倒在家中,故意将他们引过去救老太太。
正想着,郑楠的身影出现在医院走廊上,他慢悠悠地飘荡在周通面前,对周通说:“我知道你们要抓我回去,我也知道我逃不了,可是……我想守在小梅的身边,她一个人生活得太苦了,身体又不好,没了我她要怎么办啊……大人,能不能多宽限我几日,就几日,行吗?”
周通摇了摇头:“如果你误了投胎的时机,再入轮回下辈子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而且你这次出逃已经违背了规矩,再拖延下去恐怕要吃点苦头。”
“我不怕吃苦头,也不在乎下辈子会变成什么样子,做牛也好做马也好,我想陪在小梅的身边,大人,求求你,我求求你再多给我几天,多给我几天好吗?”
周通还是摇头:“老太太日薄西山,阳气会一天天地减弱,如果你一直在她身边的话,只能让她阳气越来越弱,对你俩都不好。而且,你留恋人世,她肯定会因此受到牵连,孰重孰轻,你自己考虑。”
郑楠一惊,这点是他没有想到的,他低下头挣扎着思考。
就在这时,护士走了出来,问周通:“请问哪位是郑楠?”
郑楠魂魄一荡,下意识地说:“我是郑楠。”说完之后不见护士有任何反应才想起来,他已经死了,变成了鬼,护士肯定看不见他,郑楠沮丧地垂下了头。
周通说:“郑楠是她丈夫,已经去世了。”
护士闻言同情地叹了口气:“老太太在昏迷中一直呼喊着这个名字,你、你们进去看看吧,唉,怪可怜的。”
周通点了点头,带着郑楠走到了老太太身边,老太太躺在病床上,瘦弱的身体上连接着各种冰冷的医疗器械,虚弱地呼唤着郑楠的名字。
郑楠于心不忍,连声应着,老太太每叫一声,郑楠都会答应一句,可是得不到老太太的任何回应。
在一声应和之后,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看向郑楠,“郑楠,是你吗……”
他们都是一惊,就连周通也没想到老太太会忽然感觉到郑楠,再一看,连接到两人身上的红线熠熠生辉,频频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老太太颤抖着向郑楠伸出手,哀声说:“郑楠,你瘦了,你瘦了,你有没有好好照顾自己?在下面过得好吗?”
“好,我过得很好,我上来看看你,看完了就该回去了。”郑楠说道。
老太太依依不舍地看向郑楠,急促地喘息了片刻,“我跟你一起走吧,我跟你一起,你带我一起走,带我一起走好不好?”老太太越说越着急,魂魄渐渐有离体的征兆,周通上前一步,将安魂符贴在老太太的头上,老太太浑身一震,晕了过去。
郑楠摸索着老太太的发梢,看着她在睡梦中还显得十分不安稳的苍老面容,“大人我有些话想对她说,你能帮我这个忙吗?”
“可以。”周通又拿出一张符递给郑楠,“这是传声符,你说吧。”
郑楠托住符,悄悄对着符纸说了几句话,将符纸放在老太太的床边,符纸收缩变化,最后变成了一朵玫瑰花。
“我跟大人回去,子孙还在,我想让她再多活几年。”郑楠沉声说,对着周通鞠了一躬。
周通点点头,将月老拿给他的剪子拿了出来剪断了两人之间的连线:“对不起。”
郑楠的魂魄一颤,迅速萎蔫下来,周通将符纸贴在郑楠身上,引着郑楠的魂去了地府。
月老正在三生石旁等着,见周通将魂魄拘拿了回来,喜道:“难怪成了新一届的走阴人,手段真是高明,这么快就将魂魄拘拿了回来。”
他看了一眼时辰,相当充分,将最后一根红线连在了郑楠的魂魄上。
红线的另一端指向奈何桥的对面,证明郑楠的缘分还在人间。
因为这次事情月老和崔判官都有失误,两人心照不宣地悄悄压了下来,这批魂魄很快就被送去投胎转世。
阴间事情已了,周通回到阳间又去病房看望了郑老太太,他到的时候,老太太正坐在床上摩挲着手里捧着的纸叠玫瑰花,她身上连接着一条红线,与周通之前见过的都不同,这条红线颜色周正且极为结实。
见周通来了,老太太高兴地看着周通,她将玫瑰花别在耳朵旁,问道:“小伙子,奶奶好看吗?”
周通温柔地说:“好看。”
郑奶奶笑得越发开怀,整个人气色也好了不少。
后来周通去问了郑奶奶,郑楠在玫瑰花里留下的话是什么,郑奶奶笑眯眯地告诉了周通。
凌渊得知之后追问周通,可周通怎么也不说。
等到这一世两人的寿命走到了尽头,苍老的周通站在奈何桥头打着灯笼看向桥下的凌渊,同样苍老的凌渊站在桥下仰头看着周通,两人之间的红线纠缠如同拧成了一股绳。
周通佝偻着老背,一脸褶子,声音沙哑地唱道:
“山中只啊见藤缠树啊,世上哪见树啊缠藤。
青藤若是不缠树哎,枉过一春啊又一春。
竹子当啊收你不收啊,笋子当留你呀不留。
绣球当捡你不捡哎,空留两手啊捡忧愁。
连就连哎,我俩结交定百年哪。
哪个九十七岁死呀,奈何桥上等三年。
哪个九十七岁死呀,奈何桥上等三年,啊等三年。”
凌渊跨步上了奈何桥,岁月的风霜逐渐凋零,苍老的身体恢复昔日的绝代风华,他抚摸上周通的面颊,周通脸上的皱纹被手指抚平,瘦弱的身材拉拔变成年轻时的俊雅斯文,凌渊问道:“这是唱的什么?”
周通笑着说:“你不是一直在追问我,郑楠当初给他妻子留了什么话吗?就是这个。”
“哪个?”
“连就连,你我相约一百年,谁若活到九十七;奈何桥上等三年。”
周通靠在凌渊肩头,说:“今天人间好像是七夕。”
凌渊:“是。”
周通:“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凌渊:“愿天下有情人都成了眷属。”
周通:“是前生注定事莫错过姻缘。”
第157章 蛛母炉(一)()
又是一年春。
正所谓春困秋乏,被早春的暖风一吹,整个人都变得懒洋洋的,八珍阁内,周通百无聊赖地撑着头看书,年岁已过三十,青年时期的清润温和在他身上被岁月沉淀出了一种成熟的韵味,可那张脸还是如二十来岁时候的样子,俊秀清逸,剑眉斜飞入鬓,嘴角挂着淡淡的浅笑,除了周身气质变得更儒雅沉稳了以外几乎找不到时间在他身上磨砺的迹象。
瞥了一眼没什么人的门庭,周通想着外头大好春光要不要跟凌渊去周边城市玩一玩,现在也不是周末,人少,玩起来自在。就在这时,从门外走进来个客人,手里捧着一个木头盒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周通面前。
周通打起点精神,问道:“客人需要什么?”
阴阳眼在那人身上一走,发现是个短命的,再看他手里的盒子,煞气涨天,估计又是从地下来的秽物。
周通面不改色,像是什么都没发现一样,笑容温和。
王天抱住盒子,谨慎小心地问:“老板,你这儿可以鉴定宝物真假吗?”
“可以。”周通手。
王天又问:“那你会替我保密吗?”
“这个当然。”周通说,“一贯的规矩就是不泄露客人身份。”
“那就好。”王天嘀咕了一句,又仔细把周通打量了一遍才敢把手中的东西托出去,“那麻烦老板帮我看看这东西是真是假。”
“行。”周通点头,从他手中接过盒子,接手的时候明显感觉到王天的犹豫,就在过手的一瞬间王天还向后撤了一下,挣扎了片刻才彻底交到周通手中。
周通打开盒子一看,那是个布满铜绿的青铜器,像是什么器件的一部分,青铜器上雕刻着复杂的花纹,只是这一个边角看不出到底是什么花纹,而且上面遍布许多细小的孔洞,说是刻意雕刻的镂空花纹也不像,周通放在手里反复看着,问道:“这是青铜鼎的一侧立耳?”
“是,老板好眼力。”王天问道,“那这青铜器是真是假,是什么朝代的老板可能看得出来?”
“青铜器应该是真的,表层铜锈深浅一致,成色均匀自然,而且听声音也清脆,但只凭这一个边角下定论,上面绘制的图案不是很完整,更是不好判断是哪个朝代的。”周通说道,“这应该是个手托青铜香炉的立耳吧?就只有这么一小块的话在价钱方面估计不会很理想。”
“真的可能性有多大?”王天紧张地问。
周通说:“五成。”
“才五成?”王天一怔。
周通点了点头。
王天在嘴里咒骂了一句,周通又说:“这位先生有没有完整的青铜器照片?我看一下花纹可以提高一下可能性。”
“照片?”王天皱起眉头,犹豫了片刻,他仔细思考一番之后,掏出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给周通。
周通一见照片,心里一惊,不动声色地看过之后,对王天说:“差不多应该是西周后期。”
王天面上一喜,似乎这个时间点就足够让他心满意足的,他点了点头不再追问,生怕泄露更多的信息,将立耳放回木盒之中,付了钱就走了。
王天走后,周通说:“天眼,帮我把店门关一下。”
天眼镇坛木从桌子上蹦起,顶开两侧店门,周通穿进后面厅堂,在书房里上下翻找着。
凌渊靠在门上,问道:“找什么?要帮忙吗?”
“古坦达秘录,一本手记,拿麻线穿着的,估计在这架子附近,你帮我找找。”周通一边找一边说。
凌渊在书架上上下一扫,最后视线定在一本书上,他将书本抽了出来,手劲不怎么大都差点让整本书散架了,凌渊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捧着书问周通:“是这本吗?”
“我看看。”周通从书架那一边穿过来,看到凌渊手里的书后点点头,夸道:“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
周通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将书放在桌子上,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凌渊坐在他旁边,问道:“这是什么书?”
“我爸收集的一本手记,讲的是古坦达国的事情。在西周晚期,王室衰微,王权崩塌,分裂出了许多小国,在西部地区,毗邻波斯有一个古国叫坦达,坦达人侍奉山神,有着很浓郁的神明崇拜主义氛围,这本手记挺有意思的,你有空可以看看。”
说着,周通将手记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