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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还没说完,虚掩的院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撞开了。
十九公主跌跌撞撞冲了进来,她显然经过了一番剧烈的奔跑,面色潮红,呼吸急促,鬓间的步摇都已经歪斜。她的目光极快的在院中扫视了一遍,落在那跪着的青袍僧人身上,好似安定下来。
她快步走了过去,走到胡淑妃身边,朗声问道:“母妃,你这是做什么?”
胡淑妃盯着她,将手中的瑟瑟枕慢慢拍到她怀中,冷声道:“你来告诉我,这是在做什么。”
十九公主接过枕头,随意打量了两眼,若有所思得瞧了瞧那青袍僧人,淡淡道:“我前两回来觉悟寺,歇息之时取出来用的,想来是身边嬷嬷忘了收回来。便被这位小师父捡去了。这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胡淑妃眯眼听着,见她这样讲,便暂且揭过枕头之事不提,反手从袖中掏出一叠信笺来,递到十九公主脸面前去,“那你再来告诉我,这又是什么。”
十九公主原本潮红的面色瞬间苍白了些,她咬了咬牙,似乎也有几分气性上来了,“我与人通信,倒要母妃辛苦了。你既然拿到了信件,自然是已经看过了。我与明远乃是君子之交,里面可是清清白白,一句非礼之言都没有——倒是白费了您一番心血。”
胡淑妃淡淡道:“你若能令人放心些,我又何苦如此,白惹得你烦我。”
十九公主扭过脸去,恨恨道:“我不过与他清谈几番,难道母妃也要拿这治我的罪?”
“这倒不至于。”胡淑妃轻轻道:“我哪里敢治十九公主你的罪呢?”话里藏着的,也不知是讥诮还是心酸。
十九公主放心了些,道:“那便令你的人撤了吧。”
胡淑妃将手中那叠信件丢在包袱皮上,道:“这却不行。这位明远小师父偷盗公主贴身之物,既犯了清规戒律,也犯了南朝国法。”她看着跪在一旁闭目念经的明远,眉宇间飞快地闪过一丝嫌恶,“廷杖八十。”
十九公主大惊失色,“廷杖八十?你不如令人杀了他!”
“那便如你所愿。”
“母妃!”十九公主吼道:“你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胡淑妃静了一静,缓缓道:“我要你收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忘了那些本不该记住的人,像你大姐孟姣晏一样,在最好的年华找个恩爱般配的夫君,欢欢喜喜嫁了,和和美·美。”
一直闭目念经的明远忽然睁开了眼睛,他口中的经文有一瞬间卡住了。
十九公主愣了一愣,冷笑讽刺道:“原来是因为这样,你才要我去勾引上官千杀的吗?”
孟七七原本在脑补十九公主和这个叫明远的年轻和尚之间的狗血情缘,心不在焉听着神游物外之时,忽然听到战神大人的名字被提起了,顿时竖起耳朵,仔细听起来。
胡淑妃长长叹了口气,“本宫年纪是你两倍还多,这一路走来多少凶险都趟过去了。你以为本宫最初想要你嫁给上官将军,只是为了他手中的上官军吗?”她大约是想到在女儿心中,自己竟是这样的人,有些伤感酸涩,顿了顿,平静些了才又道:“我若要拿你的婚事做交易,近在眼前的你那南宫表哥,岂不比上官将军更能与我助力些?”
十九公主道:“胡、马、南宫三家本就是同气连枝,并肩进退。让我嫁给南宫表哥,岂不是浪费?”她竟是毫不掩饰自己如今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母妃。
胡淑妃怒极反笑,自知女儿现在看她便如在看怪物一般,她说什么做什么——落在女儿眼中,都是别有目的、不安好心。她入宫几十年,这淑妃也做了十几年,身为胡家女,又协理着近三分之一的朝政,眼界胸襟便是寻常男子都及不上她。早在二圣之乱过后,胡淑妃便感到皇族与三大财阀之间,迟早会有一番厮杀;南朝内有分权之乱,外有伺机强敌,若某一日矛盾无法再调和下去,祸事起时,谁能保她这唯一的女儿平安?
每番思及,胡淑妃便中夜推枕而起,真是殚精竭虑,将所知道的青年才俊一个个细细想来。他必是要心正气清,不为攀附荣华富贵而来,只有如此,来日天翻地覆,才不会以阿依跌落了的身份为耻;他必是要多智勇武,才能在乱世保得一家平安;最为重要的是,他必是要一诺千金,不是反复无常之辈,便是来日阿依任性妄为,他都能因此前一诺守其一生。要有如此之人,胡淑妃才能放心将女儿托付。
她想了整整三年,普天下,竟只有一个上官千杀。
这才是她当初要阿依想方设法接近上官千杀最根本的原因。若是两人喜结连理,来日上官千杀竟也爱屋及乌,愿意庇护胡家一族,那自然是再好没有。
只是胡淑妃千算万算,却偏偏漏了最关键的一点。在她眼中,自己的女儿阿依自然是千好万好,只当若是阿依肯垂青,世间更无男儿能逃得过。却是忘了,情之一字,向来便是捉摸不定。且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若是想要和谁在一起,便真的能与谁在一起,世间又怎么会有这许多痴男怨女?
只是这些话,从前怕吓着女儿,没有讲给她听;如今再要讲来,只怕她已是不信了。
胡淑妃最终只是又叹了口气,淡淡道:“这八十廷杖便暂且寄存下来,你过三日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说话。”
十九公主把头歪向一边,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整个人好似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孟七七围观了这一场大戏,心思早从十九公主和那和尚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转到胡淑妃后来那段明显没说完的话上去了。让十九公主接近战神大人,不只是为了拉拢上官军,那又是为了什么?孟七七拧起眉头,她也是很自然而然得把胡淑妃从坏处想,难道还有别的阴谋?
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她揉揉脸蛋,嘻嘻一笑,说不定是胡淑妃眼光跟她一样好,这才慧眼识人,要给十九公主选一位良婿。她回到怡华宫,哼着小曲儿把瑟瑟枕翻出来的时候,还暗爽得想着,可惜呀可惜,战神大人已经被她抢购了哟!
大宫女梅香见她翻出瑟瑟枕来,笑道:“郡主,这五月里暑气还没上来,用这只枕头怕是凉了些。”
孟七七微微一笑,心道:你哪里知道,我这可是要给战神大人送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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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二更会比较晚,习惯早睡的菇凉可以等明早来看。(*  ̄3)(e ̄ *)。
第45章 战神这一路为你而来()
孟七七兴冲冲抱着瑟瑟枕跑去校场找战神大人,却只见到高志远一个人在操练军士。
“将军呢?”孟七七跑上将台;转着脑袋把整个校场仔细扫视了一遍。
高志远笑道:“我们将军回老家祭祖去啦。”
“回老家祭祖?”
“是啊;五月十七日是我家将军……”高志远脸上露出点惨痛的神色来;“总之;老将军和老老将军都是这天没了。”他顿了顿道:“将军老家在北边定州。”
孟七七呆呆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前日晚上就走啦,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
“哦。”前日晚上就走了;那前日算一日,昨日又算一日,到今日已经是第三日啦。孟七七心里计数着;她把怀里的瑟瑟枕搂紧了。玉石冰凉冰凉的。那点凉意透过她握着玉石的手指,一路蔓延而上;直通到心底去。
“小郡主,您找我家将军有事儿?”
“没、没什么。”孟七七失魂落魄得转过身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了校场。她仰头望了望天空,这一日的天气实在不算好。天空雾蒙蒙的,好似一件黯淡的衣服,拢在她身上。
战神大人回定州祭祖啦。
战神大人走了三日啦。
她却是从高志远口中得知的这则消息。
孟七七把凉凉的瑟瑟枕贴在脸颊上,瘪瘪嘴,感到一股莫名的委屈,还有一种奇怪的空落之感。虽然战神大人在京都的时候,两个人也多半要好几天才能见上一面;但是知道他在,总是种慰藉;如今知道他离开京都了,还是不告而别,却是全然另一番滋味了。
好像她的心中一直都有个黑黑的洞。战神大人在的时候,他的存在就把那处黑洞温柔的掩住了;现在知道他走了,那黑洞里的寒气就层层叠叠翻涌上来,叫她猝不及防难过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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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七七文艺范儿了没到一盏茶时分,就把这点委屈压到心底去了。她把瑟瑟枕放到一边,从马车上的点心盒里捏了一把炒黄豆吃起来。嗯,炒黄豆吃起来超级香的!!
吃了点东西,孟七七又恢复了精神。哼,战神大人回去祭祖;她就回家!她敲敲马车车壁,让车夫改道,先不回怡华宫了,改去太子宫。
结果她爹娘一如既往的——没!有!空!
自从她蠢萌爹做了太子,一家人都忙起来了。孟狄获每天都得上朝,坐在毓肃帝左手边,不管发表的意见能不能被采纳,总之是要陪着听下来的。李贤华女士就更忙了,妇人之间打交道,比男子之间怎么都少了一份爽利,她如今做了太子妃,跟前趋奉之人只有多的,没有少的,略略兜搭几个,大半天便过去了。
孟七七到太子宫的时候,她爹还在上朝,她娘去了国公府探望今日过八十大寿的老太君,连她那淘气的二哥都去了书院。倒是她大姐夫姜棣华来了,所以她大哥没去书院,而是留下来陪客。她大哥对她挺好的,但是她却是最怵她大哥。
因为孟如珏真的很学术风啊,尤其是拜在那个赵老师门下之后,十句话里面有一多半都是掉书袋。可能她大哥这掉书袋是比较有文化的象征,但是孟七七每次一遇上她大哥,就有点卡壳不会说人话了。(233,泥垢)
孟七七悄悄摸到书房外面去,就听到她大哥和她大姐夫正在义愤填膺的聊天。
准确的说,是她大哥在说,她大姐夫姜棣华只是听着。
“古代圣贤尝曰:贵德而贱利,重义而轻财。如今盐铁、酒榷都是朝廷和那三家把持着,这不对!这是与民争利,败坏了咱们南朝淳朴的社会风尚,引诱百姓背义而趋利!”
唔,听起来好高大上……
“我认为官营工商非治国之本务,咱们合该进本退末,广利农业。朝廷更不该与商贾争市利,至于胡马南宫这三家,要分其权散其利!”
唔,她大哥这是想要……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化?还要管制寡头?
孟七七默默听了一会儿,她大哥——好像就是在她爹做太子期间,被她爷爷给弄死了的。她最开始来的时候在房州还没懂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要是说毓肃帝担心孙子威胁他的皇权,但是他既然已经立了她爹做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