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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良嗣见田小倩一张小脸急得红红的,颇为可爱,不禁笑道:“或许是老夫真的误会他了,或许他真的在吹牛。秦昊,你也是读书人,如果你有一天真的要杀老夫,理由是什么?”
“既然是假设,那秦某就斗胆来假设一番,如果老先生就是那个提出平燕策的赵良嗣,那么秦昊要杀你的理由,就只有一个!”
秦昊说得这儿,并没有立即说下去,而是微微探身,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地喝上两口茶,这才一字一顿地道:“位卑不敢忘忧国,这便是秦某要杀你的理由!”
第二十五章 宋时隆中对()
“位卑不敢忘忧国,这个理由的确够强大,这样说来,你是不赞成老夫的平燕策?”赵良嗣在说这话的时候,身体前倾,望着秦昊,神色间颇有些期望。
秦昊轻轻地喝口茶,润润自己的咽喉,缓缓地道:“老先生还在完颜阿骨打做酋长之时就曾断言,女真必将崛起于辽之后方,并建议大宋扶持女真共抗辽国,的确是深谋远虑。”
“深谋远虑,倒也谈不上,只不过是审时度势,先别人一步看清形势而已!”赵良嗣的城俯极深,并没有因为秦昊的两句赞美而飘飘然,他说的话很谦虚。
对赵良嗣的修养,对赵良嗣身上体现的那股忧郁的气质,秦昊也是相当喜欢的,只是作为后来者,他不缺先知先觉的能力,但他缺时间。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劫杀赵良嗣,破坏海上之盟,或者让海上之盟晚些达成,对他来说犹为重要,没有理会赵良嗣的谦虚之言,而是接着自己刚才的话道:
“事情的发展也正如老先生所料,不出数年,完颜阿骨打便在宁江州起兵,并先后在宁江州、出河店大败辽军,一路势如破竹,锐不可挡!”
一个小小少年,竟能在自己面前纵论天下大势,这不得不让赵良嗣刮目相看。
正所谓英雄重英雄,对秦昊那是打心眼里喜欢,并暗自庆幸没将这事交给王师中来处理,当即接过秦昊的话道:
“那是当然,金国既有完颜阿骨打这样的英主,又有完颜宗望、完颜娄室这样的战将,可谓如日中天,照这样发展下去,依老夫所见,不出数年,辽必灭之!”
秦昊没有否认赵良嗣的论断,相反在他的心里,也认为纵算没有联金抗辽,凭完颜阿骨打的实力,一样也可以灭掉辽国,事情发展到这个现在,估计没人怀疑,当即点头道: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先生便提出,联金抗辽,收复幽州的平燕策,并由童贯童太尉上奏朝庭,此策一出,对渴望收复幽州的大宋朝臣来说,无疑于三国的隆中对!”
要想踩一个人,首先得把这个人捧得高高的,这句话赵良嗣虽然没有听说过,但作为历史上少有的智者,他相信这绝不是秦昊最终想说的话。
先褒后贬,这是套路,赵良嗣知道秦昊说这些话的目的不过是铺垫,最后的说辞一定会转到贬上来,闻言只是接道:
“唉,老夫何德何能,敢比诸葛丞相的隆中对?只要这平燕策能不能实施,还得看咱们这次的海上之行是否顺利。”
赵良嗣说到这儿,身体微微后倾,凝视着秦昊,不急不缓地道,“秦昊,如果老夫没记错的话,两年前马政将军出海时,令尊跟令叔还是他的随从吧?”
对于这个问题,秦昊没有直接作答,人心隔肚皮,关于赵良嗣,他实在有些摸不透,他还不想给家里带来麻烦,因此,避开最后一个问题,是他现在最好的选择。
“联金抗辽,收复幽州,这种远交近攻的策略的确是个了不起的外交策略,当年的秦国就是基于这种策略,近攻魏赵韩,远交齐楚,从而一统六国,建立不世之功。”
远交近攻正是自己的观点,当赵良嗣听到这儿的时候,那就不仅仅是惊异了,对眼前这个秦昊,他还真是有些佩服了。
因为这番话,一般的朝中大臣都是说不出来的,而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却能说得如此透彻,怎不叫他惊诧?
沉思半晌,这才缓缓地道:“秦昊,你放着书不读,放着钱不挣,却偏偏跑到蓬莱阁说三国演义,世人皆说你的脑子有病,只有老夫明白,你说三国的目的只是在提醒世人。”
说到这儿,深遂的目光遥望着无际的海边,不无感慨道,“当今天下,宋金辽三足对立,又何尝不是新的三国演义?秦昊,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跟老夫拐弯抹角。”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好,秦昊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赵良嗣既然明白自己的用意,那就没必要在左顾而言他,神色一收,语带凝重道:
“远交近攻的策略虽然不错,但却需要强大的实力做后盾,现在的大宋王朝,在面对辽国时,已是如此的吃力,试问在灭辽之后,大宋朝又如何去面对更加强盛的金国?”
秦昊的这句话说得虽然很轻,但说出来的效果却像一根钢针似的插在赵良嗣的心中,因为秦昊的这个问题,正是他担心的问题,也是朝中反对大臣提出的问题。
对这个问题,赵良嗣没有回答,秦昊也没想过要等到他的回答,而是轻轻的一声叹息,接着说道:
“如今的大宋王朝,历经百年,冗兵、冗政、冗费,就像压在大宋朝头顶上的三座大山,自顾尚且不暇,此时联金抗辽,无疑火中取粟,与虎谋皮!”
这番话掷地有声,不由赵良嗣不动容,平燕策虽然是自己提出来的,但回归大宋十年,对大宋的弊端,他看得恐怕比秦昊还要深,还要透彻。
在朝堂之上,力排众议,为的只是想要将平燕策顺利进行,但在他的内心深处,仍然有根脆弱的神经,如今这根神经正被秦昊无情地踩着。
赵良嗣虽然在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极力表现一副平静若水的姿态,但秦昊仍从他眉宇间的轻微跳动探知他内心的脆弱。
人与人的感情有时候真的很奇怪,当秦昊没有接触到赵良嗣前,脑海里想的,便是如何才能除掉赵良嗣,给联金抗辽来个釜底抽薪。
但跟赵良嗣接触后,又觉得像他这样的老者,本应该在家安亨晚年,过着儿孙环绕的日子,如今却在为国操心,为国奔走,的确让人有些动容。
为国操劳的人总是让人尊敬的,作为历史的后来者,秦昊不仅知道联金抗辽的结局,也知道赵良嗣的结局,心里有些不忍,旁敲侧击道:
“刚才秦昊在说书的时候,隐约感到老先生就在说书场外旁听,秦昊今天说的,正是刘备的三顾茅庐,不知老先生在听后,对诸葛丞相的隆中对可有看法?”
当秦昊说出这番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有些奇怪,就在之前不久,还在想着如何才能除掉赵良嗣,但跟他真正接触后,又在为他的安危担起心来。
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真的很茅盾,赵良嗣面对眼前这个要杀自己的人,同样很茅盾,良久,才沉沉地一声叹息道:
“成也隆中,败也隆中,千百年来争议不断,你的这番话可是在提醒老夫?”
第二十六章 祖宗之地()
赵良嗣的胡须在轻微的颤动,他在说这番话的时候,心里多多少少感到有些不服输。
作为平燕策的首倡者,赵良嗣的担心虽然有些,但这点担心跟收复燕云十六州这件盖世奇功相比,却又显得那样的微不足道。
此时的赵良嗣与其说他是战略家,是策划家,不如说他是赌徒,既然他成功地将大宋朝臣拉上赌船,说什么都得好好地赌一把。
赵良嗣轻轻地叹息一声,没有立即说话,而是起身来到阁楼的回廊上,手扶栅栏,眺望着远处的碧海翻涛,缓缓地道:“秦昊,你来看看,咱们的山河美不美?”
秦昊站在蓬莱阁上,尝着咸咸的海风,不无感叹道:“怅大海辽阔,赏三山美景,阅人间春色,看世间繁华,咱们大宋,的确是物宝天化,美不尽收!”
“大宋雨露,泽被天下,可偏偏有那么一块土地,不被大宋雨露滋润,反受契丹控制,你可知道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汉人是如何作想的吗?”说到后来,赵良嗣显得有些激动。
秦昊知道赵良嗣跟王师中都是燕地归宋的汉人,对他的感慨不可置否,只是说道:“老先生所谓的那块土地,自儿皇帝石敬塘拱手契丹以来,的确是汉家儿郎的一块心病。”
“你既然知道那块土地,就应该知道这两百年来有多少男儿在为这块土地默默地奔走?我相信,在这些默默的人群中,我赵良嗣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作为后来者,秦昊虽然不是什么历史帝,但自小看杨家将的故事,对此并不否认,更何况,有宋以来,历代帝王对幽州的追求,似乎已达到病态的要求。
到宋神宗的时候,甚至留下了,收复幽州者,可异姓为王的旨意,前世的秦昊也是热血青年,若不是知道后来的结局,他真想振臂高呼,“祖宗留下的土地,没有一寸是多余的。”
但是,作为后来者,他不能,至少现在不能,深深地吸口气,缓缓地道:“燕云十六州,虽是故地,我秦昊跟大家一样,无时不刻不在想收复这些失地,但是……”
秦昊刚说到这儿,一直没有说话的呼延庆忽地不耐烦地道:“但什么是?那些都是祖宗留下来的土地,作为武将,不能收复故地,那就是咱们做武将的耻辱。”
说到此处,目光如炯,望着秦昊冷冷地道,“秦昊,你可知道,当初某家曾随种师道将军固守西厦时,曾经发生过一件事,让某家如刺在髓,这辈子都难以忘记。”
这件事对呼延庆的刺激显然很大,这么多年提起,情绪还是那样的激动,端起茶杯,猛地喝口茶,然后狠狠地道:
“当时西夏派来一个姓催的小官,一个毫不起眼的小官,如果放在大宋朝,恐怕连蚂蚁都捏不死,就是这样的一个小官,竟敢指着种将军的鼻子说,怀德是西夏之故地,必须收回!”
“啪!”
说到这儿,由于心情激动,手中的茶杯竟然被他生生的捏碎,一些碎片跌落在地,发出啪啪的声响,重重地击打着众人脆弱的神经。
“弱国无外交!”听完呼延庆的讲述,秦昊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百年的屈辱犹如放电影似的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每闪过一个屈辱的镜头,就如同一把刀在割裂他的伤口。
只有受过伤的人才知道疼,望着嘴角犹自抽缩的呼延庆,秦昊报以无限的同情,只是作为后来者,没有民族间的仇恨,有的只是大一统的观念。
呼延庆不是秦昊肚子里的蛔虫,自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觉得他的神色远没有刚才那般犀利,还道是他被自己说动所致,当即接着刚才的话道:
“你可知道?一个小官,就敢指着种将军的鼻子,他小看的可不是咱们的种将军,他小看的是咱们整个大宋,当时,某家的肺都快气炸了,真想两鞭下去,将其砸成肉泥。”
当呼延庆在说这话的时候,还真有些咬牙切齿,再加上武将身上的那股自带的杀气,三尺之内,可谓冰天冻地,寸草不生。
秦昊扭扭脖子,松松筋骨,故作轻松地道:“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更何况是非战状态,蛮人不知礼数,想我大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