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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出半个脑袋的冯学平仔细的瞅着几百米外,弥漫着冬雾的战场,在那里迷雾之间隐藏着德国人的火力支撑点和阵地。
“今天咱们会打过去吗?”
“不知道,反正咱们就是等命令!”
摆弄着武器的李坦之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隐隐的带着一丝无奈,对于士兵而言,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命运在于军官们的决定,除去服从之外,一切都需要他们无关。
“我跟你们说!”
品着茶味过茶瘾的方明表情变得认真起来。
“我曾想过,如果有一天,德国人突破咱们的防线,那样,就再好不过了!”
“你个傻鸟!”李坦之未加思索的骂了句。
“你不知道,要是那样,我肯定能得到勋章!”
方明的声音显得有些急切,将嘴里的茶味渣吐出后,他朝着空中看了一眼。
“一个优秀的士兵,这你们都知道,我们都是。但是呢?我们少了点运气,你看我父亲,他就很走运,当年红俄突破他们的防线,他操着机枪放倒了几百个俄国人,当时他得到一堆勋章,又过了几年,总理甚至还特意补授给他国光勋章。”
“如果什么时候子弹打穿你的脑袋!”
冯学平叼着香烟,搓着双手撇了战友一眼。
“那你肯定是活该!”
“我一点也不担心!”
方明的态度仍然很坚决。
“我来前线的时候,你知道我父亲对我说什么?”
“说什么?”
冯学平和李坦之都好奇了起来,尽管包括师长在内都知道方明的父亲是国光勋章的获得者,但对于他的父亲大家还真的不怎么了解,方明虽然经常会提到自己的父亲,但没有几次能说清楚。
不过在他的话中,提到的最多的恐怕就是对上学时没能好好读书的遗憾,用他的话说,如果当时他好好读书的话,以他父亲是国光勋章的获得者,他铁定能进的军官学校,然后他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军官,现在至少也能指挥一个连,甚至有可能是一个营。
“我绝对会和兄弟们一起呆在散兵坑里!”
这或许是他说过的最多的话,当然如果他真的成为一名军官或许根本不会说出这么一句来。
李坦之瞅着的方明的面孔,但在黑暗中是看不清楚的,他对自己的这个兄弟感觉到有些怜悯,这个人鬼迷心窍似的向往着英雄的功勋,全不顾家里的父亲和恋人在等着他回家。
“他说……”
方明的声音产生了些许变化。
“要么别去丢人现眼,要么像个爷们一样,死在战场上!”
方明的这句话让两人沉默了,他们在心中感叹着老远征军教育子弟的方式。
“我不会死!”
黑暗中谁也不知道方明此时的表情。
“我肯定不会死。”
他又坚决的重复了一遍。
“老东西当年没死,而且还带着勋章回了家,所以我肯定也不会死!”
黑暗中,李坦之感觉身旁的方明动了动身子,于是缩脚便给他腾了些地方。
“我离开的时候,就和她……就是我女朋友说好了。”
冯学平感觉方明整个人今天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等我退役的时候,一定会拿一大堆勋章回去。”
“你肯定能拿一堆勋章,你不是已经拿到两块忠勇了吗?嗯,还有俄罗斯自由勋章。”
李坦之安抚着身旁的战友,他今天是怎么了?
“哎,你女朋友是什么模样?”
冯学平的不怀好意的笑问着,战友之间通常只会炫耀自己的战地情人,家乡恋人的照片往往藏于最深处。
“明个,我就拿她的照片给你们看,她是我们镇女校里的一朵花,和我们家邻居,你们不知道……”
这会的功夫方明整个人陷入了回忆之中。
空旷而荒凉的郊原上响起了枪声软件,在战场上,枪声是让人习以为常的,越来越多的部队出现在公路上,士兵们身上挂着手榴弹和子弹带,扛着机枪弹药箱,步履沉重的移动着脚步,身上碣色冬季迷彩战斗服上尽是灰土。
路边,一名年青的军官的偶尔拿起相机拍下这些疲惫而年青的士兵,一辆吉普车驶了过来,看到吉普车时,军官的脸上露出笑容,司马翰墨的视线扫过军官的脸,停在士兵们的身上,一张张汗淋淋、红扑扑的面孔无一例外的都带着疲惫,谁也没笑。
他们中许多人的战斗装备都是新的,司马翰墨知道这些人正在去参加第一次战斗,他们闷声不吭的走着,负担过重,疲惫不堪,绯红的脸上是茫然、悒郁的神态,看来他们正在倾听的不是远处的炮声,也不是靴子踩在路上的声响,而是某种内在的声音,这种声音正在他们心灵深敲击着,轻微的传入他们的耳中。
军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补充军官,看模样有点儿像是一名预科出身的军官,他笑起来的的模样很灿烂,露出一嘴白牙,吉普车到了他身旁的时候,他的笑容更爽朗而灿烂了,尽管看起来很年青,但是声音却很哄亮。
“长官,天气不错是不是!”
“嗯!西大的!”
司马翰墨的声音很随便,也不洪亮,撇见这名军官的脸前佩带的西北大学的校徽,他知道自己先前并没有猜错,他果然是预官出身的军官。
“是的,长官!”
年青的少尉脸上依然带着笑容,望着车上头戴钢盔、身着作战服的将军,满面尽是喜色,显然在他的意识中,他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一名将军。
“祝你们大家好运!少尉!”
轻轻的将右手举至眉边,行了一个军礼。
“谢谢长官!”
年青的少尉回礼时,吉普就慢慢驶过连队末尾的士兵,走在最后面的是一名卫生员,钢盔上有一个红万字徽章,这个徽章在欧洲总会引起他人的一些恐惧,不过现在大多数欧洲人也都知道这个象征着仁爱的红万字徽与纳粹万字徽的区别,红万字等同于红十字,此时这个年青人脸上是一副沉思的模样,手里拎着药箱,手枪套随间的在他的屁股后面晃荡着。
这只补充兵的连队从道路踅上了雪未化尽的麦地,就在蜿蜒的小道上越走越过错,脚步声音慢慢的消失了,好像远处并不激烈的炮声。
“27年,我在陆战队服役时,曾来过荷兰……”
拐过的一个弯后,一座荷兰小镇映在吉普车上的司马翰墨眼前,望着镇口的那辆风车,方略的脸上露出了笑容。
“我曾在一个小镇上过了一个周末。”
方略抬头朝远处望了望,伴着吉普车发动机的轰鸣,他仍仔细倾听着各种声音中的异样,甚至包括的枪栓的咔搭声,尽管他并不认为自己可以听到。
“在那个镇子上认识了的一些朋友,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还活着!”
此时吉普车已经驶入了镇子,望着打碎的商店橱窗,方略的神色非常难得的一黯,似乎是在为那些朋友们的安危担忧着。
吉普车驶上一条相当热闹的街道,教堂这着几辆国的卡车,十来个年青的荷兰人,戴着“抵抗运动”战士的臂章,沿着教堂的铁丝栅栏巡逻,几名国防军士兵正在把受伤的市民扶上一辆救护车。
方略将吉普停在教堂前面的小广场上,人行道上是一堆堆的东西:旧手提箱、柳条蓝、旅行包、塞满衣服的袋以及包着名种日用品的床单和毛毯。
镇子到处都可以看到荷兰国旗,在镇议会的大门前拥挤着一大群荷兰市民,他们兴奋的叫喊着,透过人与人间的缝隙可以看到一些女人被人们推攘着,她们头上的秀发被剃光了,人们用尽各种各样的言语咒骂着这些“卖国贼”。
“哎!疯狂的人们!”
联想到从进入荷兰后,沿途碰到的那些抱着儿女站在路边向国防军官兵乞讨的光头女人,司马翰墨忍不住一叹,这些女人都是和德国士兵相恋的女人,现在在德国人失败之后,他们成为愤怒的荷兰人泄愤的对象。
“是啊!尤其是那些男人!”
方略指着那些背着德式步枪,袖带“抵抗运动”袖章的男女。
“如果当年他们有勇气的话,这些荷兰女人怎么可能投入德国人的怀抱,正是因为他们的失败,才有了这些女人的遭遇,他们才是真正的懦夫!”
这时一个骑自行车女孩从吉普车旁经过,她穿着件灰蓝花格的呢绒大衣,大衣洗的十分干净,自行车上的女孩非常漂亮,头发是棕黑色的,当她笑靥满面的骑着自动车出现在街道上时,镇上的国防军官兵总是不禁向这个漂亮的女孩吹着口哨。
“你好!”
在女孩经过吉普车时,自行车上的女孩冲着车上军官用生硬的汉语喊了句,脸上的笑容异常的甜美可人。
“你好!”
甜美而清秀的笑容令司马翰墨没来由的一阵失神!
望着那只剩下背影的如精灵般的女孩离去,他不禁有些怦然心动之感!
“落入凡尘的天使!”
在漂亮的身影晃过一辆军用救护车,然后又晃过炮弹炸碎的石板路时,方略忍不住在一旁惊叹了一句,在这里碰到这样的女孩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他扭头朝着身旁的师长看去,只见师长正颇为无奈的摇着头。
此时那姑娘已经消失了踪影。
“呵呵,我的大少爷!”
师长的模样让方略一乐,忍不住轻戳了一下他的胳膊。
“怎么,对那个女孩心动了,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从师长恢复了本名后,所有人在知道他的身份的同时,同样知道他在家中的娇妻,当然也知道为什么这位师长从当年到突劂斯坦直到现在,也未传出什么战地绯闻的原因所在,家里有着如花似玉的娇妻的人,怎么像其它人一样有找个战地情人的闲情逸致,更何况他还有一些其它的顾虑。
“呵呵,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方略的玩笑让司马翰墨不以为意的笑笑,相比于漂亮的女人,他更关注的是前线的战事。
沉闷的炮声仍不时从远处传来,在荷兰的战斗并没有最初设想的那般顺利,德国人在撤退时沿路炸断了太多的桥梁,尽管在机械化舟桥部队的帮助下,桥梁的被炸对于整体战局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荷兰低洼而潮湿的地形以及自然条件,却限制了机械化部队的施展。
这是两个荷兰小孩朝着吉普车走了过来,一个身体瘦弱的小女孩,四五岁的模样,有一对羞怯而漂亮的蓝眼睛,她挽着哥哥的手,他比她大两三岁,但是却更加的畏缩。
“你给我们一些饼干吧!”
小女孩用荷兰语说道,语气显得颇为大胆。
“不!不!”
小男孩生气的抽回手,在她的手腕上使劲拍了一下。
“不是饼干,别向这些人要饼干,他们只有糖果和巧克力,给饼干的是其它的人!”
坐在车上的司马翰墨笑笑,然后下车弯下腰,亲切的抱起小女孩,对她而言,法西斯和自由之间的区别是,从一些人那里可以得到巧克力和糖果,而从另一些人那里能够得到饼干。
“当然!”
司马翰墨用生硬的荷兰语说道,同时转身开着车的方略。
“方上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