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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遵令!”那骑兵大喝一声,转身纵马长驱直奔向隆兴府厢军。
一面面宋字旗帜迎风飘扬,显然这些厢军也是为了救火而来,弓弩箭矢没有拿多少,水桶扁担倒是一个不少。不过叶应武也顾不上这么多了,手中天武军四厢都指挥使令牌一亮,那五百厢兵也知道眼前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黑衣青年不是等闲之辈,再加上他周围高头大马上的轻骑兵马刀带血、气势逼人,哪里还敢犹豫,当下里边有一个都百余人紧随在叶应武身后向着沉默在黑暗中的沈家奔去。
还没有到沈家大门所在的巷道,地上便出现几摊黑暗中分外刺眼的鲜血,有的甚至喷到了墙壁上。倚着墙角,几名衣着朴素的年轻男子身中数刃,气绝多时了。
“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人。”江铁微微一翻几具尸体的衣领,上面的淡淡锦纹正是六扇门和锦衣卫的标志,用来在陌生的环境下能够识别敌我。从墙角望去,就在巷道拐角不远处的沈府大门洞开,门口更是七横八竖倒着很多尸体,穿着什么衣服的都有,想来这黑暗中锦衣卫、六扇门曾经和刺客进行过一场殊死拼杀,只不过最后寡不敌众,全体壮烈在这黑暗当中,甚至没有一个人活着出去报信。
叶应武的脸色阴沉的可以滴下水来,他身边的杨絮更是将剑柄死死攥紧,月光洒在剑刃上,寒芒无数。隆兴府那百余名厢军想来也没有想到这黑暗中的惨烈,大多数是新兵蛋子的士卒看着如此血腥场面甚至倚墙呕吐。
“是某对不住这些弟兄。”叶应武轻轻叹息一声,蹲下身看着墙角死不瞑目的尸体,终于还是伸出手缓缓将尸体的眼眸合死,近在咫尺的杨絮和江铁可以清晰地看到,叶应武的太阳穴上青筋暴突。
黑衣青年站起身,环顾四周,百战都、六扇门和锦衣卫等天武军将士自然是咬牙切齿,大有将凶手碎尸万段的架势。而那陪同而来的百余名隆兴府厢军也是个个黯然。
“封锁周围。”叶应武冷冷的吩咐一句,“所有死难的弟兄全部厚葬,所有留下的敌人尸体全部乱刀分尸。”
黑衣青年只是冰冷冷的抛下这么一句话,径直抬腿走入沈府。
沈府作为隆兴府沈家的根基所在,坐落在萍水楼下的缓坡上,左侧瞰隆兴府衙,右侧扼赣水咽喉,若单纯来说绝对是兵家必争之地。而沈家这么多年经营,更是院落无数,犹如一张铺开的大网。白墙黑瓦、青藤爬蔓,无一不在诉说着这座府邸经历过的春秋岁月。
只不过今夜,这个庞大的府邸当中,更多的是鲜血。
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沿着曾经娇儿美妾散步的鹅卵石路向前延伸,一直到池塘边缘,染红了曾经碧绿的水。想来曾经有无数的仆人丫鬟在这里惊慌逃窜,又被身后飞速奔跑的杀手直接取了性命。
饶是经历过麻城大战的百战都士卒,都忍不住微微侧头,不忍心看着如此血腥的场面。叶应武同样也是眉头紧锁,这可是灭门惨案的架势,没有想到皇城司的报复来的这么血腥而狠辣,几乎是在狠狠地抽天武军的脸。
更何况这被灭门的还不是什么小官小吏,而是隆兴府第一豪门,萍水楼的主人沈家。能够将沈家上百人一口气杀干净,足可见对方这一次立威的目的。而偏偏新生的六扇门和锦衣卫几乎没有还手之力,只能看着归顺己方的商贾官吏被肆意屠杀!
“第一次交手,败得相当彻底。”叶应武一边走在沾满鲜血的小路上,一边勉强压制住内心的愤怒。皇城司的残忍让自认为已经麻木了的他也忍不住想要抽出佩剑直冲向临安,这示威、这失败,是以百条人命作为代价的!
即使是在如此乱世,也是百条人命,百条无辜的人命!虽然叶应武不是慈悲的圣母,也不是虚情假意的皿煮人士,但是并不代表着他看着手无寸铁的百余条鲜活生命就这么被心狠手辣的尽数终结的时候心中没有愤怒!
更何况还有门外那些天武军的弟兄,他们还年轻,他们不应该倒在和自己人斗争的黑暗中。
“还是某低估了临安那位的手段啊。”叶应武旋即苦笑一声,看着池塘中漂浮着的尸体愣愣出神。而站在他身后的江铁终于忍受不了这种压抑的气氛,悄悄退后两步,带着几名百战都亲卫继续向着后院搜索,或许还真的可以找到几个活人。
“使君······”看着默然伫立的叶应武,杨絮欲言又止,不过终于还是咬牙说道,“血债血偿,请使君放心。”
叶应武回过头,黑色的眼眸里无星无月,却似乎有熊熊业火燃烧,能够吞噬一切。黑衣青年冷冷笑道:“某只想让今天倒在这里的兄弟,能够光明正大的战死在冲锋的道路上,战死在和鞑子拼命的沙场上。然而有人不愿意,有人阻挡。那么······就莫怪天武军无情了。”
血债,终究要血偿啊。杨絮默然片刻,微微点头。她很清楚,从这一夜开始,自己从心中对于皇城司的最后一点儿羁绊也将消散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底的仇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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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夏夜迷踪 下()
星辰满天。
幽暗的街道上脚步声零零碎碎。身着布衣看上去很不起眼的年轻男子将自己死死的贴住黑暗中的墙壁,屏住呼吸。直到脚步声逐渐远去,布衣男子方才微微侧过身探出头去,空旷的街道上只有很远处远去的几道婆娑身影。
嘴角边泛出一丝冷笑,天武军在沙场上杀敌固然厉害也没有什么用,在这黑暗中终究还是他们的主场。这一次毅然决然的发动郭府暗埋下来的所有钉子孤注一掷,若是成了自然可以将至关总要的情报送往临安,就算是不成,一口咬上郭怀也可以让这个墙头草吃不了兜着走,并且震慑其他贾似道一党官员。
月光洒在青石板的街道上,寂静无声。布衣男子微微咬牙,手中的短刃已经死死攥紧,在他的左前方对面有一条更加幽深的小巷,若是能够成功跑过去,就可以在那里藏身一直到天明,然后再离城就可以说是手到擒来了。
布衣男子暗暗发力,准备一举跑过去,却不料急促的马蹄声突兀响起,心中一震,男子急忙整个儿的缩回藏身的幽暗巷道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口。谁也不敢尝尝天武军百战都马刀的滋味。
“快,分开来搜索,一个街道都不能放过!”年轻的声音刺破黑暗传来,“已经抓到六个人了,还有一个,说什么不能让他逃出去!那边去五十个人,这几个小巷也给我进去几个人,务必小心!”
皱了皱眉,没有听说抓人还这么大张旗鼓的,不过自己这边确确实实是七个人跑出来,难道那六个真的被抓住了?只是不知道是生擒活捉还是已经战死,布衣男子心中升起一丝悲哀,毕竟是并肩作战的袍泽,只不过现在容不得他犹豫,几名隆兴府厢兵打扮的士卒正缓步向着自己藏身的巷道走来。
虽然大半夜起来任谁都不爽,更何况是这些甚至没有经受过多少军事化训练的厢军,只不过也知道此事兹体事大,不容有失,更何况身后还有百战都骑兵策应壮胆,这些士卒总算是很认真的结队前行,五个人当中前两人持剑盾,掩护中间手持劲弩的同伴,而最后两个人一个握着长柄斧随时应变,一个手握长枪主要负责从剑盾士卒中间进攻,倒是一个很严整的冲杀阵型。
布衣男子轻轻吸了一口凉气,微微眯眼,仿佛要和这个墙角融为一体。他刚才已经退到了小巷最深处,这里还有一些堆积的砖瓦木材,倒是不错的掩护。
“连屁大点儿的老鼠都没有。”弓弩士卒抱怨一声。
“其实夏天夜里已经算是不错的了,若是冬天还不得冻死。”后面的两名士卒不知是谁苦笑道,“拿这份饷就得干这份活,要是你想吃香的喝辣的,有本事去天武军啊。”
前面的剑盾士卒回头瞪了他们一眼:“都别咧咧了,咋呼什么。”
然而他只看到了伙伴惊恐地神色,下一刻滚烫的鲜血喷溅,洒在呆若木鸡的弓弩手身上。
布衣男子就在这一刹那暴起发难,本来他就在那名剑盾士卒的斜前方黑暗里,此时纵身跃出,手中短刃带着寒芒切断那名剑盾士卒的喉咙,接着另外衣袖中的袖箭呼啸而出,直取了另外一名剑盾士卒的性命。至于那毒辣的短刃根本不给弓弩士卒反应时间,刺破他的胸膛顺便直直顶着这具尸体撞翻了后面猝不及防的另外两名士卒!
“啊——”看着鲜活的容颜在自己面前变成没有生命的尸体,从未见过如此血腥场面的两名士卒下意识的尖叫出来,只不过这声音又旋即戛然而止,他们和自己的同伴黄泉路上却也不再孤单。
暗骂一声晦气,布衣男子来不及擦拭刀刃和衣袖上的血迹,急匆匆的踩着墙角的砖瓦直接翻过矮墙。几乎就在他落入那院落之后的刹那,暴风骤雨般的箭矢呼啸而来,射落了墙头砖瓦无数!
马蹄声阵阵,无数的火把在巷道中穿行!
“拉网,活捉!”章诚握住马缰,声色俱厉。
或许是从未见过这个向来谨慎并且总是和颜悦色的将军如此神色,又或许知道任由这杀手行凶是自己绝对的耻辱,整个百战都士卒同时暴喝一声,几张巨大的渔网已经拉开。久经战阵的老卒直接从马背上纵身跃起!
“破门!”一名厢军十将怒吼一声,刚才布衣男子潜藏的院落前后门被同时撞开,紧接着百战都开路,十多名因为袍泽丧命而怒火中烧的厢军一拥而上。
一道寒芒顺着前门激射而出,只不过已经有了戒备之心的百战都士卒同时暴喝一声,骏马人立,腕盾整齐划一的竖立,直直的挡住了这斜上方射过来的袖箭。
“射!”负责指挥的十将怒吼一声,“砰砰砰”五六台神臂弩同时激射,将袖箭射来的那个角落彻底覆盖。只不过显然那布衣男子也是遁走经验绝伦之辈,片刻之间已经不在那个地方。
更多的厢军和百战都骑兵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火把将四周的黑暗照得通明。不过好在这是一个没有人居住的院落,否则布衣男子真的劫持平民,一向治军严格的天武军还真的束手无策了。
似乎意识到走投无路了,布衣男子从房屋当中怒吼一声:“天武军小儿,可敢与我一战!”
话音未落,房门已经被撞破,一道身影闪出,寒芒耀动,竟然接连避开下意识劈砍过来的数柄刀刃,直逼向后面的弓弩士卒。没有想到来者竟然强悍如斯,手持神臂弩的士卒惊呼一声,径直后退,险些将己方阵型冲乱。
冷冷哼了一声,章诚什么都没有说。
百战都老卒已经从马上跃下,三四张渔网上已经缠满了细小的刀刃,同时围了上去,当真是天罗地网的架势,这些刀刃刺在身上自然不会致命,但是全身都是创伤的痛楚远胜于一处重创,想要在这渔网下活命,就只有举手投降这一条路了。
“好歹毒!”布衣男子暗骂一声,急忙纵身后退。然而一众厢兵已经呐喊着围了上来,乱刀相加。
拼命受了几刀,布衣男子撞在了身后的盾牌上,又是一柄长矛从盾牌缝隙中捅出,扎在他的腰上。只不过布衣男子死死咬着牙,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来人,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