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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炎午并没有听见叶应武说的什么,不过他跟在叶应武身边时间久了,自然也知道不该问的自己不必问,当即恭声说道:“殿下,吕宋现金矿,这样朝廷就不用为了碧瑶港口的建设而犯愁,甚至整个南洋都可以得益于此。户部也总算能够松口气了。”
叶应武点了点头:“时候不早了,那德里苏丹国的国主也已经到了,咱们过去吧,免得被人家以为拿架子。”
百战都护卫已经在前面散开,更远处还有大队的明军将士警戒。
就在前面的空地上,一个台子已经搭建起来,大明的赤色龙旗和德里苏丹国的绿色弯刀旗并肩在风中猎猎舞动。
天空中阴沉沉的,仿佛随时都有一场南洋常见的大雨瓢泼而下,而风中除了一贯的燥热之外,也终于有了丝丝的凉意。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今天和德里苏丹国的国主会盟之后,就相当于确定了两国盟友的关系,一级在对付蒙古鞑子上的一致性。
而这南洋的事,也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叶应武虽然并不怕热,但是毕竟这南洋闷热的气候对于江南这种相对北方的人来说,还是很不适应,而且想想现在江南那边已经是深秋,正是凉爽的时候,叶应武更是期待。
此次南巡,历时两个多月,仗也打了,国威也宣扬了,身为大明明王殿下,做到这些已经足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鼓声咚咚的响起,叶应武轻轻呼了一口气,沿着台阶向着高台上走去。
所谓的会盟,实际上是手下的官员已经商量好了各种条款,然后就等着两位国主过来打声招呼、交个朋友。毕竟这是结盟,和当初大明、蒙古之间的谈判有所不同,两国没有领土纠纷,也没有其他矛盾,反而在对付敌人上有着一致的目标和诉求,所以根本不费吹灰之力。
对于条款的签订,叶应武倒也真的没有插手,都是直接让大明在南洋除了叶应武之外最大的官儿——兵部尚书张世杰直接负责的,有张世杰出手,又有梁炎午他们这些幕僚协助,叶应武还是很放心的。更何况这件事拿来历练一下那些以后迟早要担当栋梁的幕僚们也好。
“殿下。”张世杰快步走下台阶迎接叶应武。
虽然张世杰坐镇南洋,但是实际上叶应武和他并没有见过,今天才是姊夫和小舅子几个月来的第一次会面。和南京时候相比,张世杰晒的更黑了,而且看上去壮实了很多,毕竟原本他作为兵部尚书,天天在衙门中不动弹,现在出来在南洋统筹军政各项事务,又从安南到真腊兜了那么大的圈子,想要不强身健体都不可能。
叶应武冲着张世杰点了点头,自己将南洋诸多事务都委托给张世杰,除了张世杰本身有能力之外,归根结底这是自家姊夫,用起来放心。两人照面只是一个笑容的交流,就已经足够让对方明白一切。
“一切都安排妥当,还请殿下放心。”张世杰当下里沉声说道,对着叶应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姊夫,辛苦了。”叶应武在张世杰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声说道,然后大步走上高台。张世杰有些错愕的回头看了叶应武一眼,不过旋即流露出欣慰的笑容。
“恭迎殿下!”站在高台一侧的大明将士同时躬身。
与此同时,在另外一边也传来山呼之声。一个******打扮的中年人大步走上高台,当看到叶应武的时候,他的目光微微一沉,显然没有想到横扫南洋的大明王者竟然会是如此的年轻。
不过作为德里苏丹国的一国之主,巴勒班也是久经风浪的人,倒也不会为了这一个小小的细节而失神。毕竟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是抱紧大明的粗腿,解决伊尔汗国这个最强大的对手,至于有朝一日是否能够挑战大明,巴勒班想都不敢想。
因为他自问凭借着德里苏丹国的国力,想要横扫南洋几乎是不可能的。而大明就这么做到了,轻松愉快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叶应武冲着这个带着白色斗篷的大胡子笑着一拱手:“可是巴勒班国主?朕乃大明天子,幸会幸会。”
站在一侧负责翻译的人急忙把叶应武的话翻译过去。
巴勒班脸上流露出受宠若惊的神色,德里苏丹国继承自天竺,对于那个遥远传说中的天朝上国,他还是知道的,而现在眼看着天朝上国的君王竟然如此客气的和自己寒暄,这是巴勒班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心中顿时升起荣幸和喜悦之情。
所有德里苏丹国的人都随同他们的国主,将手按在胸口,用******的礼节向站在对面来自天朝上国的南洋征服者致以崇高的敬意。
叶应武一挥衣袖,看着被几名士卒毕恭毕敬摆在桌子上的会盟文书,因为******的教义当中禁止饮酒,所以并没有摆歃血为盟之酒,反正这种象征意义的东西,又或者无关系不大。
真正能够将两国紧紧绑在一起的,还是放在桌子上的那两张薄纸。
或者说,是共同的利益和共同的敌人。(。)8
第四百章 断桥听雪声()
大明咸淳三年十一月末,两浙东路,临安府。
阴云笼罩在空中,可以预料不久之后今年的第一场冬雪将会飘洒在如诗如画的西子湖畔。临安毕竟还是临安,三百年繁华积聚,不会因为一场大火和南京的崛起而被遮掩光芒。
对于西子湖畔、临安城的百姓来说,冬雪不只是意味着寒冷,更意味着这世间少有的美景将会呈现在眼前。所以和其他地方因为阴沉的天空而着急赶路的人们不同,临安的百姓已经三三两两的走进城中城外的酒楼茶馆,正是中午时候,大家聚在一起,温好的一盅小酒、两杯热茶,再加上一盘盐焗花生、老醋白仁,就足够和几位平时少见的故友唠上两三个时辰。
“你听说了没有,南洋一个多月前现了金矿。”手里拈着花生米,一名年轻汉子道。
他同伴笑着端起酒碗咂了一口,笑着说道:“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我给你讲啊,这酒楼里面恐怕也就只有你是刚刚知道了。虽然朝廷一直不想把这件事对外公布,不过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你就想想那些商人现在就跟疯一般向南洋跑,就知道肯定有热闹看了。”
“什么看不看热闹的!”那汉子瞪了自己同伴一眼,“虽然最大的那金矿是朝廷的,咱们就算是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动,但是你想想,既然一个地方有金矿,那南洋其他地方谁知道有没有,只要咱们能先找到可不就是咱们的。更何况你说南洋那荒山野岭的地方,什么都没有,而朝廷要开金矿,少不了劳力,到时候咱们就是在那金矿门口开个酒楼,照样能够转的盆瓢金满。”
不只是他的同伴,周围几个桌子上的人都诧异地看过来,若有所思。
“好了好了,总是胡思乱想。”他的同伴摇了摇头,“朝廷神通广大,想要北上南下都易如反掌,咱们这些做点儿小生意的人,尤其是这么容易掺和进来的。来来来,喝酒。”
酒碗轻轻碰在一起,出悦耳的响声,晶莹的酒液在碗中晃动。
“没想到这个家伙倒是有些商业头脑。”抿了口茶水,叶应武轻声说道。
坐在叶应武对面看着窗外西湖风景,惠娘压低声音:“夫君在这酒楼之中已经坐了一个时辰了,迟迟拖延着不肯回去,莫非就是为了听这些百姓聊天?这可不是日理万机的明王殿下一贯风格。”
叶应武缓缓闭上眼靠在椅子上,沉声说道:“民众如水,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小心驶得万年船,某如果总是在宫禁当中,就算是再耿直的臣子都有可能虚报民怨、欺君罔上,更何况是他人。眼见为真,耳听为实,某坐在这里听着百姓们在聊什么,就知道朝廷接下来要做什么。”
惠娘柔柔一笑:“舒儿早晨就带着微儿到南面去了?”
“这丫头,不过是想回去看看,瞒得住别人,又怎能瞒得住某,让她们两个去吧。自古忠孝难两全,尽尽孝也罢。”叶应武淡淡说着,“不过走之前某跟她约定好了的,一旦下雪就抓紧回来。刚刚从南洋回来没几天,下雪天乱跑容易生病的。”
没有接叶应武的话,惠娘只是看着窗外:“明王殿下还真是金口玉言,看,外面飘雪花了。”
叶应武一怔,顺着惠娘的目光看去,片片雪花从天而降,片刻之后整个窗外飘飘扬扬的都是雪花。远山近湖,缓缓地笼罩上一层白色。烟岚从栖霞山和葛岭下升起,沿着冰封的西湖越过白堤、苏堤向着钱塘门飘荡,很快就将整个西子湖笼罩在朦胧梦幻之中。
酒楼中响起欢呼声,所有人都挤到窗口。每年也就只有这一两个月可以看到雪中西湖,更何况瑞雪兆丰年,作为这个时代的人们,谁又不期望着能够下一场雪,寻求一个好兆头呢。
看着不少人涌过来,叶应武冲着惠娘眨了眨眼,惠娘会意,轻轻嗯了一声。叶应武握住她的手腕,将女孩护在身侧,两个人逆着涌向窗边的人群向着街道外面走去。内内外外警戒的百战都和六扇门人手也急忙站起来,不过叶应武手脚麻利,转瞬就不见了踪影。
“统领。”一名亲卫无奈的看向小阳子。
“让外面的弟兄们跟上去。”小阳子摇了摇头,“无须跟得太紧。”
地上铺满了薄薄一层雪,断桥上甚是湿滑。这个年代的临安城虽然是前宋百年行在,也远远没有后世的杭州那么大,断桥这一带尚且属于荒郊野外,除非一些文人墨客前来寻访,最多也就是在西湖上泛舟的时候能够远观这别致的风景,倒是很少有人在断桥上来往。
因此桥上两侧并没有安装护栏,白雪飘飘扬扬落在桥面上,也落在桥边荒草上。原来的时候因为每年上元灯节,为了整个临安的市容市貌,临安府也会清理断桥周边的杂草,但是因为今年的多灾多难和临安易主,整个临安城都在大灾之后的重建当中,一时间也没有人顾得上这些细节。
这也使得展现在叶应武面前的断桥,带着他在七百年后从未见过的苍凉和凄清。但是雪花轻轻飞舞,正如张岱所言,放眼望去,天地一白,似乎此时寂静无声、只有雪落的西湖,才是最美的时节,最美的风光。
叶应武站在白堤上,轻轻伸了一个懒腰,雪花飘舞着落在他和惠娘的梢、肩头,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打伞,风吹拂着衣襟,惠娘下意识的回看向近在咫尺的自家夫君。
而叶应武的目光,也在这一刻默默的回转,落在女孩粉雕玉琢的脸颊上,在这一刻仿佛已然不关乎风雪。叶应武轻轻笑了一声,解下来自己的斗篷披在王清惠肩头,然后将女孩的手缓缓握在自己的手心。
冰凉,却带着久违的柔软。
“夫君。”惠娘微微颤抖了一下。
“小心点儿。”叶应武笑着说道,径直向前走去。无数唐宋文人墨客走过的青石板路,就在他们脚下缓缓的倒退,千百年的光阴,在这一刻仿佛也停止了原有的流逝。
小心搀扶着惠娘走上断桥桥头,叶应武肃然转身向着远处眺望。
北面栖霞岭,南面凤凰山,一片全白,隐隐可以看见临安城的轮廓,同样沉浸在风雪之中。
惠娘轻轻拽了拽叶应武的衣袖:“夫君,此情此景,难道没有挥毫泼墨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