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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是宋史-第5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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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道清再次拒绝。

    这个老妇人的心理是绝对传统的,之前皇室没有发生过的事,她绝对不会去做。不杀贾似道如此,不迁都海上亦如此。

    作出下面这个决定,还是如此——传诏天下兵马勤王。

    多么的传统啊!谢道清还以为这是从前的世界,甚至是北宋灭亡时的世界。很快,现实让她震惊到呆滞,拥有半壁江山的南宋,居然只有三支部队应诏。

    一支是郢州张世杰;一支是湖南提刑李芾,兵很少,只有三千多;一支来自赣州,应诏者名叫文天祥,带来了近一万名士兵。

    文天祥,公元1236年生人,时年三十八岁。初名云孙,字履善。进士出身,中状元之后,改名天祥,字宋瑞,自号文山、浮休道人。顶级履历表并没能让他仕途顺畅,这人与每个时期的权臣作对,一次次地被贬官、罢免、下岗。元军渡江,临安勤王时,他任赣州知州。

    回到现实。发明创造了人类有史以来最正确最伟大的理学,并贯彻执行了几十年的南宋,比起北宋末年时更可怜,太皇太后亲自下诏喊救命,全国只有三个人伸手。可悲乎,可怜乎,可笑乎?

    与之对应的是,读圣贤书满口仁义道德的各级官员纷纷降元,广德军、岳州、滁州、宁国府等州军皆降,最终连坐镇江陵府的南宋京湖宣抚使朱禩、湖北制置副使高达也投降了有他们带头,江南几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连锁全倒。

    大江南北,只有一个地方还在坚持。李庭芝、姜才,扬州。

    贾似道、孙虎臣早就离开了扬州,这座陷在元军汪洋中的孤城,将是宋人最后仅存的两座象征性标志之一。

    贾似道被贬去了婺州安置。婺州的百姓听说他要来,贴出了好多的大字报来驱逐。这一次民众的意愿被满足了,陈宜中借题发挥,极力要求重处贾似道,不杀也要贬得远远的。谢道清焦头烂额之余再不愿为这件事折腾,同意了。

    宋廷贬贾似道为高州团练副使,循州(今广东龙川)安置,籍没家财,即日出发。这个处罚从表面上看仍然太轻了,可押送贾似道上路的人很有内幕。

    会稽县尉郑虎臣。

    郑县尉的父亲曾经因莫须有之罪被贾似道发配充军,郑虎臣早就有心报复,这次临安居然点名把这件事交给他做,真是天赐良机。

    郑虎臣欣欣然赶去押运,先把贾似道的家人驱逐一空,再把贾似道坐的轿子去了上盖,南方秋天的毒太阳顿时直射贾似道的脑袋。就这样一路晒着向广东进发。一路上,轿夫杂役们“唱杭州歌谑之,每名斥似道,窘辱备至”。

    贾似道不为所动,坚持着不死。

    行至南剑州(今福建南平)黯淡滩,郑虎臣说,此处水甚清,何不自投其中以死?贾似道摇头,太皇太后许我不死。

    这就难办了,违圣杀命官,是犯死罪的。可是郑虎臣不管了,他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贾似道死,不惜任何代价。

    当走到了漳州木棉庵时,贾似道得了痢疾,一日大泻数十次,搞得奄奄一息,可仍然不死。郑虎臣火了,他闯进了茅房,抓住贾似道一顿拳打脚踢,好一番运动之后,发现贾似道还是没死。奇怪加郁闷。郑虎臣举起贾似道狠狠地往地上摔,这一次,他的愿望终于达到了。

    贾似道死了,他是死在国家大义上,还是死在私仇报复上呢?这个有目共睹。顺便说一下,不久后郑虎臣也死了,被真正的幕后黑手陈宜中杀了灭口。

    当此存亡之际,杀奸佞都暗箱操作,比北宋灭亡时杀六贼的闹剧都低劣。

    很多人把南宋的灭亡归结于贾似道,更多的人举手赞同。贾似道专权误国,贾似道置襄阳于不顾,贾似道

    到底怎样,用敌人的话来验证吧。

    南宋灭亡一段时间之后,元世祖忽必烈在元大都(今北京)召见原南宋的一些降元的重要将领,问了一个他不解、历史也不解的大问题。

    你们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投降了?

    诸将义愤填膺,集体怒骂:贾似道专国,礼优文士而轻慢我辈,臣等久积不平,故而望风降附。

    忽必烈何等人,英明神勇绝不在中原历代开国明君之下,岂能被几个常规级马屁放倒。他哈哈一笑:“贾似道确实是看不起汝辈,就算这样,也只是他一人之过。宋国主可曾亏欠过汝辈?何以如此轻易辜负宋恩?依我之见,贾似道看不起汝辈,实在应该!”

    一语道破根底。贾似道有千百般不好,也不能掩盖抹杀他早年的功绩,更不能为其他汉奸卖国贼埋单。各说各的事,贾似道一人怎么会导致整个民族的沦丧?!

第544章 一片降旗出临安(1)() 
元军继续南下,在焦山南北宽阔的江面上遇到了强大的抵抗。张世杰率领平江都统刘师勇、知寿州孙虎臣以万余艘战船横遮江面,并且约李庭芝出瓜洲、张彦出常州趋京口,三路夹击元军。

    种种原因,张彦、李庭芝皆失约不到,张世杰以一旅孤军,与南侵元军的水师对决。张世杰久在军旅,心怀忠义,有着第一流战将的某些素质,可是致命的弱点同样让人无语。

    他是陆军,水战是彻底的外行。

    此战他以必死的决心出击,下令把战船以十艘为一个单位用铁链拴在一起,为了平稳,再集体下锚,非有军令严禁起锚,违令者斩。

    他一定没读过罗贯中的。

    罗贯中是明朝人,三国演义成书要在一百二十年之后。要张世杰临战穿越取经,着实不近人情了。可偏偏对面的纯陆地动物蒙古人瞬间就看出了门道。

    元军水师主帅阿术哈哈大笑:“彼可烧而走之也!”

    当年曹操的军队是怎么死的,这时南宋的水军就是怎么完蛋的。元军善射者乘巨舰抵近,火矢雨发,宋军“篷樯俱焚,烟焰蔽江”。想战,无从战起;想逃,张世杰牌铁链、铁锚稳如泰山。除了部分及时跳水、水性高强的,其他都被烧死在江心里。

    张世杰大败逃走。

    此战过后,战争的态势明朗了,南宋再没有成建制的机动力量阻止元军。元军再次分工,伯颜率主力直扑临安,阿里海涯攻湖南,宋都带攻江西,一举断绝南宋东西纽带,阿术折返向北攻扬州,阻止宋军从淮东方向援救临安。

    重点永远在临安。

    伯颜的主力大军风卷残云般掠过江南大地,一路上攻无不克、招无不降,见证了传说中天堂一样美丽富饶的桃花世界,更陶醉于砍瓜切菜一样轻松愉快的进攻之中。忽必烈要他慎杀,没有什么可杀的嘛,这回可真是我来、我见、我征服了。

    直到临近常州城。

    常州知州姚岩、通判陈炤、都统王安节死守常州,宁死不降。伯颜惊异之余命令元军攻城,结果大失所望,用正规手段攻了好多天,毫无进展。

    战争屠夫本相暴露,还没到临安,实力不能过度损耗,伯颜下令搜捕常州周边百姓,命令他们背土到常州城墙下筑垒。常州宋军面临选择,城上不阻止的话,土会越堆越高,直到与城等平;阻止的话,就得先杀光这些江南百姓。

    这是多么残酷。

    的确是低估了元军的残酷。他们根本没有时间也不愿意等着土与城平,一旦江南百姓把土背到城下,便被他们连人带土一起埋了进去。

    工程进度非常快。

    同时伯颜命令元军抓捕汉人,扔进锅里熬出膏油,再把滚烫的人油扔进城去。元人之残暴,可见一斑。常州坚守两个月之后被攻陷,姚訔当场战死,陈炤与王安节收拾残兵奋力巷战。有人劝陈炤说东北门还没失守,可以逃出去。

    陈炤大怒:“去此一步,非我死所!”终因众寡悬殊战死。

    王安节挥舞双刀血战,因臂伤被俘。元军问他姓名,王安节大叫:“我是王坚之子王安节!”王坚,钓鱼城击毙蒙古大汗蒙哥的王坚,他的儿子怎么可能投降。

    王安节被杀。

    种种一切,让伯颜恼羞成怒,他下令杀光城内的成年男人,偌大常州城,只有七个人藏在一座桥的下面才躲过了这次屠杀。

    常州的壮烈,没能激起南宋的同仇敌忾之心,反而把软蛋们吓得更软了。比如七天之后的独松关,守将张濡弃关逃跑。这软蛋是害死岳飞的主谋之一张俊的五世孙。这种软蛋遍地都是,临安终于绝望,他们派出了使者求和。

    使者名叫柳岳。到了元营之后先道歉,从伯颜下江南开始,南宋不断求和,元军有时也会同意,派几个元使南下,可是都被途中各地州县的守军给杀了。这种出尔反尔,像诱杀使者似的,怎么说都理亏,南宋唯有道歉。

    柳岳乞和,充满了诚意。他说,南宋嗣君年幼,服丧未满,自古以来礼不伐丧,元朝作为当世第一大国,不该做此等量小之事。况且之前都是贾似道专权误国,两国多有误会。

    伯颜冷笑,他熟知南朝历史,说出来的话每一句都像刀子一样锋利:“汝国杀我使臣,大元才兴师问罪。吴越钱氏纳国,南唐李氏出降,都是你国家以兵威逼迫所至,这时有何话说?汝国得国自后周柴氏小儿,今天亦于小儿失国,天道如此,尚何多言!”

    柳岳无言以对,相信每一个宋人都无言以对。他狼狈赶回临安,临安高层集体苦思冥想,想到了另一个高招。

    追封吕文德为和义郡王。

    汉奸家族的已故族长升官了,郡王,不仅让人想到了前广阳郡王童贯。说来童郡王不管真假还是收复了燕云的,吕樵夫对国家有什么贡献呢?他毁了襄阳、樊城。南宋当局当然没有失心疯,他们看中的是汉奸家族在元的地位,盼着汉奸们为南宋说点儿好话。

    脑残至此,夫复何言。

    这番举动无效之后,临安大臣开始了逃亡,连左宰相留梦炎也在逃跑之列。太皇太后谢道清惊怒之余,派人把他追了回来,痛加斥责。留梦炎表示自己真是浑蛋,逃跑的技术含量如此低下。与其相比,西府枢密院的同志们就高明得多了。

    枢密位文及翁、倪普两人暗中指使言官弹劾自己,启动罢官程序,这样走就名正言顺了。

    谢道清既惊且怒,她的心灵深处那些绝对不变的真理原则崩溃了。她不解,她生气,于是她写了份诏书,立在了大殿上。

    上写:“我朝三百余年,待士大夫以礼。吾与嗣君,遭家多难,尔大小臣工,未尝有一言以救国者。内而庶僚,畔官离次,外而守令,委印弃城,耳目之司,既不能为吾纠击,二三执政,不能倡率群工,方且表里合谋,接踵宵遁,平时读圣贤书,自许谓何?乃于此时,作此举措,生何面目对人,死亦何以见先帝!天命未改,国法尚存,其在朝文武官,并转二资,其畔官而遁者,令御史台觉察以闻,量加惩谴。”

    这位有福的、端庄的女士觉得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但凡稍微有点廉耻之心的人都会幡然悔悟,进而为宋朝抛头颅洒热血,竭尽全力扭转乾坤。

    还有人这么想吗,这么想的人都死了。

    活在梦里的人,没有资格生存。

    谢道清自理宗晚年一直把持朝政,连自己身处什么样的世界都不了解,连身边的大小官员的精神内核都不了解,她不死谁死。

    她领导的政府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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