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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廷召突然启动,他率部杀向了十几倍于己的敌军,在莫州(河北任丘北)以东三十里的地方,终于追上了辽兵。血战的时刻到了,范廷召所部满打满算不过是一万余人,但他的战绩居然是阵斩辽军万余人,夺回被掳掠的老幼百姓数千人,其他的鞍马兵器不计其数。
以血还血,征战党项的英雄为康保裔讨回了些许的血债
当天范廷召大胜契丹,但是契丹的大队人马却没有回程应战,就此撤出宋境,回到了辽国。这一次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
辽国撤军的原因成了一个谜,在当时没有正解。要在四年之后,宋人才会发觉真相。那就好像当你看见一个人无缘无故地跳进小河里乱扑腾时,觉得奇怪,可是几年之后,发现他在长江里游泳,就一切都明白了吧?
当初只不过是在练习。
但是在当时,宋朝毕竟渡过了一次危机,尤其是新皇帝亲征,别管胜负,至少保住了领土的完整。于是一切都从轻发落,比如说范廷召,不管怎样,他导致康保裔孤军无援,全军覆没,但是不仅没有处罚,反而加封为检校太傅。傅潜这位冬眠型的前线主帅也因此保住了脑袋。
这时候就该说说他到底该不该杀了。
前人的评论说过了,现在要说近现代学者们的看法。说傅潜冤枉,当时只有八万多人马,而辽国是太后、皇帝亲征,至少在十万以上,傅潜保存实力,等待时机是对的。请看康保裔就是例子,硬拼,结果全军覆没了吧,有什么好处?
而范廷召就是在辽人退走时才追击,只有区区一万多人马,看看战果多么辉煌。并且赵恒命令夹击时,只给了傅潜十天的准备,这对古代的大兵团作战来说,时间太少了,没有出击也正常。
真的正常吗?
前蜀是三十多天灭亡的,后蜀是六十六天灭亡的,这怎么解释?至于说辽人退走时再追击,那样要战士有什么用?为了战争的最后胜负,就要用老百姓的生命去消耗敌人的锐气,一个尖锐的问题是,如果宋真宗没有带二十余万禁军亲征的话,他傅潜要用多长的时间,多少宋朝百姓的生命,才能满足辽军的胃口,让他们对刀枪厌倦?
那之后,才是他出击的时候?!
要说保存实力,就更可笑了,他保存实力为的是什么?当他出兵的时候,皇帝没有告诉他,你先顶住,我随后就御驾亲征吧,也就是说横竖只有他自己,敌人在眼皮底下越杀越有状态,越杀越肥,自己的兵憋得郁闷至死,这怎么会敌消我长,直到最后胜利?
或者就算赵恒曾经私下里告诉过他,随后就亲征,那么他这样“保存”实力就有意义吗?
千年之后的西方,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就是拿破仑的滑铁卢之战。他面对英国的威灵顿,派出自己的部下格鲁希去追击普鲁士军队,结果这边拿破仑用尽所有的兵力去冲击英国人,马上就要成功,可是普鲁士人却突然作为援军杀到,拿破仑就此崩溃。
第118章 开业大吉 昏天黑地(3)()
格鲁希呢?他先是追丢了人,然后就算听到滑铁卢方向重炮齐鸣,一个超级战役正在打响,都绝不回头助战,而是继续执行陛下的纸面命令——追击普鲁士。除非另有新的纸面命令到达。
新的命令终于到了,是通知他,法国已经战败。这时候他的勇气、智慧、经验、果断等一个军人所能拥有的全部才能,才突然间爆发。在五倍于己的敌人包围圈中,他一兵一卒,甚至一门大炮都没有损失,就突出了重围,他要带着军队去救自己的皇帝。
可是这时,一丁点的意义都没有了。
傅潜也是这样,就算皇帝会亲征,你在这之前不说有效地消耗契丹人的战斗力,给皇帝制造一击必胜的机会,还压抑己方的士气,让敌人加倍的猖狂,于军、于民、于皇帝,他哪一点做对了?
军事,是一个全局统筹的概念,本就是轻视生命的东西,所以才有饵兵,有诱敌,有埋伏。在战场上没有生命价值,只有最后的胜负结果。谁要想着安全,他就不配当兵
所以傅潜该死。
战后盘点,在返回都城的路上,宋真宗赵恒的心里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他损失了康保裔,以及边关总帅傅潜的声誉,但是辽国方面的损失却是空前巨大,而且没法弥补的。
辽北院枢密使、魏王耶律斜轸在军中病故。
这是仅次于耶律休哥的契丹族精英,多年以来,他们两人分管南北,同时成为辽国周边所有民族的噩梦。在南面耶律休哥独自抗衡着庞大的宋朝,耶律斜轸则不断在辽国的北疆攻打高丽,讨伐女真,一生都在征战中度过。对他,要说些什么呢?按说本着“我之大敌,即敌之英雄”的原则,我们应该尊重他。但是他留在这个世界上的形象实在不太好。
休哥总能让人感到热血和冲动,为自己的民族不顾一切的忠贞血性,让即使是敌人一方,也理解并感动。可他就太凶险太毒辣了。更何况,他不尊重自己的敌人,对同样为自己民族尽忠的杨业,他冷血并且残酷。所以我们只需要记得,他是一个杰出的敌人就够了,其他的,让他活在契丹人的心里去。
提到了耶律休哥、耶律斜轸这对契丹双璧,就应该提到他们的老对手,宋朝的第一军人曹彬了。在这一年里,时光走得太快,不知不觉中一个时代已经结束。
半年前,曹彬病死。
他的死法应该算是个遗憾,古来的名将都有一个响亮的,震彻千古的心声——大丈夫得死于疆场,幸也!就像耶律休哥以及耶律斜轸。他们一个死在自己的前线戎所,与宋朝接壤的燕云地界,一个直接抱病从军,死在了真正的沙场上。可是曹彬,他早就远离了战场和刀枪,死在了温暖的家里,以及超级感人和谐的气氛当中。
他病时,皇帝亲自去他家,亲手为他和药,并且赐白金万两,还问他还有什么临终要求。曹彬推荐了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都有资格做将军。简单地说一下,这两个儿子分别是他的长子曹璨、次子曹玮,关于哪个更强,他自己说,“璨不如玮”。这倒是真的,历史可以证明,曹璨,就是个微缩版的曹彬。
而曹玮,那应该是潘美的儿子!英武豪侠,机敏强悍,是宋朝历史上第一等的军人。
回到曹彬,以他的历史地位,以及鼎鼎大名,似乎应该在他刚刚病逝时就重点回顾,点评他的一生。但那样是不仁道的,会完全违背曹彬将军一生做人的准则。想想那时国事繁忙,甚至外敌就要入侵,他是个多么顾全大局的人啊,怎么会容忍自己一个普通臣子的死亡,去搅乱历史进程的真正大事呢?
所以我们必须尊重他,以及他的一贯表现中所透露出的性格。
之所以要这么说,是因为实在看不出他真正的性格。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做出的事到底是不是他个人的本意,这些都是没有正解的谜。或许他的人生就是一个个偶然选择中的错误。
以监军的身份伐蜀,只是以廉洁守法著称,在全军的贪婪暴虐中显得独特,才得到的赏识;再因为征南唐,胜利毫无悬念,只是要尽量减少战争中的损失,才派他这个当时资历、战功毫不出奇的人当了主帅,从此高高在上,变成了宋朝的第一军人。
这就是他的发家史,注意,对他来说,绝对没有什么“英雄造时势”,而是彻底的“时世造英雄”,因为凭他这么点的军功,这样的能力,放在任何一个其他的朝代里,都绝对没办法爬到这样的名位。这就是宋朝的特色。
姓赵的官家需要乖巧听话的军人,现在回想,他的那些作为,是智慧还是乖巧呢?挥挥洒洒间把人看通透,于是他知道赵匡胤会给他怎样的封赏,更能做到在丧师辱国,毁掉赵宋最后一次振兴的机会之后,还能让赵光义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就让他官复原职。至于是怎么做到的,那就是秘密了,就像他为什么在雍熙北伐时,在燕云大地上忽进忽退,哪怕是平地挖堑壕都要向前冲,直到最后冒着暴雨向后退这都是谜,与皇帝的声誉息息相关,也必定与他后来的命运息息相关。
最后曹彬走了,他走时,都没让人真正地看清楚他,连同着当年的那些事,都彻底随着他的死亡而沉沦。遗憾吗?不,这正是他成功的地方,一直到死都忠诚到底。在这个意义上,或许曹彬应该满足了。最后,让我们以一句话来归纳概括一下他的人生。
他是一个好人,一个被皇帝所选择的人,一个温良恭俭让的人,一个放弃小我成全大我的人,一个根本就不应该从军的人!
好了,曹彬谢幕,再见。
一个时代开始了,身在其中的人很难知道,尤其是主宰那个时期的王者,像赵恒,他只有好多年之后突然回首,才会发现自己完成了什么。
实事求是地说,如果后世人说清朝的圣祖皇帝康熙,是“名为继承,实同开创”的皇帝,所以应该定庙号为“祖”的话,那么宋朝的真宗皇帝赵恒也做了基本相同的事情。
康熙平三藩、收台湾、清宁北疆,赵恒的人生经历也差不多,要说区别,只在成果的大小丰硕之间,并且要注意,在他们的早期阶段,赵恒的一项成就还让康熙望尘莫及,尤其是,他们都在极度的忧患之中开始。
赵恒刚刚在北方击退了契丹人,回到京城开封才几天之后,就再次乌云压顶,蜀川再一次叛乱了。而且这次的危险系数骤然升级,远远大过了王小波、李顺的起义,因为再不是饥民暴动了,而是宋朝驻成都的正规军突然兵变。
原因跟宋朝的国家政策,或者对蜀川地区的传统性歧视虐待再也挂不上钩,完全是当地的官员们太混账。
别提张咏,这位宋初时最有能力的地方官已经被调到杭州去了,这时的益州知州名叫牛冕,在这之前名不见经传。相比之下,军队的主管大有来头,是声名比曹彬更加显赫的符彦卿的儿子,叫符昭寿。
这两个人的能力和品行,简单点说,牛冕,可以用张咏临行时的一句话来概括说明——“冕非抚众才。”
德不能服众,才不足以制人,就这么简单。后来的历史证明,张咏看人极准,不仅是对这个牛冕,就连寇准,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说符昭寿,这就完全是符彦卿,还有赵光义的错了。当年符彦卿号称“符第四”,这位符家的第四位儿子,纵横五代,所向无敌,连契丹人最强的皇帝耶律德光都被他打跑过。但是进入宋朝以后,他老了,也聪明了,别的大将们需要赵匡胤杯酒释兵权,明着说要他们去吃喝玩乐保平安,才能懂事。可符彦卿却早就身体力行了,他在自己的驻所连贪污再枉法,把自己一辈子廉洁大度的名声抹黑,保住了一世的平安。
符昭寿,就是在这种环境里长大的,之后赵光义为了表示优待老同志,并且要派遣最放心的子弟兵们去看守四川,才把他安排到了成都。
于是西南方向成都锦官城,就变成了符大公子展示独特美感的大型t台。
他迷上了蜀锦。
一个将军,什么军务都不管,一天到晚地寻访手艺高超的织锦工人,把他们集中起来,给他变着花样的纺织,让蜀锦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