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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田舒率领的战车队像一把长戟直插入燕军,那么江夺的五色骑兵持续的杀伤便想一把小刀片,一点点的像削苹果外皮一样削着燕军的外围军力,一点点的见到里面鲜美软弱的内核,感激田舒这段时日近乎神经质的补充军械的准备,五色骑兵的箭矢充足,在如此密集的连射下也不过消耗了不到三分之一。
第67章()
孙由有些急了。
田舒的战车将燕军拦腰截断,公子服人行军之中变阵,将燕军军阵之中的战车后调,阻挡齐军轻快战车的进攻,此时燕军侧翼便只余步卒与弓弩手,燕军弓弩的射程远不如五色骑兵的连发弩,在五色骑兵的压制打击之下,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两面受敌,兵力不断被蚕食削弱,这种被压着打的情形让孙由有些急了。
“由!”公子服人一声断喝,命令道,“你领盾手去侧翼,结盾牌阵防守,稳住侧翼阵脚。”
“诺!”孙由领命引盾牌兵对战之中再次变阵,集结盾手结盾牌阵,一边呼喝指挥,一边时刻注意着中军主阵,一直以来中军副将都是秦开,但此次秦开跟随燕军与大公子白兵败陷在长狄,司徒奇还在与武卒苦战,自己又在侧翼防守五色骑兵,公子服人此时身边只有一个文士孤竹存阿,可以说已经是无将可派了!
夏瑜领着江夺在侧翼不断收缴着燕军士卒的性命,直到燕军侧翼阵型变换,盾牌手前冲集结,结盾牌阵抵挡连发弩,守住燕军侧翼溃败之势,五色骑兵攻势顿时被止。
江夺见状,皱眉,问身侧的夏瑜道:“少保……”
还没等话出口,夏瑜已经下令应变,道:“分兵,骑兵轻快,移动迅速,我们不打侧翼可以打后翼,不打后翼可以去和阿舒合兵,以为一个盾牌阵就能挡住骑兵,笑话!”
话音方落,夏瑜立刻命令旗手打旗语指挥骑兵分兵进击,江夺被命引一队骑兵绕到燕军后翼薄弱处突击,领命分兵时江夺有一瞬间的犹豫,原因无他,算是第一波跟随夏瑜的将领,江夺自然颇为了解自家这位少保——智谋天纵,但不会骑马也不会打架。
此时自己领命分兵,留下夏瑜,多少有些不放心,但此时两军对战已近生死相持之境,稍有疏失便一溃千里,所以江夺顾不得多想,领命引骑兵分兵而去。
此时的燕军在白雪大地上,便像一块厚厚的大饼,中间被齐军撕开,侧翼则被骑兵一口一口的吞食,绷紧神经中军坐镇指挥的公子服人此时已经注意到了五色骑兵的转移,久经战阵的公子服人已经从这短暂的交锋中敏锐的意识到了一件事情——战争的形式已经改变了。
骑兵直接冲撞敌不过厚重的战车,但骑兵太轻快!笨重的战车在机动性极强的骑兵面前,很难发挥战力。不仅战车,列国惯常配备的步卒,在骑兵面前,尤其是配备了像齐军这样强劲连发弩的骑兵,除非训练精良结阵而战,否则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这驰骋中原大地多年的战车,也许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战争了。
江夺领五色骑兵分兵继续在燕军后翼、左右翼之间来回突击,收缴着燕国士卒的性命,继续一口口的啃食着燕军这块铺在平地上的“大饼”,像一条来回游移扭曲毒蛇,每一口的攻击都是死神镰刀的起舞。
所有燕军将领此时都意识到了战局已经渐渐朝着了不利于自己的方向发展,再这样被一路压着打下去,当兵力被削弱到只余中军主阵时,就是燕军全军覆灭主将被俘的时候。
齐军也察觉到了胜利的天平已经渐渐向己方倾斜,包括此时横插在燕军中心正被燕国战车部队围着打的田舒,立时精神大振,呼喝指挥己方的轻战车,死死拖住燕军的厚重四人战车,让相对步卒速度较快的燕军战车不得分兵突围。
公子服人一如往昔,黝黑的面容此时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仿佛已经化作一座山石,牢牢矗立在大纛将旗之下,因为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有他不动摇,跟随他的三军将士才能不动摇,只有他镇定,处于下风的燕军将士才能镇定,只要他稍有失措,燕军的溃散便近在眼前了。
而在坚硬冷肃的外表下,公子服人心中几近咆哮,他想起他屡次向父兄表奏请求简拔军中将领,但都被父兄以“官署各职,均为世袭,祖制不可变”为由拒绝,若非如此,他岂会此时手中无将可用!
心中咆哮着,但突的公子服人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一直跟随在侧的自己的老师孤竹先生。
孤竹存阿此时眉头紧皱,显然也是为此时战局的不利状况而忧心,突然间公子服人目光肃然的盯着自己,吓了一跳,还没等出口询问,公子服人已经开口,道:“先生,我们换下衣服!”
夏瑜与田襄在燕军前翼游移,一点点的蚕食着燕军前翼的兵力,直到燕军阵中突变,一队卸掉了战车骑在马背上的燕军从中军向前翼移动,夏瑜看得皱眉,如此变阵有何意图?以骑兵对骑兵?别开玩笑了,燕军以为只要骑上马背就叫做骑兵了吗,没有连发弩,没有五色指挥旗,没有识别旗语的训练,这队燕军临时组织起来的骑兵在夏瑜一手训练出来的五色骑兵前,就是一盘待吃的菜。
不论怎么看,此时燕军的统帅都不像如此愚蠢让部下送死的人。
然而令夏瑜意想不到的是,燕军的统帅竟然真的如此愚蠢!这只临时拼凑起来的骑兵,竟然真的朝着他们冲了过来,竟然真的意图以骑兵对骑兵!
不用夏瑜下令,跟随在夏瑜身侧的五色骑兵就集结弓弩手对着这队朝着他们突进的燕军“临时骑兵”猛烈攻击,然而如此猛烈的箭矢倾泻,这队燕军骑兵竟然减员不多,即时有所伤亡,也是马屁被箭矢射中,马失倾折,骑在上面的人在疾驰中被甩出去而毙命。
夏瑜觉得不可置信,集结数千年科技精华,他亲手绘制图纸,监督打造的连发弩威力如何,他心知肚明,这群骑兵也没见到穿了很厚的铠甲,怎么会射不穿!?
揉了揉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夏瑜扯着脖子张望,逐渐逼近的这队燕军骑兵,看清楚后,脱口而出,骂道:“我去!羊皮袄!”
古罗马曾经有过给士兵配备披风的军规,不是因为好看拉风,而是在冲锋中将披风扬起盖住身体,可以抵挡箭矢,而此时这队燕军“临时骑兵”全部都穿了羊皮袄,便于古罗马人的披风有异曲同工之用——都使箭头钻不进去。
夏瑜皱眉,立即传令,打出旗语,骑兵变阵,弓弩手后撤,配备短兵锐剑的近身搏杀骑兵打马上前,严阵以待。
眼见这队燕军骑兵越来越近,羊皮袄也开始越来越挡不住连发弩的威力,不断有人中箭倒地,惨叫声连连,却未曾稍阻这队燕军骑兵冲刺的步伐。
抛弃同袍,硬着密集的箭雨,自杀式的冲刺,这样的惨烈让田襄下意识的咽了下口水,然后道:“阿瑜,我觉得有点不对劲。”
废话,这还用说吗,当然不对劲!夏瑜在心里默默愤愤的道。
这队燕军根本不像来以骑兵来对骑兵的,而是像来自杀的!
已经被连发弩倾泻良久,少说减员三分之一,伤痕累累后一头撞进配备锐剑、专司近身搏杀、以逸待劳的五色骑兵队中,这妥妥的是全军覆没的节奏,不是自杀又是什么?
夏瑜不觉得这自杀式的行为仅仅是拖延时间,毕竟江夺率领的袭击燕军后翼的五色骑兵人数更多,杀伤力也更大,要拖延时间让燕军主力突围,也该冲着江夺去啊。
就在夏瑜思考的同时,燕军骑兵撞上了最前线防守的近身搏杀的五色骑兵,两军立刻战至一处,燕军状若疯狂,完全不予齐军纠缠,各个以身挡死,前仆后继,在五色骑兵的防线中撕开了一个极小极小的口子。
看着完全不在意己方伤亡的燕军骑兵,夏瑜终于搞明白了燕军的意图了,可惜晚了。
有句用烂了的话怎么说的来着?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看着那面色黝黑全身浴血宛如煞神一般的将军冲着自己冲过来,夏瑜喃喃道:“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第68章()
反应过来燕军的目的,夏瑜此时应当要躲,然而此时夏瑜的御马技术,也就只停留在勉强骑上去不摔下来,勉强让马儿听话走路的程度,此时战场厮杀,御马快速躲闪还不在夏瑜能够操作的范围之内。
如果此时夏瑜身侧的是田舒,他会知道应当拉过夏瑜坐骑的缰绳带着夏瑜赶快跑,可惜此时夏瑜身侧的是田襄,已经吓呆了的田襄。
此时此刻夏瑜的头脑是清醒的,能够准确的做出反应,可惜行动无能,作为大贵族从小苦习御马之术的田襄,能够行动,可惜已经被那冲过来的一脸漆黑全身浴血状若疯狂的“恶鬼”吓傻了,反应无能。
所以夏瑜只能眼看着那“黑面恶鬼”冲到自己近前,用一头绑着石头的飞石索朝着自己扔过来,卷住自己的腰,猛地一扯,夏瑜从坐骑上掉了下来,然后眼睁睁的看着那个“黑面恶鬼”拔剑砍断了夏瑜身侧主将大纛。
就在主将大纛倒下的这一刻,那“黑面恶鬼”立时齐语大喊道:“夏瑜死了!夏瑜死了!”
跟在“黑面恶鬼”身后的燕军骑兵也纷纷随着用齐语大喊“夏瑜死了!夏瑜死了!”,一时间整个战场回荡着“夏瑜死了!”。
苦战中的齐军听到这句喊声,又见夏瑜坐骑上无人,将旗大纛又折断了,顿时大哗,军心大乱,士气立泄,战场形势顿时逆转,眼见已经接近胜局的齐军立刻显露败迹。
公子服人拉扯着飞石索的另一端,打马快速回奔,夏瑜被他拉拽着在地上极速拖行,满嘴满耳满衣领都是冰冷的积雪灌入冻得寒颤连连的夏瑜还是庆幸,此时是冬季,此时大地布满积雪,否则在满是石块树枝的地上被拖行一会儿,那他的一身皮肉只怕都会被刮没了。
田襄眼睁睁的看着夏瑜被拖走,作为此时这战场之上实际上齐国爵位最高的统帅,从未上过战场的田襄此时做了一个所有正常人会做但不是一个军士该做的事情,他颤抖着,本能的打马转身——逃跑了。
田舒当然也听到那呼喊声,自然也有斥候探兵回报夏瑜所处位置的战况,一得知夏瑜生死难料,田舒顿时便僵住了,眼见战局瞬间朝着不利于齐军的方向发展,田舒僵直着,不知所措,最后他脑袋里浮现出一个画面——那是在平阴城里,他去客舍请那位方才到来的狼狈褴褛的传令使节,门开了,一白衣少年推门出,站在那里,彼时天光正好,照将下来,那俊秀的白衣少年,仿佛发着发着微光,如玉的面庞宛如神祗。
然后田舒颤抖了,用颤抖的嘴唇颤抖的手下了一个命令:“全军撤退,回军救帅!”
田舒已经忘了,此时夏瑜已经被齐国国府扔去做了司礼宫令,已经不是他的主帅了,不过那又如何,记得也好不记得也好,田舒都不在乎,他只知道他要去就那个与自己笑与自己闹会叫自己兄弟一直被自己放在心里的人。
齐军的二人轻战车比燕军的四人战车轻快,然而此时两军战车队正胶着血战,即使是轻快且车轴安有三脊叉能够快速机动的齐军战车,意图从这样激烈僵持的战场上撤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