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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两个好字,服人简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稍微沉默了下,任由服人平复情绪,最终的最终,夏瑜终是开口,道:“晋国之事,尚在未知,而我们的时间却是不多了,我上次的提议,太子您……”
服人原本还带着愤怒的神色一瞬间冷了下来,但随即又有了几分压制不住的痛楚从那冷硬的壳子的缝隙渗出,道:“还没到时候。”
夏瑜看着服人,目光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似是愧疚似是心痛,但太快了,一直没有回头的服人并没有看到。
终是,夏瑜看着这张四海归一图,道:“齐军尚未围城,若是齐军围城,就来不及了。”
服人心中不知为何突然升起一股怒气,一甩袖将自己摆放的推演模具打乱,道:“蓟都有十几万的百姓!蓟都是燕国历代君主宗庙所在!”
夏瑜眼见服人发怒,却是神色如冰,毫不退缩,面无表情的道:“现在不走,死得就不止十几万的百姓,至于燕君历代宗庙,祖宗的江山还在,祖宗的后人还在,祖宗的祭祀就不会绝,今日我燕国当真为齐国所灭,那么燕国历代国君才真是是断了祭祀,将不血食。”
服人听了这话,沉默不语,良久,声音嘶哑得道:“难道燕国的立国旧都要在我的手丢掉吗?燕国……燕国会亡在我手里吗?”
服人一贯坚硬的背脊开始颤抖摇晃,夏瑜看着那清瘦的身影,心痛、愧疚、难过,一瞬间,心中有太过复杂的情绪涌动,看着服人的背影,夏瑜隐约有种错觉,似乎此时此刻服人像一棵已经不堪重压的松柏,终是要这今冬这惨烈的风雪之下折断,所以夏瑜本能的上前一步,用双臂环住服人。
服人的后辈贴在夏瑜胸口的那一刻,夏瑜感受到了服人的身躯不自禁的一颤,夏瑜慢慢的收紧双臂,紧紧的拥抱住服人,除此之外,夏瑜不知道这个时候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服人继续支撑下去,
本来有些微颤抖的服人,就这么安静的被夏瑜拥抱着,慢慢的,似乎情绪平复了下来,不再颤抖,然后,最终,他回身,张开双臂把夏瑜抱在怀中。
原本有些不习惯被人拥在怀中的夏瑜想要挣扎,但微微犹豫了下,终是没有个挣开服人的怀抱。
就这样,在这个许久无人居住以至于显得有些荒芜的燕国东宫,夏瑜与服人两人静静的无言拥抱着,分享着这段时间以来逼人欲狂的重压。
自这一刻起,夏瑜知道再也无法将服人单纯的看作一个值得辅助的君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服人渐渐平静下来,拥着夏瑜,道:“再等等,再等等,若是我们能够守住蓟都,等到晋国动作,那时齐国一定会撤兵,我们重整社稷,回击赤狄,还不到那个地步。”
夏瑜紧紧抱着服人,在心中长叹一声,他之所以会提出这个建议,是因为他已经“看到”所以知道晋国人是分不出手来打齐国了,因为秦国人动了。
齐军大营。
田舒静静的看着帐外,神色有些悠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帐内则是田襄新派来的使者,正在兴高采烈的拍田舒的马屁,道:“将军功绩,当真满朝皆赞,将军进兵神速,短短时日大败燕军,兵锋直指燕国都城,执政当着满朝公卿的面,对将军大家赞扬,临淄城内,无人不知将军神勇,尤其将军下易水,而易水无逃民,这可是连稷下学宫那些书呆子都不得不称将军一声‘仁义’……”
“你说秦国人兵出函谷关了?”对着使者的赞誉田舒脸色未尝有半分波澜,直接开口询问秦军动向,打断了临淄来使的滔滔不绝。
那使者神色微微有些尴尬,但也知道田舒是现在齐国执政田襄还在收田须打压时就交情很好的死党,可不是他一个小小的传令使得罪的起的,是以即使被打断了说话,使者仍然很是好脾气的笑了笑,道:“确实如此,其实执政听从内佐建议,早已经派人联络了秦国,只是彼时赵志父仍然在位,秦君尚在从晋国的诸侯会盟回秦的路上,所以难下决断,及至秦君返回秦国,刚好听闻赵志父的死讯,秦君当即决定兵出函谷关。”
田舒没说话,半响,才道:“阿瑜……夏瑜在虒祁台上与晋国几位嗣卿论兵之事,你可有耳闻?”
那使者道:“颇有耳闻。”
田舒道:“绢上论兵,今日却成事实,赵志父一去,天下形势立时一变,只看晋国如何应付吧。”
晋国执政府,智瑶摔了手里的酒尊,一双黑亮的眼睛此时满是怒火,而此时依照智瑶邀请已经不再居于封地守丧重新担任晋国上卿之位的赵无恤,此时默默无语,只是静坐着看智瑶发火。
及至智瑶发泄完毕,赵无恤淡淡道:“此时发火也没用,几日前执政邀我整军预备攻齐或是攻卫,我已经令赵氏家臣有所准备,倒也不是仓促不及,正可应付秦军来犯。”
智瑶听得赵无恤一席话,倒也冷静下来,敲了敲案几,道:“我听南面边关回报,楚军也有异动,这天下诸侯,当真是觉得我晋国无人了吗?”
赵无恤道:“不过是见我晋国先执政新丧,有投机之意,这些都不是要紧,秦军与我晋国自崤山之后,一直仇恨未消,楚国更是与我们争霸百年,眼下秦国国力哪里能与秦穆公时候相比,只要即刻动员,挫败秦军不过时间问题而已,我倒是不担心这些,我真的担心的倒是燕国。”
赵无恤这一说,智瑶立刻明白过来,道:“只怕秦国、楚国异动,都脱不了齐国干洗,齐国目的只怕……他们实在意图拖住我晋国,是我等不得为助燕国而转过头来攻打齐国,毕竟此时齐国大军北上,国内空虚。”
赵无恤叹了口气,道:“只怕其中内情正是如此,这个齐国新继任的执政田襄,厉害啊。”
有些话赵无恤没说,这个田襄种种手法,赵无恤隐约也从中看到了几丝他弟弟手段的影子。
第181章()
齐国;临淄;夜色已深;一轮玉盘当空如洗;月色清澄。
田襄仰首望天,看着那一轮圆月,目中神色悠远,有回忆之色;良久;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微微浮出一丝怀念的微笑。
“听说执政理政直至深夜;我叫庖厨做了点吃食给执政宵夜。”
一声颇为柔和的声音传来;打断了田襄的回忆,田襄回头;只见他的内佐身后有下人捧着一叠食盒随侍的田赵氏悄然进了屋室。
田襄微微皱眉,但随即看到田赵氏微微苍白的脸色,想到初初接到赵志父病逝的消息,田赵氏当即昏厥之事,心中一软,道:“夜深了,你还没睡?”
田赵氏苦笑,道:“哪里睡得着。”
眼见下人将食盒里的吃食摆置在侧榻的案几上,加之田襄也觉得是有点饿了,也便没有制止下人,算是给田赵氏面子,道:“你们都下去了,内佐不妨与我一起,我正好有事和你商量。”
显然田襄前一句话是对下人说的,后一句是对田赵氏说。
田赵氏听得田襄的话,眼睛一亮,看着田襄的眼神里有些情绪在涌动,随即施礼回谢,道:“诺,遵命。”
田襄道:“你我夫夫,不必如此多礼。”
言毕田襄落座,一看这摆置上来,俱是小菜,分量都不重,田赵氏一边给执食箸给田襄布菜,道:“我想也是入夜了,吃的太重不易消食,所以吩咐庖厨做了几样小菜,宵夜果腹有不会吃得太撑。”
田襄这段时日与田赵氏相处久了,没什么拘谨的了,以铜箸夹菜用食,道:“秦军兵出函谷关了。”
田赵氏布菜的手一顿,道:“秦军倒是迅雷不及掩耳,楚国呢?”
田襄嘴角挂起一个微带嘲讽的笑,道:“想那楚国先祖,毕路褴褛以启山林,昔日楚庄王一鸣惊人,问鼎中原,却不想传到今日楚人手中,竟是成了这等模样,被吴国一度攻破国都不说,此时千载难逢的契机,竟然除了在楚地边关加紧探查巡视外,不敢稍有异动。”
田赵氏听得此话,微微皱眉,道:“我们联络赤狄,许诺其燕国的土地、人口,联络秦国、楚国是为了拖住晋国,使得晋国不会趁我齐国大军北上之时趁机攻打我齐国,现在楚国没动,只有秦国动了,这秦军扛得住晋国的进攻吗?”
田襄道:“赵志父新丧,晋国政局变动,这往后的事情就要看智瑶的了,若是他能反应过来,只怕我齐国未必能在晋军挫败秦军之前吞下燕国这块肥肉。”
田赵氏听得田襄提及赵志父,脸色更见苍白,但神色倒还算平静,道:“执政料定晋军能败秦军?”
田襄并没有错过田赵氏在听到赵志父三个字时脸色一瞬间的苍白,心中微微有些疼惜之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与田赵氏成亲是父亲田常的安排,但这段时日相处,田赵氏试试以他为先,又于齐国政事上多有相助,田襄如何能够不感念这番心意。
握住田赵氏的手,道:“逝者已矣,不要难太过了。”
与田襄三载夫夫,这是第一次田襄有这种安慰疼惜的举动,田赵氏看着田襄握着自己的手,愣住了,再抬眼见田襄眼中微微的疼惜,田赵氏突然就哭了,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滴滴滑落。
也许人都是如此,许是怨恨父亲不公,同是庶子赵无恤得以继承赵氏家业,自己却要别出他姓,但连田赵氏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父亲还在,只要在心中那个永远腰杆不大弯的父亲还在,自己就永远像个有靠山的孩子。
当那个一直挡在自己头顶的大树倒了,如何能不惶惑?
而此时,田襄握着他的手说带着疼惜的神色说“不要难太过了”。
田赵氏止不住的不流泪,有难过,亦有些情绪在心中涌动,让他觉得也许以后的日子是可以期待的。
田赵氏擦了擦眼泪,道:“让执政费心了,我……我,执政,吃菜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田襄也知道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过,意会言传便可,也不再多说,再次拿起铜箸夹菜进食,田赵氏在一边看着田襄吃东西,然后似乎想到什么,问道:“方才进来时,我见执政在笑,执政笑什么呢?”
田襄一愣,方才他见月中月正圆,赏月之时不禁想起以前和夏瑜、田舒在临淄老酒馆喝酒吃老鹿肉的往事,回忆起他一幕幕,他竟是笑了吗?
田赵氏见田襄走神,微微咬了下唇。
田襄不过发愣片刻,然后便回神,神色间多了点淡漠,道:“不过是些少年轻狂过往,早就过去了。”
站在蓟都那不算宏伟的城墙上,看着已经进入有几分冬日寒意一片荒芜萧索的大地,服人神色里有太过浓厚的沉郁,不言不语。
夏瑜从下人那里知道服人夜半巡城不归,心中挂念,便出来寻找,及至在这蓟都城墙上找到了服人,只见服人衣着单薄,站在城墙上,此时正仰首望天。
夏瑜从身后菏泽手中接过羊皮披风,静静上前给服人披起。
服人有所察觉,转头,见到身后的夏瑜,没有说话。
夏瑜看着服人眼中化不开的沉郁,眉头一缕忧色浮现,但给服人披着披风的手没停,道:“天寒,不要受冻,此时情势,若太子您患病,会动摇军心。”
服人听夏瑜这话,知道现在他确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