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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战争开始前,凉冀之间的斥候已经开始搏杀。
在任何可以隐匿身形的地方,争斗悄无声息地开展着。
弩矢与利箭交锋,长刀与手戟对搏。
在冀州平原的南端,两支兵马相互占据着有利地形,马岱占据高坡,前方不知是谁统帅的部队依靠营寨列阵而出,同样的传令骑在队列中不断奔走,队列不断产生新的变化。
对方见到马岱所部的骑兵要超过步卒,又在军阵中携带了攻城兵器,因此将骑兵置于阵前,欲冲击步卒以达到毁坏攻城军械的目的,而在两侧多置射手与矛戟军士,以求抵御马岱军中骑兵的冲击。
乍一看,这一阵势没有丝毫破绽,但双方所具备的资讯根本无法做到对等。
公孙瓒军中的将领对凉国军的情况所知道的并不比这天下其他地方诸侯知道的多上一点,但马岱却知道公孙瓒军中的一切制式装备。
他们的骏马选用的是幽州军马,这种马匹身形矮小,却有足够的耐力,擅长奔袭与不断地骑射,在冲锋中却并无多大优势。制式铠甲也不过相当于凉州的轻甲防护程度,兵器多为骑弓与长矛。大量的步卒为骑兵带来了充足的掩护,但称不上什么精锐,不过是些许新募的冀州军卒,全凭一腔血勇才与朝廷兵马打个旗鼓相当。
随着对方军士夹裹着骑兵向着己方中军的山坡之上滚滚而来,马岱没有丝毫慌乱,仅仅是抬起手掌下达攻击命令。
敌人臆想中最可怕的凉国重骑冲锋的情景并未出现,而是看到对方的步卒将一排排带着木刺的栅栏打筑在阵前,一排排强弩手带着重甲躺在地上蹶张强弩,弓手则先行立在展览之后挽起了强弓,向着山坡下抛射出第一轮箭矢。
令冀州骑兵意外的是,对面的弓手们像傻子一般,仿佛要赶来送死,一列列地向前推进,迎着冲锋而上的骑兵先前推进。
难道他们不怕被骑兵的长矛穿透吗?
要知道,没有矛戟保护的步卒与弓手,在冲锋的骑兵面前就像脆弱的蔡侯纸碰到尖刀一般,只有轻易地被划成两半这一个下场。
接着,他们便见到敌军阵中那些巨大的投石车被启动,十架投石车的前面足有五百名军士拉动绳索,紧接着,在骑兵冲至数百步外时,那些军士松开了绳索。
带着巨大的推力,碎石炮的力臂瞬间兜转一百八十度,登时间上百颗羊石头飞砸而出,在空中带着尖啸声砸向冲锋的骑兵……他们停不下来,骏马拼命的奔驰中根本无法在瞬间阻住冲势,那些在空中的羊石头因为重量与绳索的相互作用而偏离直线的飞行轨道,撒开了更大的范围,这个时候对方的将军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凉国军队摆开的并不是攻击阵型,即便敌军的骑兵居于两翼,却根本没有打算以十年前震惊天下的凉国重骑发动攻击。
带着绞索的羊石头成片地砸在奔驰的骑兵之中,绳索拦在骑兵的脖颈与身体上,羊石头砸碎身后骑兵的头颅随后将两名被绳索拴到的骑兵拽下马去,这样的情景发生在冀州骑兵排开的五百步骑兵阵型当中。
那些人脑袋大小的羊石头此时此刻成了最凶猛的兵器,凡是碰到石头的无论骑手还是骏马,统统被砸翻,骨头碎裂的声音在战场上不绝于耳,人仰马翻。
前一刻还傲气无比的冀州骑兵在纷纷倒地遍体鳞伤时才终于知道敌军的盘算,他们像找死一般冲上了敌军摆好的进攻范围,随后被砸得遍体鳞伤,整支超过千人的骑兵队伍被一轮石头砸得安坐马上的不足三百。营寨中传出鸣金的声音,前一刻还耀武扬威的骑兵们急忙调转马头想要逃回阵中,却已经为时过晚。
那些疯了似的凉国弓手已经推进到他们百步远的地方,那些拱手肆意向下抛射着箭矢,强弓劲弩之下放肆收割着倒地骑兵的性命,甚至就连那些转身想跑的骑兵也不例外,天空降下的箭雨将他们完全笼罩在其中。
站在地势高的位置,凉国弓手将身前三百步的距离全部笼罩在自己的射程当中,无尽的箭矢被抛射而出,将被阻断的骑兵冲锋队化作一片修罗场。
“想退?太晚了。”马岱正张开手臂,身后令旗招展而开,分列两队的凉国骑兵终于收到了令他们出击的号令,扣下雕着恶鬼的凶戾面甲,抽出腰间几经打磨的精锻环刀,拽起缰绳奔驰而下!“杀光他们!”
十年前,凉州覆甲军名传天下,第一次改变了以步兵为主力,骑兵为辅的作战方式,一时间引得天下诸侯纷纷购进骏马,铸造铠甲。甚至以凉州骑兵在作战中阵亡的骏马为本,检查与己方骑兵不同的装配,这才发现了高桥鞍与马镫马掌这些奇怪的物件儿,从而改变了天下战争中骑兵的重要性。
以至于在凉国成立,西北安稳后的天下诸侯对决中,骑兵一度作为征战的主力使用,各路诸侯争相发展出无数个以骑兵作为主力的进攻战法,从而推翻了延续数百年的步卒为王的根本性战略。一个诸侯有多么强大的拳头,建立在他能够组建多么庞大的骑兵阵势当中。
重骑兵,成了现今天下战争的主导性力量。
他们花了那么长的时间去组建庞大的骑兵力量,到头来却在凉国的第一次远征中被狠狠地击倒在地。
至少,在公孙越的心里是这样的。
带着少数亲随夺路而逃的公孙越已经不顾后面正在包围移动中的援军了,他清楚地知道即便是再多兵马也很难阻挡凉国的军队,因此他要早一步将这个消息传回,带给邺城的兄长。
他们错了,走错了路子。他们以为马越依靠的是横扫天下而无敌的骑兵,事实上却并不是这样。
马越的步卒,弓手,兵器,皆为天下之雄。
只有精锐骑兵的他们,拿什么去斗?
第十四章 烫手山芋()
实际上凉州军的武备也并非是天下难敌,天下没有最强的矛,也不会有最强的盾。兵器最终也要归结到由什么样的人使用,况且兵器、兵种、战法,凡是这种以杀人为目的的工具,新的出现必然决定要代替旧者。进而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就像凉州的钱粮供给与矿石生产力的提升带来武器兵种的更新换代,这种短暂的领先几乎是必然。
但无论是否承认,他的改变导致整个天下军备快速地拉开距离,并使历史进程加快脚步,晋代南北时期的具装甲骑在这个时代踏出强有力的铁蹄。
普通人想要改变世界,有多难呢?
以一个目标去努力,奋斗,不惜拼上性命,不顾任何艰险。
只要你还活着,就总能够实现。
一个马君皓,用二十年的时间与两千年的超前,将历史硬生生地拔高了二百年。
但代价绝不是仅此而已。
各地诸侯为了增加武备,来防备或是征伐更加强大的敌人,进一步加剧了这个时代的土地兼并,私田越来越少,统统并入以诸侯为首的官田之中。私兵与官兵的界限也不再那么明显,朝廷的力量越来越弱,诸侯的力量愈加强大。农耕文明,有多少田地便意味着能够养活多少人,能够养活多少人意味着养活多少兵。
并且,天下武力在军事上,兵役制度也发生了更本性的转变,这时的武人更加金贵,因为他们需要更加严苛的锻炼与标准才能成长为能够应付如今天下纷争的武士。
在熹平年间,养活一名能够上战场的步卒只需要三个百姓。因此无论朝廷还是地方,所能够组织起的部队大约是人口的百分之十。庞大的部队,巨量的粮草,使得战争显得那么困难。稍不小心,便是国力大幅衰退,无论是谁都不敢轻启战端。
马越的凉国军制影响了天下,使武士越来越精锐化,职业化。这些人不再于和平时期耕种放牧,而是专事武艺对阵,擅长搏杀而不事农桑。
在建安中年,凉国养一名披甲上阵的合格军士需要二十名百姓的供养,精锻战刀与弓弩价值两个百姓的全年收入,铠甲则是四个百姓,骏马要三个,养活他们每日所需食用的肉类、饭菜,则需要更多,何况还有他们的田产,妻子儿女……那供养他们的二十名百姓又要由谁供养呢?天下百姓变得更加辛苦了,因为在无形之中他们担负了他人的责任。
战死一名军士变得更加令人揪心了,阵亡意味着失去大笔的金钱,但即便凉国全境军士统统阵亡,也再难触及国家根本。武人的地位,在无形之中越来越高了。
马越曾费尽心机地想要入主朝廷,提高关西武人在世人眼中的地位,却无数次地适得其反。他从未想过,却以天下强藩的诸侯身份在不自觉中影响了天下武夫的地位。
马岱部下的凉国军在蛰伏十年之后,将这场再度震惊天下的战斗留给了冀州军。
全线溃败,碎石炮与床弩齐发,马蹄与枪刺齐鸣。骄傲的冀州骑兵阵线在碎石与弓矢的攻势下飞速溃败,成军于十八年前的幽州,追随公孙瓒傲视北方群雄的白马义从损失惨重,这支一度厮杀在血腥战场上仍旧保持体面的部队这一次被杀得体无完肤。随后,凶猛剽悍的凉国铁骑卷着身后的滚滚黄沙斜斜刺入步卒的攻势当中,尽管冀州的强弩大戟对凉国骑兵造成了不少麻烦,但也只是麻烦。
没人能敌得过这支周身藏在铠甲中的凶猛屠夫,这种程度的伤亡无法使他们恐惧,反而被袍泽的身死激起了凶性,一场血流成河的屠杀在一个时辰中从开始到结束,只留下白马哀鸣与遍地残肢。
当斥候再度回报冀州援军至三里之外时,马岱的四千余残兵已经将碎石炮安置在高高的营垒之上,营栅间是一次能够劲射十支矛矢的床弩,军士们以战车与木栅结成阵势,在其中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敌军。
以逸待劳。
马岱攀上碎石炮,登高远方,滚滚的铁蹄尘流席卷而来,他却看到了凉国大旗。
“这些冀州崽子也学会掩人耳目了吗?”营寨中的凉国军已经为弓弩上好了弦,只待敌军步入埋伏阵地便是万箭齐发的下场,马岱却皱起了眉头……他看到了旗帜下为首的徐晃提着环刀停驻在先前的战场上,随后止住兵马单骑而来,“伯瞻,看样子你击溃了敌军的将军,可擒住他?”
马岱连忙从碎石炮上翻身下来,跑到营门命人挪开强弩问道:“叔父,敌军呢?我部探马已经探明有三路敌军,怎么……被您截击了?”
看到徐晃铠甲上的鲜血,马岱好像明白了些什么,连忙将徐晃迎入阵中。
徐晃摘下兜鍪扣到一边说道:“不是截击,收到消息我便率着兵马赶来,在路上发现敌军溃逃的踪迹,便率部追击,击溃了敌军半部,打探到他们的将军是公孙越,白马将军公孙瓒的从弟,前线消息被你击溃,因而其余两支兵马皆已溃逃,公孙瓒大势已去啊!”
马岱兴奋地一拍手,笑道:“那便好办了,徐将军,你部兵马暂且入营歇息,过了今晚你我一同去寻叔父,对了,叔父现在走到哪里了?”
“凉王与关将军一同朝着邯郸前进了,我等一同前往邯郸汇合便可。”
随后,马超与阎行、王双的部队跟着在夜晚入营,次日启程前往邯郸。
尽管马岱与公孙越的一战并未伤及冀州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