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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平说道:“当今天子,并非孝惠子,乃当年高后取宫人子冒充而来,所以,吾等深受刘氏大恩,当正位,安刘氏!”
陈平这一段话,顿时让所有人的眼睛发亮。
大家在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局面,要换天子了,如果能在朝堂上推举一位自己支持的人,如果恰巧推举成功,那就有拥戴之功啊!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功劳。
但是推举谁呢?各人心中开始盘算这那本小账。
其实他们中的很多人都清楚,他们推举谁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丞相与太尉会推举谁。从今日朝会的苗头上来看,以后的朝廷核心必将是这两个人。
群臣交头结耳,议论纷纷,聪明点的莫不作声,紧瞄陈平与周勃的神态,一时之间,竟没人能拿出人选。
必须说明的是,在议立天子的问题上,如果权臣没有过多的私心,选择谁来做皇帝,还是有点规律可循的,总结起来可以归结为两条:立长不立幼,立嫡不立庶。正是因为有规律,陈平与周勃他们也不能乱来,况且,这两位大臣深受刘邦厚恩,即便有私心,还是国器权柄摆在头等位子,所以他们在朝议之前就有了明确的底线,天子必须是清清楚楚如假包换的刘邦子孙,不清不楚的不能立,而且必须立其中的贤者,同时参照嫡长子继承制的古制加以斟酌。
刘邦的儿子目前还剩两个,代王刘恒,刘长,刘恒居长。刘邦的孙子很多,刘襄居长,孝惠皇帝的儿子都不清不楚,自然被排除。
这么一杆子下来,有两个符合各项规定的候选人,刘襄,刘恒。
从血统,年龄等硬性条件下,两人无分伯仲。
两可之下,陈平与周勃只能先由群臣讨论。
果然有人押宝似地高声推举了刘襄,论点无疑集中在其皇长孙的身份上,而且自古是父死子继为先,虽说刘襄并非孝惠子,但也算孝惠下一辈,更符合父死子继的继承法。
如果刘襄在场,他准会感动的叫他老爹。
但是,别忘了,另外一个至关重要的人在场,刘泽。
刘泽千里迢迢冒着被吕氏杀头的危险跑来长安的目的只有一个,报复刘襄。换句话说,他去长安的目的,是专门去砸刘襄的招牌的。
作为刘氏皇族最老的一员,他的话自然举足轻重。这位老奸巨猾的老头在听完推举刘襄的高论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第一个投了了刘襄的否决票,同时为了避免陷入个人恩怨的无端指责中,他附带了一个非常有杀伤力的理由。
刘泽意味深长地说道:“吕氏以外戚擅权,朝廷乌烟瘴气,而齐王母舅驷君暴虐无度,横行乡里,如立齐王,是去一吕氏,又来一吕氏,大家这些年受吕氏的苦还不够吗?”
一席话说得众人纷纷点头,刚才那举荐之人也是顿时面红耳赤。
有了这席话,刘襄的政治前途就可以宣告彻底完蛋了。
陈平诸多元老派之前忍气吞声,为的就是诛除外戚。哪怕刘襄平庸点,他们也能接受,但如果立齐王将带来同样的外戚专政,打死他们,也不会乐意。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吃,刘襄准会喝它一壶后悔药。
没有人再给刘襄出面了。
否定了刘襄,那接下来的人选便是刘恒。
当朝臣们仔细地将刘恒剖析完,他们发现,刘恒真是一个做天子的好料,本人孝顺,母家良善,这样的人来做天子既可稳定社稷,又可成全为人臣子的千古美名,而且将来还能保住官位。何乐而不为呢?
刘恒的优势恰恰就是他憋屈多年的劣势。
他贤明,他宽仁,他勤俭,他礼让。
然而,最重要的还是刘恒有个好母亲,他的这个母亲有一个非常好的家庭,她的族人非常的和善。
而且薄氏还有一个非常淡定的心境。她自从跟了刘邦便没有过过什么风光的日子,她仍然谨小慎微,不争不抢,和蔼待人,处事低调。薄氏的遭遇连残忍的吕后都同情她,最终放了她一条生路。
在代国的日子里,吕后偶尔也会心血来潮,不时下个诏书,赐点器物去试探他们母子,他们都仍然不矫情不妄想不抵触,赵王刘友死后,吕后曾想让刘恒做赵王,刘恒内心是很害怕,给吕后上了一份言辞恳切的奏折,让吕后从中读到了真情,也最终彻底放弃了谋害代王母子的想法。
也许,这就是命。
薄氏生下了刘恒,给了他生命,而今又是因为她,给与了刘恒第二次生命。
薄氏,一路走来,含辛茹苦,在险恶的环境中把刘恒抚养成人,她不愧为伟大的母亲。
伟大的母亲教导出来的也必将是伟大的儿子。
除了母亲贤惠,刘恒是刘邦现存皇子中年长的一位,虽然刘邦驾崩多年,但元老重臣们对刘邦总有一种难忘之感,所以立刘邦之子,也是他们为刘邦做的一件事情。他们觉得,只有这样做,才可以告慰刘邦的在天之灵。
群臣在分析完刘恒的各项资格后,已经众口一词,认定了这个未来的天子。
正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成,无意插柳柳成荫。人们在安慰失恋青年的时候,经常会说:该你的就是你的,跑也跑不了,不是你的,想破脑袋也没用。
刘恒就这么意外地被选出来了,大臣们需要这么一位宽仁的天子,刘氏皇族也需要这么一位重振雄风的人。
刘恒被巨大的馅饼砸中了。
当然,此时此刻,朝廷那点事,远在代国的刘恒是做梦也想不到的。
他早已听说京城风起云涌,吕产意欲作乱,这些日子越发心焦。他思量着一旦真如密报所说,作为刘氏皇族,他该做点什么?起兵么?还是静观其变?
刘恒陷入焦虑中,时不时差人去官道上眺望,是否有京城的密报过来。
这一天,他在王府中阅读着孔子的〈春秋〉,只见内侍踉踉跄跄地跑了进来,说道:“代王,代王。。。来了。。。来了!”
刘恒连忙起身,手中的书简啪地一声掉在几案上。
赶忙整好衣冠,随内侍径直出了书房。
第68章 刘恒登位()
刘恒早早地站在府前等候,王府前的屋檐上飞来几只喜鹊,似乎透露出一种喜讯。但是,刘恒心里却仍是惴惴不安。毕竟情况未明,吉凶难测,祸福难料。
这时,远远望见两匹快马飞奔而来。随着快马风尘滚滚而来,刘恒见来人并不是先前熟悉的朝使,更不是他派往京城的斥侯,心中顿时一阵起疑。
来使勒马而下,拱手道:“请问,是代王殿下乎?”
刘恒上前一步还礼道:“寡人刘恒,恭迎贵使。”
“代王何其客气也,本使奉丞相太尉之命请代王速速进京,此乃丞相太尉之书信,请代王过目!”来使取出一支锡封信筒交于刘恒。
刘恒接过信筒并未马上打开,而是拱手说道:“来使远来劳顿,请到厅房喝杯淡茶歇息一会。”
来使随代王府掌事入了厅堂,代王府的厅堂除了迎客用之外,也是代王平日处理国务的地方,掌事叫侍女上完茶后,便作揖说道:“贵使请稍作等候,代王稍后片刻便来!”
来使还礼道:“麻烦掌事了!”
代王府掌事便独自退了出去。
刘恒来到书房,屏退左右,打开锡封信筒,抽出其中的长条布帛,打开一看,上面写道:“诸吕已除,大局已定,弘非孝惠子,不宜据天子位,而大王仁孝闻于天下,臣等心实仰慕,共举大王进位,大王宜速进京,登大位,谋社稷,振朝纲,安民心。大汉煌煌,臣等叩首!”
刘恒看完一时惊讶,转而一阵激动,激动之余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便又仔细地逐字看了几遍,方才确信自己并没眼花。
当然,刘恒毕竟不是容易冲动之人,他思来想去,仅凭这篇书信,是不能完完全全断定的,朝廷局势微妙,或许这是吕产等人的阴谋也未可知,现在京城的密报并没有到来,倘若一步出错便死无葬身之地。
刘恒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此时方想起来使还在厅堂等候,他便打定主意去问明长安的情况。
刘恒将信件藏在只有自己才能打开的密锁之中,出了书房,到得大堂,并未对来使提及信中的事情,而是只问长安的情况,来使则一一据实回答。
刘恒听后心中虽说还不敢全信,但也表现出欢喜之色,当即下令给来使一些赏赐,将他们送走了。
刘恒送走来使,反复思量之下,觉得事关重大,还是决定召开代国的最高层会议。
当刘恒把发布了那个惊人的消息,不少官员一时愣在那里,他们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激动,如果代王所说为真,那么他们这些人也将会随着代王的升级而升级,到时候,他们将是中央官员,而不是这边远地带的小国官员。人生一世,有什么比这样的升级更痛快呢?
郎中令张武看上去并不是很激动,在群臣一片激动恭贺声中,他首先表达了自己的观点:“朝中重臣习兵事,多谋诈,他们是畏惧高帝,吕太后威耳。如今诸吕刚平,朝局大变,他们以迎大王为名,安抚京师。臣以为大王还是静观其变为上!”
张武这话一出口,立刻获得了不少人的赞同,确实如此,平白无故地来一封信就叫人去长安继天子大位,这会不会太草率了?如果真的已经议定代王为继任天子,那至少要有少帝的退位诏书同时送来。再者,如此大事,怎么不见丞相,太尉亲自前来宣明?
议来议去,臣僚们越觉蹊跷,目前疑点太多了。
在场众人听后从刚刚的头脑发热中稍微冷静了下来,刘恒听得连连颔首。张武的话不无道理,他也有一样的感觉,事情来得过于突然,朝中局势难以捉摸,朝中大臣老谋深算,千里之外的长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些都还需要进一步的证实,如果没有确切的情报,就贸然动身,若是中了侫臣们的圈套,那岂不难堪?因而,刘恒决定若属臣并不异议,便明确表态赞同张武的建议。
刘恒刚一思虑完毕,就见其中有人霍然出列,走到厅堂中央,向刘恒施礼。
刘恒见是中尉宋昌,料定他有不同意见。这个宋昌,职任中尉武职,其人刚毅耿直,但也儒雅恭仁,特别是那飘然长须,更显长者风范,虽然能力并不突出,倒也恭谨守职,不卑不亢。
刘恒笑道:“想必中尉有话要讲?”
宋昌轻轻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道:“我王明鉴,本官以为群臣所说皆非!”这话一出口,大堂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虽说宋昌一开口便否定了所有人,但大家还是乐意听他高见,如果说的在理,那么张武就错了,张武错,代王即是未来天子,而代国属臣自然免不了加官进爵。
宋昌故意顿了顿,代国高层官员已是眼中大放光芒,等待着宋昌的高论。宋昌不紧不慢地说道:“秦末大乱,豪杰并起,然得天下者,乃刘氏,何则?天意耳!高皇帝驾崩,吕后专政,扶持诸吕,打压刘氏,然则太后一崩,诸吕作乱,太尉持节入北军,振臂一呼,士卒皆左袒,这是刘氏的民心所在,亦是天意耳。刘氏封国,犬牙交错,群臣若结党营私,定然有违天意民心,有违诸侯本意,当此之时,我王贤圣仁孝闻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