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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他在犹豫,自责,彷徨之时,一份奏折送到了他的案头,他的心终于重新照进来一尺阳光。
这份奏折田千秋写的,他在奏折中写道,“儿子擅自使用父亲的兵马,只是笞刑而已,天子之子过错杀人,又能算什么呢?”
为了让刘彻早日醒悟;奏折中后面特意点明,这个是我梦中的一位白头翁教我说的。刘彻看后若有所思。
太子之事,过去快一年了,仍然没人敢提,而田千秋却敢提。刘彻压抑得苦啊,现在有臣子能跟他交流此事,就像压抑已久的火山终于获得了一喷而发的动力,田千秋为太子鸣冤,也是舒缓刘彻压抑的心情,在刘彻的心里,这份奏折就像是黑暗中一条通向光明的路。
他召见了田千秋,见田千秋正气凛然,难得高兴地说道,“父子之事,难以言表,而只有你能向我阐明太子的心境,这一定是高祖显灵,派人来教导朕,所以你一定要辅佐朕。”
田千秋被拜为大鸿胪。
田千秋的上奏让刘彻下定了为太子鸣冤的决心,他下令族诛江充家眷,将苏文焚烧于长安的横桥上,抓捕太子致其死亡的北地太守族诛。
刘彻以此极端的方式为太子报仇,这么做的同时,他对太子的思念和愧疚与日俱增,在长安兴建思子宫,并在其中建了一座归来望思台。
刘彻时常驻足台上,思念着那些死去的亲人的点点滴滴。
征和四年(前89年)正月,刘彻东巡,他要亲自去见见花了一生求索而没见着的神仙,如果可以,他甚至要亲自入海去寻仙。
刘彻依旧固执,大臣们都劝谏不住。
东海之上。
刘彻还没踏入大船一步,便被巨浪惊吓了一番,立时打消了入海的想法。
刘彻返回长安的时候入过了泰山,泰山他不是第一次来了,当年他来的时候,旌旗飘扬数十里,臣民到处山呼万岁。
那时候,多豪气,多恢宏。
如今泰山还是那座泰山,依然的巍峨耸立,依然的峭壁丛生,可回头看去,他的臣民却不是那时候的臣民,他们笑容不再,没有昂扬的斗志,更无雄厚的实力。
他长叹一声,对陪访的官员说道,“朕即位以来,所为狂悖,使天下愁苦,追悔莫及,从今日开始,有伤害百姓的事,都罢了吧!”
官员们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们竟然热泪盈眶,齐齐跪倒,山呼万岁。
谁都知道,眼前的这位老皇上,从小就喜欢折腾,折腾到现在,能说出这番话来,不容易啊。
亡羊补牢,尤为晚矣。
大鸿胪田千秋同时奏道,请罢免方士神巫,这些人都是妖言惑众之徒。
刘彻对此欣然同意,多年来,这些方士神棍没给他找来神仙,没给他带来安宁,却让无数人死于非命。
“罢了,都罢了!”
长安大街,方士神巫们一夜之间突然消失无影,虽然少了些热闹,但是空气却清新了许多。
大鸿胪田千秋拜为丞相,封富民侯,田千秋不知不觉创造了一项记录,由不知名的小吏,做到丞相并封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同年,刘彻下也下了一道前无古人的诏书。诏书是从反思采纳搜粟都尉桑弘羊等人当年的一个开垦灌溉伊犁轮台的决定开始的。
它就是轮台罪己诏。
刘彻终于放下了维护了一辈子的自尊,向全天下真诚的认错。
对不起,我错了!
刘彻从此刻开始,要罢兵养民,修养生息,劝课农桑。
而做完这件事情,刘彻的生命,也只剩下一件事还未做完。
第195章 托孤()
刘彻老了,真的老了,有的时候坐着坐着就会睡着,眼神也不好使,在油灯上看几个字都吃力,只能找人来念给他听。
开春的时候,他连年号也没花精力去取了,直接就呼其为后元,群臣说似乎略有不妥,他的回话是反正也没几年活头了,一切从简,他自己的身体他自个儿清楚。
如今刘彻最享受的时光,便是由幼子陪伴着的时光,这是他最快乐的时光,看着刘弗陵一天天长大,他也一天天安心。
但是,刘彻仍然有些犹豫,算起来,刘弗陵今年不过虚七岁,主少国疑,一旦出差错,他一个小孩子,如何能担当起重任?
刘彻不是没有考虑他其他的儿子。
今年(后元元年,前88年)年初,昌邑王刘髆年初病逝。他现在成年的儿子只剩燕王刘旦,广陵王刘胥,刘旦聪明,刘胥勇武,都无法无天,没有天子之风。
七月,刘旦竟然主动上书,要求入京宿卫皇宫。
这让刘彻气炸了肺,刘旦安的是什么心,他岂会看不出来,他心骂着,“朕还没死呢,刘旦竟如此大胆,要是死了岂不要犯上作乱。”
刘彻虽说动怒,却也没有拿他问罪,而是将送书的燕国使臣斩首,又降旨削其三县作为回应。
七岁的小弗陵,小小年纪,身材就又高又壮,学东西也快,无疑是最为适当的人选。
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必须物色几个托孤的大臣。
据他观察,臣子中还是有几个可堪大任的忠臣的。
如奉车都尉霍光,霍光年少时就陪护刘彻左右,出入宫廷二十几载,从未做过一件错事,如今正是年富力强,可堪大任的时候。
如驸马都尉金日磾,此人虽是胡人后代,却十分忠厚,他由马监做起,成为侍中驸马督尉。刘彻记得不差,他的大儿子放荡不羁,与宫女当众淫乱,乱了宫中法度,是他亲手杀了他的长子。今年年中之时,与逆臣江充交情不浅的马何罗马通兄弟意图刺杀刘彻,正是金日磾率先发觉,不顾性命拦住马何罗,才让刘彻逃过一劫。
刘彻反复地对比着这两人,思来想去,还是由霍光为顾命大臣之首最为妥当。
为此,他特地命人画了一幅画,赐给霍光。
霍光拿到画,打开一看,也着实吃了一惊。画中画的是周公背着成王,接见诸侯的光景。霍光虽是个聪明人,却也无法准确拿捏刘彻的意思,他知道这是让他辅佐幼主的意思,可他为什么不明说呢?
霍光是个谨慎的人,他知道此画关系重大,出不得差错,皇上没明说,他也不能过于声张。
他将画小心翼翼地藏好,不在他人面前提起此事。
刘彻给霍光赐画后不久,又动手做了一件事,这件事非常的残忍,但是在刘彻看来,此事不得不做。
他传来刘弗陵的生母钩弋夫人,让她与刘弗陵玩耍,说实话,钩弋夫人已有多日未见到自己的儿子,想念得紧,对刘弗陵又是亲又是抱,而刘弗陵有母亲在身边,玩耍得也特别带劲。反倒是刘彻,却像一个无足轻重的旁观者。
刘彻一动不动地盯着这对娘儿俩,心中却倒海翻江。
“眼前的这个女人,多年轻啊。而朕,却如此老弱不堪,万一朕走了,她就是太后,如此年轻的太后,必定要祸乱宫廷。”
刘彻起身,命人将刘弗陵带走。
刘弗陵一走,刘彻就换了一副脸孔,严厉地斥责钩弋夫人一些毛病。钩弋夫人吓得急忙脱簪叩头,哭得更是梨花带雨。
刘彻一时生厌,下令将夫人押去掖庭狱,掖庭狱既是之前的永巷。
钩弋夫人一时傻眼了,连忙爬着抱着刘彻的大腿,喊着,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刘彻已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他甩开她,钩弋夫人被拖了起来,到了殿门口,她回头望着刘彻,希望他看在自己为他生了皇子的份上,饶恕自己,可是却听到刘彻催促的声音,“快走,你活不了!”
钩弋夫人关押数日后,赐死于牢中。
她死后数日,刘彻主动问起外面对此事的看法。侍从说道,“人言,且立其子,何去其母也?”
刘彻的答话算是为自己的做法给了个理由,他认为主少母壮,女主必然祸乱朝政,所以不得不防。
刘彻或许不知道,他的儿子刘弗陵是否应该承受早年丧母的痛苦。
后元二年(前87年),二月,刘彻于已是卧床不起。
刘彻终于感到了死亡的临近,他急召霍光,金日磾,上官桀等重臣觐见。看着病重的刘彻,霍光不禁泪流满面,从心底看,他与刘彻君臣间,还是极有感情的。
他悲泣着问道,“陛下如有不讳,谁可为嗣?”
“难道你未曾看懂朕赐你的画么?立少子,你行周公之事。”刘彻眯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道。
“陛下,臣…臣不如金日磾。”
“臣,外国人,不如光,会让匈奴轻视大汉。”金日磾推辞道。
刘彻歪了歪头,表示认同,他已经没力气说话了。
二月三日,下诏立刘弗陵为太子,霍光,金日磾,上官桀三人受遗诏辅佐少主。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金日磾为车骑将军,太仆上官桀为左将军,全面掌控京城卫戍部队。
二月五日,刘彻感觉精神尚可,刘彻命侍从助其强行起身,五柞宫树木成荫,景致极美,在侍从的搀扶下,他颤巍巍地在门外走着。
他命侍从搬出一只摇椅,他要在庭院里的树荫下躺着,他躺了下来,闻着青草方向,听着虫子鸣叫,心情竟然出奇地舒畅。
五柞宫是他最喜欢的地方,往年春日闲暇,他必定要在这里逗留些许时日。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最为舒服,最为冷静。
春风拂面,日影西斜,侍从准备唤起已沉睡多时的刘彻,希望他能入殿内,免得在这里着了凉。
侍从叫了几声陛下,却无响应,他将手伸到刘彻鼻下,早已气息全无。
侍从当即扑通下跪,所有人见状,都齐齐扑通下跪,以泪水为刘彻送行。
刘彻就这样走完了他波澜壮阔的一生,当人们说起他的时候,总能有着豪气干云的气势。他无疑是个极有作为,武功赫赫的杰出帝王。
他也有不足的一面,好大喜功,穷奢极欲,笃信神巫,铸成大错。
刘彻,十七岁登基,七十一岁驾崩,在位五十四年,他的功与过,后人多有评述,他的谥号恰如其分地概括了他的一生,威疆驭德曰武。
他就是独一无二的汉孝武帝,庙号世宗。
第196章 危机()
公元87年二月,刘弗陵即位,第二年改元为始元。
刘弗陵还只是个孩子,却坐上了皇帝的宝座,一登基,他就面临着诸多危机。
他弱小的身躯与巨大的台障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还不习惯顶在头上沉重的流苏,肃穆的朝堂,刘弗陵显得极不自然,时不时紧张的看着大司马大将军霍光。
霍光表情严肃,他十分清楚,虽然自己手握武帝遗诏,刘弗陵也已登上帝位,但是并不意味着天下太平,明里暗里,盯着他们的眼睛肯定不少。
斗争没有结束,反而刚刚开始。
为了以防不测,霍光吃住都在宫中,通宵达旦,不辞辛苦,看护着小皇帝手中的权力。
霍光人前风光,人后也有不少痛苦。
实际上,说句不好听的,武帝一生很辉煌,但他留下来的却是一个浮华过后的烂摊子,虽说武帝最后那几年休养生息,民生有所恢复,可比起最好的年景,还是差了不少。
刘弗陵的起居生活也让他伤透了脑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