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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胤植也想按照皇帝给他的路子走,也想走出一条不同的路,可这条路,实在是太难,虽然有皇帝的保证,虽然皇帝是极有信誉的,可孔胤植走在这条路上,还是害怕,还是畏惧。那种伤害时时刻刻存在,但却看不到前途的煎熬,已经让孔胤植憔悴万分。
“卿家这话,又是从何说起呢?”杨改革看着憔悴、忧虑、焦急而且害怕的孔胤植,,淡淡的说道。
“陛下,臣害怕啊”孔胤植终于是忍不住,带着一点点哭腔说道,如今的大明朝变化实在是太快了,而太多的“人”追随着皇帝的脚步,让这种变化变成了无可阻挡的存在,孔胤植感觉到了,他正在一点点被撕裂。
“卿家害怕什么?”杨改革问道。
一阵沉默
孔胤植低着头,杨改革也看不清孔胤植具体的面目变化。只是感觉孔胤植有些微微的颤抖。
又是一阵沉默
“陛下,臣害怕,害怕啊,陛下,圣人之所以为圣人,乃是因为‘才德全尽’,可臣却无法做到‘才德全尽’之万分,臣实在惶恐,实在害怕啊!”孔胤植微微颤抖着,以哆嗦着的话语把自己心里想的东西说了出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就是说自己才德不够,离圣人的标准还有很远;第二层的意思就是,如今的新事物实在是太多,圣人从来没有说过这些东西,也从来没有对这些东西解释过,也就是说,也有圣人不知道的东西,意思就是再这样发展下去,他家的圣人只怕是不配呆在那个位置了。如今这些新事物既是撕裂他孔胤植,也是在撕裂儒家,自然的,儒家的圣人也在撕裂之列。孔胤植虽然也对这种情况有一定的预料,可真的到了此时此刻,那种被撕裂的痛,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了的。
看着哭泣、焦虑和害怕的孔胤植。杨改革嚅了嚅嘴,却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对他说些什么。
一阵沉默
“卿家想的什么,怕的什么,为什么焦虑,朕知道”杨改革说道。
孔胤植这才稍稍的抬了抬头。
“不过,一尘不变,绝非朕想看到的,这一点,卿家务必想明白”杨改革神情肃穆的说道。
孔胤植的身体不知不觉中就打了个哆嗦。
“既然要变,那就只能变,那就只能在变中寻求自己的位置,若是卿家还在想一尘不变,还活在这个当中,那朕不得不提醒卿家,后果难料,如今变是天下大势,谁阻挡大势,谁就会粉身碎骨,包括卿家,也包括圣人”杨改革肃穆的说道。
孔胤植给皇帝这种霸气的话快吓晕了。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几乎就是匍匐在地上的,根本不敢说一句话。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
“当然,也包括朕本身”杨改革看着剧烈颤抖的孔胤植,又加了一句。杨改革说这个,却绝对不是为了安慰孔胤植,明末这个局面,没有剧烈的变化,没有大的变革,只能是死路一条,自己这个皇帝,铁定会粉身碎骨的,吊死煤山绝对是自己的未来。如今大明朝已经给自己扳离了原来的历史轨道,殖民,扩张,工业化已经启动,一大批人即将,或者已经在这场变革中受益,已经成为这场变革的支持者,反对变革,就必须面对他们的碾压。
得皇帝这句话的安慰,孔胤植终于是好过了一些,颤抖的身体也不再那么颤抖。
面对皇帝的这些话,孔胤植是明白的,天下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追随着皇帝,不管是出于何种原因,为钱财也好,为官位也好,为了实现人生抱负,为了实现理想也好,总之,这股势力已经大到让他害怕的地步了,要他出来力阻这些势力,孔胤植想想都害怕。
“陛下,臣惶恐,还请陛下救臣”孔胤植忽然哭泣着叩首道,声音里大半已经是恐惧。
“唉”杨改革长叹一口气。很多话想跟孔胤植说,可孔胤植现在这个样子,杨改革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又是一阵沉默
“卿家还需有直面现实勇气啊!”杨改革叹了口气,说道。
孔胤植抬头看了看皇帝。
“圣人说过‘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卿家欲成就大事业,必然要先苦其心志,然后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再空乏其身,这些也算是成就大事业的必由之路,朕观卿家现在的模样,似乎连这苦其心志这一关都熬不过,又何谈后面的东西呢?又何谈大事?何谈成圣呢?”杨改革淡淡的说道。想当初,自己也是这么走过来的,当初的煎熬,也是常人无法想象的。你孔胤植想什么都不做就轻轻松松的成圣,你以为你是张显庸吗?那家伙倒是拿着自己的金手指在逍遥,倒是不用太苦其心志,不用太劳其筋骨,可即便如此,他还得时不时的出来顶雷,背黑锅。
“苦其心志”孔胤植的眼睛里,带着迷茫自言自语道。
“是的,如今就是苦其心志阶段,卿家想成圣,这就是第一步,若是卿家连这个都受不了,后面的就不用说了,卿家可回山东,仍然在孔府里逍遥自在”杨改革淡淡的说道。用先贤圣人的话来给孔胤植做规矩,杨改革倒是不怕孔胤植“脱弦”。
“”孔胤植的眼睛变得茫然了。
“孔圣人当年也是周游列国,四处奔波讲学,也是劳累了数十年,才有三千子弟,才有后世之尊荣,莫非,卿家以为,孔圣人是这么容易成圣的?卿家欲效仿先祖,自当吃当年孔圣人吃过的苦,甚至要吃比他更多的苦才能成功,否则,这圣人也太廉价了”杨改革算是毫不留情的数落起孔胤植来。以杨改革现在的威望和权力,说这些,算是合情合理的,根本不用在乎孔胤植怎么想,怎么看。
孔胤植抬起头来,眼睛里,似乎有了一些光芒。
“路,朕可以给卿家指明,怎么做,朕也可以告诉卿家,但卿家自己吃不了这个苦,朕也没办法,此是儒家承前启后的关键时刻,也是我华夏承前启后的关键时刻,所要背负的责任和磨难,必定比往前数千年更加的重,若是卿家害怕,吃不了这个苦,朕也不会怪卿家的”杨改革说道。
“臣愿意吃苦,愿意吃苦”孔胤植是流着眼泪说的。他若是不愿意吃苦,皇帝自然会找别人去做这些事,虽然未必会有他孔胤植做来合适,可若是真的那样了,他孔家算是和这个社会的主流脱钩了,日后孔府会如何?日后孔圣人会如何?谁能知道?被这个社会边缘化,是孔胤植不能接受的,身在局中,他无法处身事外。以前的孔府不需要考虑这些事,以前的他也不用考虑这些事,可如今,在崇祯朝,他不得不面对这些事,皇帝是一个与众不同的皇帝,能做到很多无法想象的事。
“能吃多少苦,就有多大的贡献,就有多大的成就,这是朕对卿家说的话,也是朕对卿家的忠告,更是朕对卿家的承诺,”杨改革说道。
“臣明白了”孔胤植再次叩首。
杨改革看着孔胤植的模样,就知道他肯定无法,也不可能明白。这个问题,除了自己之外,大概没人能明白,儒家想继续风光,继续站在思想、文化、意识形态等主流支配的位置,除了适应时代的发展规律,还能怎么样?两千年来,儒家在维护封建统治方面,确实做得不错,确实做得很贴切,这是儒家能兴盛两千年的关键,如今时代即将进入资本、工业化时代,维护传统封建统治的各种理念、说辞、言论、办法等,也必须“更新”,时代需要一个“资本儒”,“工业儒”,甚至还可能涉及到“共产儒”,不能适应时代变化的,势必要被时代所抛弃,封建的头脑,工业的身子,以及依附在封建头脑上的一个大寄生瘤,这种怪胎如何能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朕以前对卿家说得那些话,卿家可还记得?”杨改革见孔胤植虽然诚恳,可却未必真的懂了多少,想了想,决定,还是再说些什么,这些东西不说出来,孔胤植思想的深度和高度始终是不够,要他来做儒家两千年来承前启后的关键人物,确实单薄了些。
“回禀陛下,臣记得”孔胤植收了收眼泪,也正色的回答皇帝的问题。
“如果朕没记错,朕和卿家聊过,人人有书读的问题吧”杨改革说道。
“回禀陛下,有。”孔胤植肯定的回答道。
“朕记得和卿家说过,需要多少人来供养一个读书人的事吧”杨改革说道。
“回禀陛下,有,臣还仔细的算过”孔胤植肯定的回答道。
“那今日,朕再问卿家一遍,人人有书读,能否人人能做官?”杨改革旧话重提。
“回禀陛下,不能。”孔胤植肯定的回答道。这个问题,是可以肯定的,人人都能做官,那还叫官吗?
“那人人都读书了,可否都是圣人门徒?”杨改革又问道,这个问题,已经逐渐的脱离了杨改革以前问孔胤植的范畴。
“回禀陛下,能”孔胤植再次回答道,这个问题,也是可以肯定的,如今天下读书人所读的书,四书五经那是起码的,如果是正规学堂里出来的,绝对算得上是圣人门徒,这不是问题,而是儒家的自信。
“朕听说,孔家在山东拥有一个县的田地,所佃之民,数以万计,家中仆役,数以千计”杨改革边说边看着孔胤植。
孔胤植原本稍稍有些直的身子,再一次恐惧的伏倒下去,皇帝这是在说什么?怎么说到他家的田地了?怎么说到他家的佃户了?接下来要说什么
孔胤植越想越害怕,匍匐在地上,原本就有些颤抖的身体越发的颤抖起来,皇帝的一番话,已经让他的心快跳出来了。
“臣惶恐,臣有罪,臣该死”孔胤植匍匐在地上,不住的叩首,嘴里不住的请罪,在他看来,皇帝和他说这个,是对他家在山东做的那些事有意见了,这是要收拾他家的苗头,以皇帝如今的能量和手段,要换个人做衍圣公,要收拾孔府,不说不费吹灰之力,也绝对是有能力,有手段的。
“朕和卿家说这些,也不是要说什么,只是想问卿家,若是人人都有书读了,那卿家家里那些佃户,那些仆役又该如何对待?”杨改革倒是毫不留情的问道,这个问题,杨改革以前不会问,倒是和孔胤植留着情面,可杨改革如今看孔胤植的样子,不经历一番大的起伏,不经历一番大的磨难,怕是承受不起上下几千年里大变革的重担。
孔胤植除了匍匐在地,已经不知道他还能干什么了,浑身颤抖着
“呵呵呵,圣人的后裔家里有数万圣人的门徒做佃户,圣人的门徒受着圣人后裔的盘剥,压榨,卿家对此如何看?”杨改革笑着问道。
孔胤植可以说肝胆俱裂,皇帝如此罕见的批评他,数落他孔家,这是要有灭顶之灾了吗?孔胤植浑身哆嗦着,脸上的汗已经在狂出,汗水瞬间淹没了泪水。
“朕和卿家说这个,并不是要说卿家什么,也不是要孔家做些什么,也并不是对孔家不满,而是说,圣人之所以是圣人,很关键的一个东西,是对这个社会的伦理有一个清晰的解释,圣人或者说儒家对伦理的解释,很符合治世的需要,所以,圣人才会是圣人,儒家才会延绵的兴旺,而今的大变革,想卿家也切身的感受到了,而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