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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三千大唐将士披着西域胡子的盔甲,默默注视着一里开外的狄马城。或许是想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战斗,许多将士握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不是害怕,而是兴奋。
一直以来,大唐始终处在被动挨打的位置。西域的贫瘠和荒凉,让西进变得毫无意义,对于统治者来说,断然不会发动毫无利益可言的战争,但是对这些始终驻守在西域的儿郎来说,却感到无比憋屈。
这种强烈的屈辱感,在谷城被破、兄弟惨死,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在黄土地上东躲西藏的时候达到了巅峰。他们宁可像男人一样战死,也不愿意抛下自尊苟延残喘。
这种情况,在遇到唐安之后发生了转变。
在没有任何底牌的情况下,这个从未上过战场的人表现出了让所有人叹服的智慧,到现在只付出了百余人的代价,却让过万胡子成了黄土之下的枯骨。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只会把这种事当作笑话。但经历了一场场厮杀的他们,无比确定这不是传说,不是谣传,而是铁铮铮的事实。
现在,他们地处夏国境内,踏上了这片他们做梦都想征服,却从来没有涉足的土地——这仅仅是刚开始而已。眼前的这座城池,将是他们名留青史的垫脚石。
在遥不可及的西域,用胡子的鲜血,书写一段关于大唐边军轰轰烈烈的传奇!
这个时候,没有人怕死,更没有胆怯。他们所寄托的,不仅仅是五万惨死在胡人刀下袍泽的精神,更是整个大唐的意志。
忽然之间,漆黑一片的狄马城中燃起了点点火光,亮色越来越大,橙红色的光芒,没有让人感受到漫天风雪中的一丝温暖,而是嗅到了越来越重的血腥气味。
“陈大哥,城里着火了!”
队列中有人呵着白起,眉飞色舞地指向了远方。
陈不平一张国字脸上无喜无悲,轻轻摇了摇头,道:“还不是时候。唐大人说过,待到火势蔓延到半个狄马城时再动手,那时候,匈奴人和铁勒人已经拼到了山穷水尽,咱们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胜利。”
所有人静默无声,没有任何反对的声音,因为这番话时唐安说的。眼下这支部队已经深深标记上了唐氏烙印,一次有一次的辉煌,让他们对这个年纪轻轻的男人有着盲目的信心。
似乎感觉到了马背上这些汉子的滔天杀意,战马打着鼻响,有些蠢蠢欲动地撩动蹄子,已然做好了发动冲锋的准备。
陈不平抬头望向漆黑的夜空,任凭雪花落到自己脸上。点点冰冷在粗糙的脸颊融化,似是那些故去战友的轻柔的抚摸,他仿佛看到了天空中的一张张笑脸:每次都给自己多盛一勺稀饭的老张、操着一口方言的小五、总是笑嘻嘻没有烦恼的徐大绅、脾气一点就着的大个儿……
他们都在默默注视着自己,看着他踏破胡人的城市,杀出大唐军人的气概。
陈不平轻轻抽了抽鼻子,用手背拭去眼角沁出的一滴泪水,旋即目光如刀,“呛”的一声拔出腰身处的宝剑。
“大唐边关将士听令!”
“在!”
众人齐声呐喊,如同九天隆雷。
“为了咱们死去的袍泽,为了惨死的百姓,为了我们经历的苦难,为了大唐!”陈不平将剑尖对准夜幕下的狄马城,嘶声道:“准备冲锋!”
第四百零二十六章 夜杀(四)()
“副城主死啦!副城主被铁勒人杀啦!”
唯恐天下不乱的季晨和李大壮扯开嗓子,四处那声吆喝。倒在雪地里的耶赤勒仍旧没有阖上眼,似是要对这些被蒙蔽了双眼的匈奴人发出无声的警告:这一切都是唐人的阴谋!
遗憾的是,早已被杀意冲昏头脑的匈奴人,只看到了首领的尸体。
头领的死,让匈奴人失去了眼神中最后一点清明。这些该死的铁勒人,他们瓜分了狄马城的财富,抢夺属于他们的地盘,玩弄他们相中的女人,而现在,他们更是变本加厉,害死了他们的副城主。
群龙无首的匈奴人,展现了曾经草原霸主的狠辣。他们有着最强壮的体魄和最残忍的脾性,失去了束缚的他们,就像是逃离绳索的狼,尖锐的獠牙带给敌人的,是无尽的痛苦。
“杀啊!”
接着耶赤勒的死,匈奴人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不知疲倦地挥舞着手里的刀,哪怕把敌人杀死了,仍旧要在尸体上多留下两道血肉模糊的伤痕。
但是,战场上没有纪律可言的部队,就像是困兽垂死前的挣扎,虽然犀利,却不足以给铁勒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在经受住一波强有力的冲锋过后,那戈逐渐收拢队伍,组织起了有效的反击。
火焰在蔓延,整个狄马城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四散奔逃的百姓穿梭在厮杀中间,哭喊声、咆哮声、嘶吼声、怒骂声,让城中的死亡气氛越来越浓郁。
这里已经成为地狱。
没过多久,那戈已经占据了上风。他仿佛看到了无数财富在对自己招手,看到了人们对自己尊敬中透着惊恐的眼神。
美梦近在咫尺,让他脸上带着一抹疯狂的兴奋,大吼道:“杀光他们!让这些该死的匈奴人,彻底从狄马城消失!”
目光沿着红色的血路一直看过去,穿着黑衣的铁勒人的数量远远超过了匈奴人,按照这个局势发展下去,他终将成为狄马城新的主人。
蓦地,那戈忽然皱起眉头。
他看到了远方的一个毡包之上,蹲着一个矮小的身影。
那人穿着一袭黑衣,犹如融入了墨一样的夜色。如果不是熊熊火焰,没有人能注意到这样一个人的存在。
他就像一尊石塑,安静得让人无从察觉。他的手中握着一张胎弓,弓身已经弯满,弓弦被那人一只有力的手拉成一道美妙的弧度。
让那戈感到不安的是,那只黝黑的箭矢,似乎…对准了自己?
马尚率的腿已经有些麻了。从战斗开始到现在,他一连换了三个射击点,脚下的毡包成为了最理想的位置。
“你记住,你的这一箭,将成为战事转折的关键。如果那戈和耶赤勒都死了,面对陈不平从天而降的骑兵,他们根本组织不起反击,只能成为待宰的羔羊。所以这一箭只许成功,不许失手!”
心中浮现出临行前唐安的嘱托,马尚率绷紧右臂的肌肉,拉弦的右手格外稳当,唯一睁着的左眼目光炯炯,眼神穿越整条街的厮杀,定格在了骑在马背上的那戈胸口。
他似乎陷入到了一种很奇妙的状态,四周一片寂静,耳朵里再也没有了哀嚎与呐喊,目光里除了那戈以外再也没有别的景象。
就在那戈发现了自己,微微诧异的一瞬间,马尚帅带着一丝诡异的微笑,喃喃道:“老子的身价…可不止一碗羊肉!”
指松,弦收,弓颤,箭出。
锋利的箭尖恰好刺穿一片飘落的雪花,刺穿了呼啸的冷风,刺穿了滚滚冒起的浓烟,刺穿了厮杀的人群,刺穿了那戈厚重的胸甲,刺穿了两层棉衣,刺穿了他坚实的胸膛,刺穿了仍旧跳动的心脏。
一箭功成,马尚率再度露出了一口标志性的大白牙:“狗娘养的夏国胡子,安心的去吧,俺的箭,向来例不虚发!”
话音刚落,那戈便闷哼一声,仰头从马背上摔倒下去。
“头人死啦!被匈奴人给杀啦!”
一片惊呼声中,马尚率微微一笑,将胎弓挂到背上,轻轻一跃翻身下了毡包,整个人又消失在风雪之中……
那戈的死,让铁勒人的士气一落千丈,也让匈奴人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已经渐渐失去主动权的匈奴人,又开始了一波强有力的反击。
激战正酣,火势燎原。
“咔嚓!”
城北不算厚重的城门四五五裂,一大堆穿着夏国盔甲的士兵带着浓浓的杀气,骑着烈马奔腾而来,就像秋收时节的蝗虫,数也数不清。
陈不平一马当今进了城,看到的是犹如末日一般的景象。
熊熊火焰中间,到处都在厮杀,到处都在哭喊,夺路而逃的胡人根本不辨东西,有的甚至踉踉跄跄地冲自己冲了过来。
陈不平国字脸上第一次浮现出兴奋地笑容,这般凄惨的景象,曾经只发生在被胡人掠夺过的大唐城池,而让胡人的家园也饱受痛苦与折磨的景象,仅存于他们的幻想之中。
然而今天,他们做到了。大唐百姓所遭受的苦难,终于也落到了胡人身上!他们为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付出了血的代价!
残忍?或许吧。如果杀孽过重的人会坠入地狱,那在去到哪里之前,先杀个够本再说!
“奉铁勒莫凌图大将军之命,屠城!”
不用问,这自然是出自唐安的授意了。他们的本意当然不是真的屠尽满城敌人,而是要借侥幸逃离的那些人的悠悠之口,让莫凌图彻底名誉扫地。
只要夏国王庭对这位铁勒将军有了猜疑,东进的脚步就不会一帆风顺,最为理想的情况是把全部铁勒大军调回夏国,最不济,也会给十五万侵唐大军制造不小的困难,帮西域守军减轻压力。
可怜莫凌图一心为国,却不知道因为一个自己曾经根本不放在眼里的小人物,自己马上就要声名狼藉……
随着陈不平一声令下,整个大军用夏语喊出了同样的话来。仍旧在奔逃的人目瞪口呆地听着这道军令,根本无法想象为什么铁勒大将军要下达这样一道命令?
大唐将士没有给他们时间思考,铁蹄如风,席卷而来。一路上他们从没停止过挥舞手中的刀,被马蹄踏碎的横七竖八的尸体,证明他们并不是在开玩笑。
他们是整个狄马城的死神!
第四百二十七章 夜杀(五)()
雁回楼。
大长老原本红润的脸庞,已经没了一丝血色。
他已经算准了一切,把教主宝座看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但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本应该成为自己助力的那些棋子,竟然莫名其妙成为了别人的工具。
最可悲的是,他竟然没有一丝一毫的察觉,直到这个叫唐安的男人开口吐露全盘计划之前,他还在做着春秋大梦。
而现在,梦醒了,心碎了。
如果他能够小心一些,或许结局不会像现在这么坏。怪只怪他太过急功近利,在胜利唾手可得的时候,放松了所有警惕。应邪的消失本身就是最好的警告,可是面对天大的诱惑,他却选择了视而不见。
他在最接近成功的时刻,听到了最残忍的噩耗。他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哪怕杀掉眼前所有人,也无法弥补他的损失。
大唐的部队已经兵临城下,如今最好的选择就是有多快逃多快,可是逃走之后呢?
他不能回神武教,因为圣教的人一定会怀疑:为什么教主和三个长老都死了,而他还活着?
他也不能回王庭,因为夏国皇室也会怀疑:为什么狄马城变成了一座死城,而他却活着?
他更不能去匈奴族,因为他无法承受匈奴可汗的怒火:为什么那支苟延残喘的唐军一口气灭掉了东疆匈奴的全部势力,而这一切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布的局,他竟然一无所知,而且还活着?
这三方势力,任何一方都会将他撕成碎片。
一念之差,已经让他从高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