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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周隐隐有些得意起来,周氏也明显松了口气。
所有的视线全部汇聚在张佑的身上,他却不慌不忙,笑着冲适才发声的朱翊钧方向看了一眼,视线收回时,笑容益发迷人:“有句话叫举头三尺有神明,又说神目如电,老天爷是不会让真正有罪的人逍遥法外的……这个银锁你们不会陌生吧?”
张佑从怀中掏出一枚银锁,冯郎中首先惊呼道:“我儿子的,怎么在大人手里?”
周氏花容变色,楚屠户也愣住了。
“怎么在我手里呢?”张佑笑眯眯的望着楚屠户,视线里的杀机却丝毫不加掩饰:“要不要我把银号里的小曾叫来?”
“啪!”楚屠户突然抬手给了自己一嘴巴,磕头如捣蒜:“我有罪,不该一时贪心,那天顺生来我家,不小心失落了银锁,我本来想还他来着,后来不知怎么猪油蒙了心,就给寐下了……”
“原来是这样啊?那么,这一枚从你家案板旁边找到的指甲又是怎么回事?”
说着话,张佑又从怀中摸索出一片指甲在楚屠户眼前晃了晃:“听说江湖中有黑店卖的是人肉馅包子,不会你卖的猪肉里还夹杂着人肉吧?”
“不可能,我都仔细看……没,没有,大人不要血口喷人,草民……”楚屠户惊慌失措,一不留心说出了不该说的。
“草民草民,我草你大爷!”张佑突然发作,抬脚踹在楚屠户的面门上,但听咔嚓脆响,已经踹断了他的鼻梁,却不罢休,上前又在他肚子上狠踩了一脚,这才回身怒视周氏喝道:“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与夫被你儿子撞见,为了隐瞒秘密,居然不惜联手奸夫杀了他,这还不算,为了毁尸灭迹,竟然将他剁碎当猪肉卖,你还算人么?天下间怎么会有你这么恶毒的母亲?”
四下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被张佑的话惊呆了,静的能够听到张佑粗重的呼吸。
“姓楚的你这个王八蛋,你不说把顺生丢到城外吗?你怎么能……我杀了你这个混蛋!”周氏突然起身扑到了楚屠户的旁边,张嘴咬向他的脖子。
楚屠户吃痛,一把薅住她的头发拼命的向外撕扯,同时怒骂:“你这臭婊子,不是当初你勾引老子,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周氏毕竟是女人,力气不行,只从楚屠户脖子上撕下一块皮肉,便被他甩到了一旁,却不想罢休,“呸”的吐掉嘴中血肉,重新扑上去与他厮打。
两人滚作一团,边打边骂,案情也随着他们的互相指责渐渐浮出了水面。
冯郎中初时还不敢相信的望着,渐渐的便愤怒了起来,左右寻摸,居然上前从一名衙役手中抢过水火棍,高高扬起,也不管是谁,狠狠砸了下去,同时怒喝:“打死你们这对奸夫!”
水火棍顶端包着铁皮,这下他携怒而为,用尽了所有的气力,正砸在楚屠户的后脑勺上,便听“噗”的一声闷响,犹如敲在熟透的西瓜上一般,脑浆崩裂,红的白的四溅,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弥漫开来。
“杀的好,把那也打死算了!”朱翊钧看的血脉喷张,忍不住高声叫道。
群情激涌,纷纷附和,场面有失控的危险。
“肃静!兵士们听好了,谁敢往里闯给本官往死里抽,有闹事的,抓了枷号!”
关键时刻张佑一声断喝,门口安防的兵马司兵丁顿时反应过来,衣服下摆掖到腰间,鞭子抡圆了甩的啪啪作响,顿时震慑住了众人。
堂上众人也反应过来,被抢吃饭家伙的衙役迅速上前抢回了带血的水火棍,联手其他衙役将尚在发愣的冯郎中按倒在了地上。
没办法,这里是刑部大堂,打死一个已经算他们失职,若是再眼睁睁看他将周氏也打死,等会儿退堂怕就是他们卷铺盖滚蛋的时候了。
混乱的场面重新恢复正常,唯有楚屠户四脚朝天,瞪着眼珠子“看”着屋顶,脑后兀自有鲜血汩汩而出,将青砖铺就的地面染红了一大片。
周氏木然的爬起身来,视线从楚屠户身上收回,突然转身给冯郎中跪下,一连磕了三个头,直起身时已是泪眼迷离:“妾身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冯家列祖列宗,更对不起顺生……以前不觉得,现在才明白,原来平平淡淡的日子才最幸福,可惜,一步踏错,再无回头的余地!”
冯郎中厌恶的别过了脑袋。
周氏一声悲呼:“苍天啊……顺生,娘就用自己的命偿了你吧!”
说着,她突然起身,狠狠向着旁边的柱子撞了上去……
ps:这一章写的心情十分不舒服,人性有时候真的很让人错愕,欲壑难填,不仅仅是物质上的欲望,也包括精神上的欲望。
假如有人看到过那篇新闻,一定会明白我这一段情节的由来,网络力其实和精神胜利法脱不开关系,现实中无法满足的精神需求,由意淫的方式得到片刻的满足,从这一点来说,我们其实都是阿q。
第四百二十一章 真相大白(2)()
周氏撞柱而亡,张佑离的最近,本来是有机会阻止她的,可张佑却没动手。
这不是张佑残忍,反而是他最大的善良——反正都是死,如此死法,或许能少许的弥补一下周氏心中的愧疚。
当他发现事情的隐秘时,曾经恨不得活剐了这两位为了一己私欲而不惜对一个前途远大的孩子下狠手的奸夫,可当这两人真正死在他面前时,悲天悯人的医者情怀顿时又占了上风。
“逝者已矣,再大的过错,一死偿还也差不多了,抬下去吧,买两口棺材择地葬了……潘大人,几位大人以为如何?”
潘季驯点了点头,另外几位却好像尚在适才的震撼当中无法自拔,并无任何反应。
“沈周,你还有何话说?”张佑问剔了骨头般委顿在地的仵作。
“大人饶命,”沈周反应过来,爬起来拼了命的磕头,然后某刻突然回神,转而向骆思恭求饶:“骆大人饶命,小人不该贪图姓楚的五十两银子……”
“够了,北镇抚司的脸都让你丢尽了!”骆思恭面沉似水,冷冷喝止沈周,转而向潘季驯抱拳道:“卑职驭下不严,险些酿成错案,还请大人重罚沈周的同时,从严处罚卑职!”
“你是本案陪审,如何处罚自有今上明断!”潘季驯挺欣赏骆思恭的态度,笑道,接着笑容一收,拍醒木道:“周氏与楚屠户被其子撞破,为保秘密,共谋杀害其子,毁尸灭迹,手段残忍,令人发指,原本罪在不赦,当受鳞刑不足泄愤,今楚屠户被周氏丈夫当堂杖杀,本堂特赦冯郎中无罪。周氏撞柱而亡,本该鞭其尸以儆效尤,姑念其临死前似有悔悟之心,又有张大人为其求情,本堂特许其家人领其尸体安葬。”
“沈周,原是北镇抚司仵作,本该公忠为国,却为一己私念,扰乱司法公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堂判其流徙之刑,发配雷州,终身不得回京。”
“郑光不知情,无罪有功,赏银十两。”
说到这里,潘季驯长身而起,提高声音:“堂外皆是我大明臣民,欲壑难填,还望诸位心怀戚戚,引以为戒,退堂!”
“陛下,现在该回宫了吧?”人群渐散,申时行终于说道。
朱翊钧道:“朕想进去看看……”
“不妥,此事于礼不合……”
“先生难道不好奇么?”
“这个……”申时行迟疑了,别看本案已然真相大白,却仍旧有许多让他索然难解之处,也非常希望能够立刻问一问张佑。
朱翊钧已经当先向大堂而去,一行人皆着便装,兵马司的兵丁们急忙拦下。
见此情形,申时行无奈的叹了口气,上前亮明身份,这才将朱翊钧带了进去。
其余人除了李妍和曹爱金之外,全都被留在了门外。
御驾亲临,免不得一通乱,外加众人劝谏,也不必一一细述。
最后还是张佑替朱翊钧解了围:“我说诸位大人,行了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非这刑部大堂陛下就来不得?再有了,你们闲暇无事还出城会个友踏个青,堂堂天子便连皇城也出不得?别讲什么大道理,太祖爷大江南北哪儿没去过?成祖爷更是踏足漠北,你们哪个敢说他们不是明君?成天介琢磨着用言语挤兑的天子只在小小的紫荆城待着,说起来是一国之君,居然连自己的天下都看不得,你们到底是何居心?”
这话绝对诛心,众人虽觉不顺耳至极,却偏偏话题比较敏感,没人敢反驳,纷纷低下了脑袋。
“行啦子诚,众卿也是为了朕的安全着想嘛,你这话可是扯的忒远了……众卿家不必担心,朕也是自幼受教的,深知鱼龙白服的凶险,身边不但带着大内高手,门外还有一帮子暗卫,若是在这堂堂天子脚下还能出问题,朕也认了。”
这番话朱翊钧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气氛顿时轻松下来,当然,自然也没人再就朱翊钧出现之事聒噪。
“子诚,当时你在帮周氏针灸之前好像对她说了句什么,到底说的什么啊?”
朱翊钧率先问道,这也是众人最关心的问题,闻言顿时全都支楞起了耳朵。
张佑笑了,说道:“其实也没说啥,微臣就对她说了一句,不然,也不能一针见效。”
众人愈发好奇,骆思恭抢着道:“快说吧张大人,您就别卖关子了。”
他不说话还好,一听他这么说,张佑顿时来了劲儿:“先别说这件事情,我就想问问你,服气不服气?”
“这个,”骆思恭揉了揉眼眉,尴尬一笑,痛快的点头道:“服了,心服口服,卑职错了,多谢大人,若不是您,卑职险些……”
“行啦!”张佑摆手打断骆思恭:“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孺子可教也……”
骆思恭啼笑皆非,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旁人也瞧得有趣,感觉张佑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子诚!”申时行轻咳一声。
“呃,差点忘了,其实当时我就对周氏说了一句‘你若再装傻,我就真的把你扎傻’,然后……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张佑摊摊手,一副无辜的模样。
“闹半天她是装傻啊,把朕都瞒过去了。”
“我就说嘛,怎么扎人中也能把傻子扎醒,合着是装疯卖傻啊。”
人们议论纷纷,却没人提为何周氏相信张佑能将她真的扎傻的问题,游七的事情大伙虽然全都心知肚明,却不好当着张佑的面宣之于口。
“那大人,您又是怎么发现周氏在故布迷局呢?”骆思恭又问。
“从当初赵鹏程给我讲解案子提到化为血水我就开始怀疑了,因为我确实知道守宫并无传言的那样毒性巨大,化为血水更是无稽之谈。当然,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到周氏,直到我去她家走了一遍,发现书架上有本《季氏杂方》后,这才将怀疑的对象锁定在她头上。”
“为何不是冯郎中呢?”骆思恭继续追问。
“因为他之伤心,是发自肺腑的伤心,而周氏的痴傻,却是装出来的。”
“您怎么看出来的?连咱们北司的五大金刚都没瞧出来。”此刻的骆思恭就像个求知欲强烈的学生。
众人也侧耳倾听,神色各异的看着张佑侃侃而谈。
第四百二十二章 真相大白(3)()
“很简单,因为我是医生啊,望闻问切,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