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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翊钧一愣,说道:“不是去年提过嘛,太傅当时就回绝了,朕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怎么又重提了?”
说着就去翻看尚未批阅的奏折,张佑也上前两步,犹豫了一下,却没敢帮忙——这可是奏折,没有朱翊钧允许就随意插手的话,绝对犯忌讳。帝心难测,他可不敢保证朱翊钧不会见怪。
“傻站着干啥,帮忙找啊!”
第三百二十四章 格物所掌印换人()
奏章共计三十余本,都是司礼监掌印无法决定的事情,朱翊钧已经批阅了十多本,还剩下将近20来本,朱翊钧分出一半丢给张佑,不耐烦的说道。
看来是老子多心了,张佑暗自好笑,隐隐还有些感动,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得到天子如此不加考虑的信任的。
两个人翻看的速度当然要比一个人要快得多,很快20多本奏折就给翻了个遍,二人对视,并未找到闵廷甲和魏允桢的奏折。张佑不信邪,又挨头翻了一遍,摊了摊手,仍旧没有。
朱翊钧的脸色迅速阴沉了下来,重重一拍桌子:“来人!”
曹爱金本就在殿外伺候着,闻言匆忙走了进来。
“你亲自去一趟司礼监,找一找闵廷甲和魏允桢的奏折,另外,把张宏也给朕叫过来。”
曹爱金领命而去,张佑心念电转,忽然想到这是一次极佳的机会,忍不住有些激动。
司礼监的值房在养心殿后边,位于乾清宫西南,距离并不远,所以并没有等多久,张宏就被曹爱金叫了过来。
他手里拿着两本奏折,刚进暖阁便跪到了地上:“老奴参见万岁爷,这是魏允桢和闵廷甲的奏折,内阁批复可以实行,老奴见没有什么问题,已经批红……万岁爷,有什么问题么?”
司礼监掌印最大的权利依仗便是批红权,他这说辞并无毛病。
不过张佑一直在关注着他,仍旧从他将奏折高举过头顶的动作窥到了他此刻的心情应该还是十分紧张的,不然的话,按照他此刻的身份,其实并不需要如此拘谨。
朱翊钧脸色愈发的阴沉了,没动地方,从曹爱金手里接过那两本奏折翻看一番,随手丢在了炕桌上。
“平身吧……一个年产四十万斤的铁厂说关就关,有点草率吧?”
“这……老奴见张蒲州在折子上批复了‘内阁意见,照准办理’,琢磨着内库生熟铁堆积如山,铁厂关闭几年,还能给朝廷省下不少开支,便……”
“省什么开支?这是能省的么?格物所成功研制出燧发枪,正是大量用铁的关键时刻,关了遵化铁冶,你给朕变铁么?”朱翊钧淡淡的说道,可问题却一个比一个尖锐,话没说完,张宏已然是满头大汗。
他有些结巴的解释道:“老奴是琢磨着,格物所不是要在密云开办风力炼钢厂……寻思着日后真开起来,两家免不得冲突……”
朱翊钧冷笑一声:“你琢磨着?你寻思着?朕让你做司礼监掌印是让你给朕帮忙的,不是让你扯后腿的,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不经过朕的首肯就批红照准,你到底是站在朕这边还是站在那些外臣那边?”
这问题就十分诛心了,张宏本来已经站起,忙又重新跪倒在地,连连磕头,嘴里不停:“老奴知错,老奴知错了,还请万岁爷开恩,饶了老奴这一遭吧……”
张佑暗自冷笑,忽然插话道:“张公公公务繁忙,有些错漏也在所难免,人无完人嘛,陛下也申斥他了,这次就算了吧!”
张宏一愣,诧异的看了张佑一眼,见他满脸真诚,不禁愈发奇怪,太阳不会从西边起来了吧?这死瘸子怎么可能替咱家说话?莫非见咱家当上了司礼监掌印,要卖好于咱家?
朱翊钧也有点奇怪,探询的望向张佑:“明威伯说的太轻松了吧?”这家伙可是张鲸的义父,不落井下石,不符合你的性格啊?
“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呢,何况张公公又上了岁数,司礼监事务繁杂,年轻人都未必吃的消,张公公还兼着许多其它的差事呢,偶有错漏,在所难免嘛!”
死瘸子,真以为你是好心,闹了半天这么恶毒!
张宏恨不得生吞了张佑,强忍愤怒,干笑说道:“还是明威伯体恤咱家,咱家上了岁数,精力确实有些不济,若非万岁爷抬爱,还真不敢当这个掌印,如今每天泡在成百数千的奏事折子里,短短几日就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了,本就想找机会向万岁爷请辞,既然明威伯提起来了,正好……”
好一招以退为进,张佑暗暗冷笑,心说你真以为朱翊钧离不开你么?
“行了行了,说你几句就撂挑子,什么意思?”朱翊钧不满的打断了张宏。
“万岁爷恕罪,老奴说的是心里话,老奴年近古稀,当秉笔已是力有不逮,如今做掌印更是力不从心……”
朱翊钧皱了皱眉:“朕没让你事事亲为嘛,冯保伏法,贬为昭陵掌印,如今司礼监青黄不接,让你做掌印,朕看中的本就是你的资历以及忠心嘛。不用说了,掌印还得你做,至于这次的事情,念在你年事已高的份上,朕就不追究了……嗯,适才明威伯说的也有道理,以后你安心做司礼监掌印,其余的差事,就全交给别人吧。”
张佑愕然。
“多谢万岁爷体谅,皇恩浩荡,老奴无以为报,唯鞠躬尽瘁而已。”张宏“千恩万谢”的跪倒磕头,心里却不断的问候张佑的十八代女性亲属,心说死瘸子够阴,一箭双雕,能摘了咱家掌印的帽子最好,摘不了,也得把格物所掌印的职位夺走。这是报上次咱家欲夺格物所之仇呢,早知今日,当初不派张诚去给张居正送礼就好了。
他这一番心思猜的倒也八九不离十,却并不知道,自从王皇后那次危机之后,张佑早就将他和张诚当成了最大的敌人。
“行了,起来吧……这两本折子朕还得斟酌一番,就先留在这儿,你先退下吧!”
张宏起身告辞,待他出门,朱翊钧方才悠悠一叹,笑骂道:“这个倚老卖老的老东西,若不是司礼监缺人,又有母后支持,朕才懒的用他。”
“李太后支持他做掌印?”
朱翊钧点点头:“他是陈太后的人,以前冯保当掌印是母后的意思,如今冯保去了,也得照顾一下陈太后的想法,毕竟,她才是朕的嫡母嘛……你小子也够鬼的,不想让他当格物所的掌印明说就是,何必还绕什么圈子嘛?”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朱翊钧的心机()
张佑这点小心思根本就没指着能瞒过朱翊钧,闻言嘻嘻一笑:“本来就想跟您说了,这不正好机会合适嘛,您不知道,微臣失踪这几天,老家伙也有霸占格物所的心思,还给家父送去了九颗东珠,结果被家父撵了出来……既然说到这儿了,微臣也想跟您交交心,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有话直说就是,啰嗦什么?”朱翊钧白了张佑一眼,想了想又道:“你虽然是朕的臣子,不过你应该也能感觉的出来,朕其实拿你当朋友看……身为天子,表面上风光无限,其实却是天下间最苦的差事,称孤道寡,不是没有原因的,能说些知心话的人,实在是太难找了。所以朕希望你一直能保持现在的心态,朕不猜疑你,你也最好不要猜疑朕。咱们君臣一心,共创盛世大明,百年之后未必不是一段佳话。”
张佑十分理解朱翊钧的心思,就好比康熙和韦小宝,正德皇帝和杨凌……皇帝是天子,高高在上,不过更多的时候,他们也是普通人,也有正常的精神需求。历史上,郑贵妃之所以荣宠一生,靠的不是她的美色,也不是她的心计,而是她拿皇帝当正常人看待的态度。
说实话,听到朱翊钧这么说,他其实特别感动,只是,在这份感动当中,不免也掺杂着一份担心,这可不是写书啊,君臣之间的这种友谊,真的能够一直维持下去吗?
项少龙和秦始皇关系倒好呢,最后不也反目成仇了吗?
好吧,那也是居正的例子总是活生生的摆在那儿吧?要不是自己灵魂乱入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哪有他此刻颐养天年的生活?
“伴君如伴虎”,“君心难测”……这些词语,每一个听起来都是那么发人警醒,能流传至今,必然有它的道理。
指不定哪一天,我也会和皇帝反目成仇呢。
张佑暗暗摇了摇头,尽量避免吧。
他有些出神,朱翊钧不满的说道:“你小子想什么呢?”
“呃……被陛下您感动了呗,要说微臣这际遇,不敢说后无来者,怎么也得是前无古人了吧?陛下您这么信任微臣,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了。”
“报答还不好说?你不是说了吗,要给朕挣回一个‘天可汗’的称号,不瞒你说,昨晚做梦,朕还真梦见蒙古各部给朕上尊号了……不说这些了,有点远,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张佑一拍脑门儿:“您不提我都忘了……微臣是想跟陛下您说,那个格物所寄托着微臣许多的期望,万一要是微臣哪一天不幸真的遇难,我希望您能将它交给我的先生郭造卿管理,不然的话,微臣肯定死不瞑目。”
“去去去,好好的说的什么话?”
“微臣是认真的。”张佑十分诚恳的说道。
见此情形,朱翊钧的神色也严肃了下来,点了点头:“好吧?朕答应你了……既然你这么看重那个格物所,索性也就不再设掌印太监了。”
“不不不,”张佑连连摆手:“掌印还是要设得,日后格物所创造的利润,必定是一个天文数字,有个掌印太监在上面监督着,省却不少麻烦……您别着急,听我说,有句俗话叫‘亲兄弟明算账’,尤其是涉及到利益方面的问题,越清楚,越不容易闹误会。”
他见多了好朋友合伙做生意,最后分道扬镳,反目成仇的例子了,说这些话,实在是有感而发。
朱翊钧无所谓的摇了摇头:“你呀……好吧,既然你坚持,那就随你,就让田义兼任格物所的掌印罢,你跟他不熟,抽空朕让他去见见你。”
“别,人家可是堂堂的厂公,还是微臣去见他吧。”张佑笑道,真正的历史上,田义最后做到了司礼监掌印,张佑对他本就挺感兴趣,如今倒是多了一个亲近的借口。
朱翊钧无所谓的点了点头:“随你。”接着话锋一转:“对了,闵廷甲的奏折上还提到了格物所在密云建风力炼钢厂的事……按说这事儿咱们挺保密,到底是哪里走漏了风声呢?”
张佑皱起了眉头:“微臣也在纳闷儿呢,实话跟陛下您说吧,今天入宫微臣就是冲这两个折子来的,郭先生在高春河那儿得到了这个消息,他们之所以这么急着关闭遵化铁冶,其实是宁远伯看中了这块肥肉……”
“这个老家伙,在辽东贪了那么多银子不算,这刚到蓟州,就想着要清收冯保的财路了,还真有他的。”
张佑心中一惊,闹了半天,那遵化铁冶居然是冯保的财路,再往深里想一层,李成梁谋取遵化铁冶,会不会是某些人的马前卒呢?若是的话,这个某些人,会不会就是张宏?
很快他就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张宏肯定与此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的话,他不会如此痛快的就在这两本折子上批红。
张四维呢?估计就更跑不了了。
内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