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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容易,我会派人把救护车开回去的,你放心吧。”黄政委打消了昱霖的顾虑,让他安心在苏北养伤。
昱霖笑着点了点头。
从野战医院出来之后,黄政委立刻给老陈发报,把昱霖的情况告诉了老陈。
老陈打电话给淑娴,把昱霖去苏北根据地送药一事告诉了她。
“淑娴,前天昱霖从重庆一路开车回上海,是因为车上有一批德国原装杜冷丁,这是杜学谦的表兄暗中进行的不法交易,想通过昱霖找到下家,但东窗事发,上面彻查此事,杜学谦和他太太都逃命去了。所以,相当于我们白捡了这批药。”
“怪不得我刚才去敲下面的门,没人应声,原来是这么回事。”淑娴这才明白怪不得昨天昱霖这么疲惫不堪,原来他是从千里之外的重庆一路开车,把药品运回了上海,心里不禁升腾起怜爱之情。又听老陈说杜学谦夫妇把药品都弃之不顾,逃命去了,更是窃喜不已。
“淑娴,昱霖上午来一品斋跟我商量,要马上把这批药品运往苏北根据地,所以,来不及通知你,他就匆忙上路了,但在过最后一个关卡时,遇到日军的盘查,昱霖击毙了日军哨兵,已经把药品安全送达根据地了。”
“这么说来,昱霖圆满地完成了任务,这就好。”淑娴松了一口气。
“是,任务完成得很出色,不过,昱霖受了点伤。”老陈如实相告。
一听说昱霖受伤了,淑娴的心像是猛地被揪了一下:“老陈,昱霖受伤了?他伤哪儿了?”
“左臂,不过还算好,子弹已经取出来了,并且给他输了血,问题不大,你放宽心。黄政委想让昱霖在苏北多休息几日,等伤愈了,再回来。”
“好,我知道了,这样也好,就让昱霖在苏北多休息几天吧。老陈,谢谢你及时告诉了我。我会给《申报》报社打电话,给昱霖请几天病假。”
“对,你想的很周到。就说昱霖得了急性阑尾炎,需开刀住院。”
次日一早,淑娴就给《申报》报社的韩主编去电。
“韩主编吗?您好,我是欧阳锐的太太,我先生昨天得了急性阑尾炎,已经开刀住院了,这些天不能去报社了,他让我给您请个假。”
韩如秋一听,很是关切:“是吗?欧阳病了?哎,真是不幸,他刚失去了亲人,自己又生病住院。啊呀,欧阳可是我们报社的一支笔啊,这样吧,他住哪家医院?要不我明天下班后去医院看望看望他。”
“哦,不必了,谢谢您,韩主编,你们报纸业务挺忙的,就不必抽时间去医院看望他了,况且,我先生打算去他表妹家养病,他表妹家是开药铺的,这样方便调理,所以就不麻烦报社同仁了。”淑娴连忙推辞。
“哦,好的,我知道了,麻烦你转告欧阳,让他好好养病,不要牵挂报社事务,等他病愈了,我们再给予慰问。”
“好的,谢谢韩主编,我一定会转达的。那就这样了,再见。”
打完电话之后,淑娴便像往常一样,去震旦大学上班了。
孟若愚最担心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他的上家没有扛住审讯,供认有一批未经许可的德国原装杜冷丁在孟若愚处,稽查处的人便到孟若愚的寓所把他带走了。
谭敬廷回重庆后,方才知道孟若愚出事了,心中惶惶不安,虽然杜冷丁的事情他并不知悉,也从未沾手,但先前与孟若愚合作了这么多次,拔出萝卜带出泥,孟若愚若是倒了,他谭敬廷也挺不了多久了。
孟若愚若是把之前与自己一块儿贪赃枉法的事情全抖露出来,那他这个特别专员也吃不了兜着走。尽管自打他升迁为禁烟督察委员会的特别专员之后,成为了孟若愚的顶头上司,孟若愚与自己之间的关系已不像之前那么融洽无间,但他不能见死不救,兔死狗烹的道理他是懂的,因此,他要尽快把孟若愚捞出来。
谭敬廷打通关系,终于获得一次探监的机会。
谭敬廷走进牢房,看见孟若愚无精打采地半躺在单人床上,旁边的一张桌子上放着纸和笔,是让他写交代材料用的。但纸上空无一字。
“孟兄,我来看你来了。”谭敬廷推开牢门。
孟若愚见谭敬廷来了,心里为之一颤:“谭专员,你来啦,让你见笑了。”
“孟兄,这是什么话,你以为我谭某人是来看你笑话的吗?”谭敬廷走到孟若愚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孟兄,你受苦了。”
说完,谭敬廷便坐在桌前的凳子上。
孟若愚惨淡一笑:“谭专员,你客气了,我只不过早你一步而已。这些年你我就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荣辱与共,唇齿相依。”
“是啊,孟兄,当初你还是我的导师,我的明灯,要不是你的传道授业解惑,哪有我谭敬廷的今天。”
孟若愚见谭敬廷言辞恳切,不像是来落井下石的,便感叹一声:“此一时,彼一时啰,没想到你从一个初出茅庐的官场新手到如今在官场上如鱼得水,春风得意。老弟果然是非池中之物,我也不过是你的一块垫脚石而已。”
“孟兄言重了,我谭敬廷就算是飞黄腾达,也不会忘记当初孟兄的提携之恩。今天孟兄遭难,谭某人自然不会袖手旁观,我已经在动用关系,让孟兄早日脱离苦海。”
“你真的想把我捞出去?”孟若愚一听,似乎看见眼前有了一丝曙光。
“当然,孟兄刚才不是说,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吗?趁我这只蚂蚱还能活蹦乱跳时,得赶快把绳套解开才是。”
“如何解套?”
“这需要孟兄的配合。”
“如何配合?”
“如今稽查处的人只知道杜冷丁一事,其他事情一概不知,所以,孟兄只要一口咬定除了杜冷丁事情之外,未参与其他贪腐案件,那么这就是一件孤案而已,如果孟兄肯退赔一些赃款,那些稽查处的人就算是有个交代了。也就不会刨根问底,非置孟兄于死地了。”
“可就算是只承认杜冷丁的案子,我也是罪责难逃啊。”孟若愚还是对自己的前途堪忧。
“那依孟兄看,此次孟兄能否全身而退,毫发无损从这里走出去?”谭敬廷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他想知道孟若愚的期望值是多少。
“这我倒是不敢奢望,只求死罪能免,判个五六年就心满意足了。”
“杜冷丁的案子已是板上钉钉的了,想要翻案确实很难,但若是愿意退赔赃款,估计刑期不会太长,孟兄只管照我的话去做,后面的事情就由老弟我去走动了。”
孟若愚眼里泪光闪闪:“谭老弟,我身陷囹圄,无以回报,等日后出去了,我定感恩戴德,结草衔环。烦请老弟跟我太太说一声,让她准备二十根大黄鱼。”
“好,孟兄,我一定把话带到,你就静候佳音吧。”
谭敬廷走出牢房,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稽查处的人突击审讯孟若愚,孟若愚对杜冷丁一案供认不讳,并且交代了这批货的去向,但是他把所有罪责都推给了欧阳锐,只字未提杜学谦。
于是,稽查处便通知军统上海站协助调查那辆号牌为4657的军车以及欧阳锐的去向。
第一百零七章 鱼目混珠()
黎明时分,日本特高课课长桥本太郎正坐在一辆军用吉普车上闭目养神,后面跟着一辆军用卡车。正当两辆车要途径外白渡桥时,忽然,三辆黄包车迅速横穿过来,卡在吉普车和军用卡车之间,卡车立马刹车,三名黄包车车夫从腰间拔出手枪,朝卡车上的日军射击,好几名日军被当场击毙,倒在卡车上。
而与此同时,吉普车的前方,一辆黑色小汽车横穿过来,拦住吉普车的去路,吉普车司机赶紧刹车。那小汽车司机举枪向吉普车射击,吉普车司机当场毙命,车上的桥本见势不妙,连忙下车躲藏,小汽车司机赶紧下车,举起手枪,朝桥本连连射击,桥本身中五枪,倒地身亡。
军用卡车上其余的日本宪兵立刻朝三名黄包车车夫开枪,这几位车夫被打成了马蜂窝,壮烈殉国。日本宪兵下车,一边寻找桥本,一边朝汽车司机方向开枪射击,宪兵发现桥本已气绝身亡,便一边把桥本的尸体抬进车里,一边集中火力朝汽车司机射击,汽车司机随即举枪还击,对射中,汽车司机右肩中了一枪,于是边打边撤,钻进小汽车里,发动引擎,朝外滩方向驶去,日本宪兵见状,立刻上了军用卡车,紧追不舍。
小汽车一路驶向拉斐德路,在离拉斐德路不远处,司机跳下车,弃车夺路而逃,朝吉祥里狂奔而去……
一阵急促的上楼声把亭子间里正在睡梦中的薛太太吵醒了。
薛太太望了望枕边的闹钟,才三点半,很是恼恨:“啥人啦,哪能嘎戳气呃啦,半夜三更就精精光光,还让不让人睏觉啦?”
小宝揉着迷蒙的双眼,从床上支起身子:“姆妈,啥事体啊?”
“侬睏觉,跟侬勿搭界。”
薛太太给小宝掖了掖被子,自己也倒头睡下,但总觉得不放心,便悄悄起身,打开门缝,却发现东厢房的里透出灯光。
“难道是沈先生回来了?”薛太太一脸狐疑。
西厢房里的淑娴听到这急促的上楼声,自然警觉起来,她悄悄起身,朝房门口走去,把耳朵贴在门上,仔细聆听门外的动静。
此时,在东厢房里,那位右肩受伤的司机正从酒柜里拿出一瓶白兰地,左手举着酒瓶,对着嘴咕咚咕咚地灌酒,似乎只有酒精能平复他狂乱蹦跳的内心。灯光下,那张苍白的脸上虚汗直淌,是疼痛,是惊慌,也是兴奋。
他对着镜子脱下西装的右袖,那件白衬衫的肩膀部位已被一摊鲜血染红了。他刚想脱下衬衣,就听见弄堂口传来军靴的声音,他警觉地拿起桌上的手枪,竖起耳朵,望着窗外,仔细观察事态变化。
很快,外面响起了刺耳的警笛声,很显然,这是冲他来的,他得赶快离开这儿,否则有可能成为瓮中之鳖。
于是,他穿好西装,把那只空弹匣退出来,重新换上新弹匣,打开房门,走到楼梯口,想要下楼,忽然,西厢房的门打开了,一只手把他拉了进去。
他本能地用手枪指着把他拉进西厢房的那个人的脑袋,忽然他惊呼了一声:“淑娴!”
淑娴也吃了一惊,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也惊呼起来:“弘达,真的是你吗,弘达?”
“是我,淑娴。真是太巧了。”朱弘达想要跟淑娴拥抱,还没抬手,就痛得哼了一声。
“你肩膀受伤了。”淑娴望了望朱弘达的伤口。
“中了一枪。”朱弘达脸色苍白,虚汗直淌。
“你别出去,就躲在这儿,我先帮你包扎一下。”淑娴不容分说,搀扶着朱弘达朝里屋走去。
淑娴把朱弘达领进卧室,帮他脱下西装,用剪刀剪开右肩的白衬衣,仔细地观察了一下伤口:“子弹还在里面,现在没法取出来,我先帮你包扎一下吧。”
淑娴取出药箱,从里面拿出药棉和绷带,帮朱弘达把伤口包扎好。
“淑娴,你还是老样子,我记得当年你在震旦大学救护队的时候,就是这样给伤员包扎伤口的。”朱弘达见淑娴娴熟的包扎动作,不禁回忆起当年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