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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边君,陆昱霖是不是在你那里?”
“是的,他是抗日嫌疑分子,我正在审讯。”
“他承认了没有?”
“这个人很顽固,死不承认。”
“既然这样,那就先把他放了吧。”
“放了?为什么?”渡边一郎大惑不解。
“渡边君,今天陆轶翔来我府上,要我出面向你求情,放了他的儿子。我以维持会会长一职作为交换条件,他最终答应出任维持会会长,这个维持会长期以来一直是会长空缺,副会长和一些成员还曾遭到过暗杀,至今还人心惶惶,维持会几乎名存实亡,上峰几次就这一事情拿我是问,我也是倍感压力啊。现在好了,陆轶翔肯出面担任会长一职,那这个影响力是巨大的,他能让广州城里的大大小小的工商界人士都跟我们大日本合作,那么我们就能垄断广州工商业,让广州成为我们大日本的后方基地。这个战略意义是重大的。”
“可是,陆昱霖是重要的抗日嫌疑分子。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直接证据,但我相信,突破指日可待。”
“渡边君,现在是收买人心的时候。只要我们牢牢地控制住陆轶翔,他儿子翻不起大浪来,中国人最讲究孝道,就算他儿子是抗日分子,他能革汉奸老子的命吗?”
“明白了,我这就放了陆昱霖。”
“还有,陆府的便衣,暗哨也撤了吧,他既然答应当会长了,就不要对他进行监视了,否则陆轶翔不会真心跟我们合作,别人也会怀疑我们的诚意。”
“好的,山田君,我照你的吩咐去办。”
渡边回到刑讯室,陆昱霖已经从昏死中苏醒过来。
“解开。”渡边吩咐打手。
打手连忙给陆昱霖松绑。陆昱霖揉了揉两条被捆绑得麻木的胳膊。
“陆公子,你现在可以回家了。”渡边满脸堆笑,伸出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昱霖不明白,为什么渡边突然转变了态度,这么快就释放了他,而且像是心甘情愿放他走,他一时猜不出是什么缘故,但他总觉得渡边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也许还有其他阴谋。
“把陆公子扶出去。然后开车送陆公子回家。”渡边吩咐那个五大三粗的打手。
那个五大三粗的打手得令之后,便来搀扶陆昱霖,陆昱霖摆了摆手,坚持自己走出刑讯室。陆昱霖每挪一步,身上的鞭伤就会扯动他全身肌肉和神经,痛得他咬牙切齿。他扶着墙,一步一步地走出了刑讯室。
汽车把陆昱霖送回了陆府。陆昱霖慢慢地挪下了车,玉蓉看见少爷回来了,连忙飞奔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少爷,他们怎么把你打成这样了。”玉蓉望着体无完肤的陆昱霖,心像是被捅了个大窟窿。
“玉蓉,别哭了,快扶我进去。”
淑娴也跑了出来,望着虚弱的丈夫,泪水无声地滴落下来。
陆昱霖给淑娴擦干眼泪:“淑娴,我没事了,你别伤心了。”
陆太太和陆轶翔也跑了出来,望着儿子伤痕累累的身子,老泪纵横。
“爹,妈,别难过了,我不是已经出来了吗?”
昱霖安慰着众人。
“快,阿成,拿躺椅过来,抬少爷进屋。”
阿成拿来了躺椅,扶陆昱霖坐上去,然后阿成和耀叔把昱霖抬进了二楼的卧房。
“我去打电话,叫黄恩博大夫过来给你治伤。”陆轶翔连忙跟黄恩博大夫通了电话。
第四十五章 儿女双全()
没过多久,黄恩博带着药箱来到了陆府。
黄恩博见到陆昱霖时,心里猛地一震,他实在无法把数天前还意气奋发,神采奕奕的年轻人同现在躺在床上遍体鳞伤,形容枯槁的病人联系在一起。
“陆少爷,你忍着点,我先给你消消炎。”黄恩博用医用剪刀剪开昱霖的衬衣,衬衣上血迹斑斑,已经和部分皮肉粘连,黄恩博尽量轻柔些,但还是会拉扯一些皮肉,昱霖极力忍着痛,浑身肌肉不停地颤抖着,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淑娴在一旁不停地给昱霖擦汗,玉蓉则在一旁搓洗毛巾。
好不容易把衬衣与皮肉分离了,昱霖满身的鞭伤令人不忍直视,黄恩博用蘸了碘酒的药棉给昱霖的伤口进行消毒,那碘酒的刺激让昱霖好几次忍不住发出嘶嘶声。他用力捏住淑娴的手,淑娴的手被昱霖捏的发青发紫。
“玉蓉,放点音乐给我听。”昱霖想转移一下注意力,也许这样就不会这么疼了。
玉蓉走到留声机前,挑了一张肖邦的钢琴曲。
那悠扬的琴声确实令昱霖忘记了眼前的痛苦,黄恩博大夫很快给昱霖上完了药,帮他包扎好伤口。
“谢谢,黄大夫,麻烦你了。”昱霖感激地望着黄恩博。
“不要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你出生入死为了谁,遭受毒刑又是为了谁,我心里清楚,虽然我只是个医生,但我也是个中国人。我敬佩你们这些人。”
陆昱霖露出淡然的笑容:“谢谢你帮我们保管了资料。”
“对了,这份实验资料有没有送出去?”
昱霖摇了摇头:“周叔与敌人同归于尽了。资料也一同毁了。”
淑娴一听,愣住了:“昱霖,你是说,周叔牺牲了?”
昱霖点了点头,泪水夺眶而出:“还有顺子,为了保全我,被枪杀在刑讯室里了。”
淑娴用手捂住嘴,蜷缩起身子,蹲在墙角边失声痛哭。玉蓉也在一旁直掉眼泪。
“陆少爷,少奶奶,你们别太难过了,这些义士的血不会白流的。我这里还有这些资料的胶卷。我已经把这些资料全部翻拍下来了。”
“真的?黄大夫?”陆昱霖一听,连忙想支起身子。
“快躺下,快躺下,是这样的,大眼仔他们把资料交给我之后,我怕不保险,所以翻拍下来,就藏在我的办公室里,我明天给你换药时一同带来给你。”
“真是太感激你了,黄大夫。”昱霖紧紧地握住黄恩博的手。
次日,黄恩博把那个棕色的药品带来,里面藏着一盒胶卷。
“一定要把这份资料送出去。”陆昱霖紧紧地握着这份胶卷:“玉蓉,这两天家门口还有没有便衣特务?”
“便衣早就撤走了,就在你被抓走的第二天撤走了。”玉蓉帮昱霖掖了掖被子:“淑娴姐说,那是渡边特意这么干的,目的是想让淑娴姐有机会去找明峰大哥他们救你,幸亏淑娴姐警惕性高,没有去找明峰大哥他们,反而去了一家日本寿司店,结果那两个便衣把寿司店老板抓了,还带到渡边那里去审讯。后来还把那个寿司店的老板带到这儿来跟少奶奶对质,你猜怎么着,少奶奶在给寿司店的老板钱里面夹了个‘陆’字,渡边以为少奶奶在跟寿司店老板传递情报,说这个‘陆’指的不是陆昱霖,陆少爷,就是指陆军特务机关,结果少奶奶说,这个陆字念六,一二三四五六的六,少奶奶的意思是买六个饭团。结果那个渡边气得七窍生烟,灰溜溜地走了。少爷,你说好笑不好笑,淑娴姐让他们日本人狗咬狗一嘴毛。“
玉蓉说着,开怀地笑了起来。昱霖听了也大笑起来,笑得伤口疼了起来。
“真解气,淑娴,你现在这么厉害,还懂同室操戈,自乱阵脚这一招。“
“其实那个寿司店的老板并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当时我将计就计,渡边想要盯死我,那我就让他去盯自己的同胞去。反正他不是今天怀疑这个,就是明天怀疑那个,精力多得是,那就耗死他,让他案牍劳形,疲于奔命。“
“少奶奶,你这是杀敌于无形,高人呢。“黄恩博听了玉蓉的讲述,对淑娴甚感钦佩。
淑娴被黄恩博和昱霖夸得脸红了:“我哪是高人呢,要是我当初小心一点,也不会被便衣盯上,结果把周叔和顺子暴露了,现在周叔和顺子都牺牲了,这跟我有脱不了的干系。“
淑娴一想到周叔和顺子的死,就不禁自责起来。
“淑娴,你不用太过自责,我们是在刀尖上行走,悬崖边起舞的人,谁都不能保证一点过失也没有,而且我们都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我想周叔和顺子也一定不会责怪你的。“
昱霖说着,握了握淑娴的手,淑娴释怀地点了点头。
“如果说前一次撤掉便衣是为了给淑娴设套,那么现在我出来了,渡边还是没有加派人手进行监视,这倒奇怪了,照理,渡边证据不足,放我出来,他一定不甘心,一定会增派人手,加强对我的监视,怎么会把便衣都撤了呢?”
“不知渡边又在搞什么鬼,会不会又换一拨我们不认识的便衣在周围暗中监视我们?”淑娴轻声地问道。
“有这可能。大家还是警觉点好。”昱霖直了直身子:“淑娴,你待会儿跟黄大夫去医院,把大眼仔兄妹接过来,玉蓉,你去把昱霆大哥请过来,我跟他说个事。”
“好,我这就去。”玉蓉一转身,下楼去了。
“黄大夫,多谢你对我们的支持。”
“陆少爷,你别这么说,我说过,我是一个中国人,我会担负起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应尽的职责的。我已经写信给我美国的那些同事们,让他们从医学角度论证细菌战对人类所造成的危害。这样,一旦这些资料公布于众,在国际社会造成的反响一定会给日军带来重大的打击。”
“好,我一定会尽早让这些资料大白于天下。”
“嗯。”黄恩博跟陆昱霖握了握手:“少奶奶,我们一起走吧,去看看大眼仔兄妹俩。”
淑娴走下楼,吩咐阿成把车子开过来。
淑娴扭头看见虎仔正在院子里,对着一棵树弹射弹珠,便走了过去。
“虎仔,又在练弹弓啦?”
“少奶奶好。”
虎仔拉起弹弓,闭上左眼,朝着五十米开外的一棵树上绑着的一张白纸弹去,弹珠不偏不倚正中白纸,淑娴笑着摸了摸虎仔的脑袋,虎仔跑过去把树上绑的那张纸拿过来给淑娴看,原来那张纸上画的是一个日本兵,而弹珠正好射中日本兵的眉心。
“哇,虎仔,你好厉害啊!真是弹无虚发。”淑娴对着虎仔直翘大拇指。
“少奶奶,我要把这些个杀人不眨眼的日本兵都用弹弓弹死,为少爷报仇。”
“好孩子,有志气,好好练,总会有用得着的那一天的。”
虎仔用力地点了点头。
虎仔的父亲是镖局的镖师,最拿手的功夫就是飞镖和弹弓,虽然在虎仔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但这独门绝技还是遗传给了儿子,虎仔天生就有这方面的天赋,有时昱霖跟他比试,也甘拜下风。
阿成把车子开过来了,载着淑娴和黄恩博驶向宏济医院。
昱霖疲惫地躺在床上,脑海里却在思索着如何把胶卷送到徐明峰手里。忽然,房门开了,玉蓉带着陆昱霆进来了。
“昱霖,你这是怎么啦?怎么伤成这样了?”昱霆一进门就见昱霖满脸憔悴,身上布满伤痕,很是心疼。
“大哥,你来了。”昱霖艰难地撑起身子。
“别动,别动,你快躺下。”昱霆连忙坐到昱霖身边,扶着他倚靠在床上:“怎么被打成这样了?这日本人的心真不是肉长的。”
“大哥,没事,这都是皮外伤,养些日子就会好的。我找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