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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霖增添苦痛。
阿龙轻轻地把陆昱霖侧放在行军床上。陆昱霖就这样昏昏沉沉的睡着。
“不知他今天晚上能否睡个安稳觉。”谭敬廷看着昱霖毫无血色的脸,叹了口气。
“好了,阿龙,我这里没事了,你去休息吧。”谭敬廷朝阿龙点了点头。
“好的,处长,有事叫我。”
阿龙退了出去,阿龙对谭敬廷还是很尊重的,虽然阿强经常在他面前表现出对谭敬廷的不屑和怨气,但阿龙觉得谭敬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虽然不像朱弘达那么喜欢一起三五成群喝酒聊天,但其实还是蛮有人情味的,阿龙的儿子是个早产儿,老是病病殃殃的,阿龙赚的钱大多是给儿子买药的,谭敬廷知道之后,常常会暗中接济他一下,或是有些有油水的活派给阿龙去做。所以,阿龙还是很感激谭敬廷的。
谭敬廷打算这两天不回家了,他要陪着陆昱霖。于是他给桂花去了个电话。
“桂花,我是敬廷,这两天站里挺忙的,我就不回去了。你自己当心点,要吃什么就跟张嫂说。”
桂花是从来不会干涉他公事的,所以马上回了一句:“敬廷,我知道了,你自己也别太累了,多保重身体。”
谭敬廷又嘱咐了桂花几句,便把电话挂了,然后把椅子搬到内室,他怕陆昱霖晚上睡不安稳,便坐在椅子上陪伴着他,他见陆昱霖一直昏睡着,便伏在椅背上打起了瞌睡。
睡至半夜,陆昱霖迷迷糊糊地发出哼哼的呻吟声,声音由小变大,由疏变密,把谭敬廷惊醒。
“小霖子,哪儿疼?”谭敬廷蹲下身子,望着冷汗直冒的陆昱霖。
“哪儿都疼。”陆昱霖睁开迷糊的眼睛,见眼前的人是谭敬廷,鼻翼张了张,眼眶里闪着泪光:“谭大哥,我好疼啊。”
在刑讯室里,陆昱霖是如此的坚贞不屈,任凭朱弘达阿强他们用什么苦刑伺候,他都能横眉冷对,咬紧牙关,但只有面对谭敬廷时,他才会喊疼叫苦,他才会像个小弟弟一般,向大哥述说自己心中的委屈和苦痛,因为谭敬廷一直是陆昱霖心中那个最疼爱自己,最呵护自己的大哥。。。
谭敬廷的心震颤着,眼前的陆昱霖就像是十多年前在黄埔军校时的那个小弟陆昱霖,每次遇到委屈和责罚之后,总会找他倾诉。每当陆昱霖向他投来令人怜悯的求助目光时,谭敬廷的心顿时就会被融化了,他对这个小弟一直是那么宠溺,不愿看见他受一丁点儿的委屈。而此刻,陆昱霖的那句“谭大哥,我好疼啊。”让谭敬廷顿时心如刀割,肝肠寸断。
“你等着啊,小霖子,我去去就来。”谭敬廷含着泪,朝门外跑去。
谭敬廷飞快地跑到医务室,今天轮到郑医生在医务室里值班。
郑医生是医学院的高材生,这人业务能力强,医术不错,但这人是个典型的书呆子,不善于同别人交往,跟站里的其他同事一般话不多,既不会阿谀奉承,也不会没话找话,跟别人扯闲篇,常常独来独往,他的活动范围也很有限,不是看病,就是研究医书。不过,他跟谭敬廷还是挺投缘的,能够说上几句话,可能这两人都属于不会攀高枝,不会溜须拍马,不善于经营人际关系的人,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因而郑医生和谭敬廷关系还不错。
“郑医生,你这里有什么止痛药吗?”谭敬廷心急慌忙地询问郑医生。
“我这里只有吗啡针剂,需要静脉推射。”郑医生抬头望着谭敬廷。
“那你赶紧的,把吗啡和针筒一起拿到我办公室来吧。”谭敬廷向郑医生命令道。
郑医生连忙问了一句:“给谁打针啊?”
“当然是给痛得受不了的人打针啦。你别多问了,快跟我走吧。”谭敬廷一把把郑医生从座位上拉起。
“哦,好的好的。”郑医生连忙把吗啡试剂和针筒,药棉等物放进托盘里,跟着谭敬廷来到了他的办公室。
“你给他注射一针吗啡吧。”谭敬廷指了指躺在行军床上的陆昱霖。
“他不是犯人吗?”郑医生惊讶地望了望陆昱霖,又望了望谭敬廷。
“犯人也是人。你赶紧给他打针吧。”谭敬廷的口吻不容违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兄友弟恭()
“哦,好的。”郑医生看见谭敬廷那两道不容商榷的目光时,连忙按照谭敬廷的吩咐去做。
郑医生把皮管扎在陆昱霖的手臂上,然后用针筒抽出吗啡试剂,找到陆昱霖的静脉,扎了进去,进行推射。
“好了。打好了。”郑医生拔出针头。
“郑医生,这吗啡能止痛多久?”谭敬廷想要知道吗啡的药效。
“一般六个小时左右吧。”郑医生一边收拾,一边回答。
“那一天能打几次?”谭敬廷一听打一次吗啡只有六个小时的止痛时间,觉得远远不够,按陆昱霖的刑伤来看,一天打三到四次才行。
“吗啡打多了会上瘾的,不能多打。一天一次就算多的了。”郑医生告诉谭敬廷吗啡的副作用:“如果上瘾了,会对身体造成伤害,而且很难戒断。”
谭敬廷听后,点了点头:“那要是吗啡作用过了之后又疼得受不了了,怎么办?你有什么好的办法没有?既不上瘾又能减轻痛苦?”
谭敬廷想让郑医生想个办法来减轻陆昱霖的痛苦。
郑医生摇了摇头:“熬呗,还能怎样?不过,要是实在熬不下去的话,只能多打几针了。”
“那郑医生,像他这种情况,一天打两针不算多吧?”
“像他这样的,先期一天两针才能止痛,后期可一天一针。不过时间长了会上瘾。”
“那就先一天打两针吧。”
郑医生面露难色:“谭处长,朱站长说了,吗啡是给我们内部人员使用的,不是给犯人准备的。要是让他知道我给犯人注射吗啡的话,那我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就说是我要的,我身上好几处枪伤在阴雨天都疼得厉害,你就说这吗啡是给我打的不就完了吗?”谭敬廷给郑医生出主意。
“那好吧,那请谭处长明天下来补签一下用药记录。”郑医生见谭敬廷态度坚决,便不再坚持:“你可别忘了哦,否则站长给站长查到的话,我可就没活路了。”
“放心吧,要不我待会儿就去补签一下你那个用药记录。”谭敬廷说完,从裤兜里拿出一叠钱交给郑医生:“郑医生,辛苦你了,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不不不,谭处长,不用破费了,打个针而已。”郑医生连忙推辞。
“你这可是冒风险的,我不能让你白干呢,收下吧,郑医生。”
郑医生见谭敬廷态度诚恳,也就收下了:“谭处长,这个犯人是谁呀?你怎么这么照顾他?”
“他是我兄弟,这辈子最好的兄弟。”谭敬廷望着陆昱霖,眼睛有些湿润。
郑医生被谭敬廷的情义所打动,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放心,谭处长,我会按时给你的这位兄弟打针的。”
“谢谢,郑医生。”谭敬廷拍了拍郑医生的肩膀。
郑医生下去了,谭敬廷望着发出鼾声的陆昱霖,心疼地给他掖了掖被子。随后下楼,到郑医生的办公室里,翻开用药记录册,在吗啡一栏里,签署了谭敬廷三个字。
“郑医生,如果站长问起你吗啡的事情,你就全推到我身上,就说我把吗啡领走了。你听懂了吗,这样你就可以置身事外了。”
郑医生点了点头,冲谭敬廷笑了笑。
旭日东升,又是一个明媚的早晨开始了,当晨曦照在陆昱霖的身上时,他感到一阵轻松,虽然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已经不那么令他浑身痛得直打哆嗦了。他睁开眼睛,看见谭敬廷正坐在他的身边,倚靠在椅子上,发出轻轻的鼾声。
昨天,自从在刑讯室昏死过去之后,陆昱霖一直是昏昏沉沉的,他在梦中梦见了许多亲人,有父母,有昱霆大哥,还有淑娴,他向他们哭诉着自己遭受的折磨,他希望他们能带他一起走,可是,这些人只是冲着他微笑,随后转身消失了,任凭他怎么呼喊,他的亲人们还是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他在梦中哭醒了,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已经不在刑讯室里,也不在地牢中,却是躺在办公室的行军床上。
陆昱霖努力回忆昨天的点点滴滴,他好像被人背出了刑讯室,好像有人给他上药,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绷带,是重新包扎的,好像他昏睡中喊过疼,好像有人给他打过针。陆昱霖伸出手臂,看了看,果然,在右臂的静脉上有针眼。这是给他打的什么针?是毒针?让他慢性中毒而亡?他马上否定了,何必这么麻烦,他们要处死他还不是易如反掌?那是不是胁迫他招供的迷幻针,他听说过这种针剂,注射之后可以让人产生迷幻,然后敌人就会提问相关的一些问题,诱供出秘密情报,难道昨天他们对自己采用了这种手段,他是不是已经把明峰来沪的相关信息供认不讳了?一想到这儿,陆昱霖浑身直冒冷汗。
“你醒啦?“谭敬廷睁开眼睛,看见陆昱霖已经睁开眼睛望着他,连忙伸了个懒腰:”看来这吗啡的作用还不错,你后半夜基本没怎么叫唤。“
原来这针眼是吗啡的针眼,陆昱霖悬着的心放下了,怪不得自己感觉伤口不那么痛了,而且还有一种轻松感,原来是吗啡的作用,这一定是谭大哥让人给他打的止痛针。一想到这儿,他对谭敬廷充满了感激。
“谭大哥,谢谢你,昨晚我把你折腾得够呛吧。“陆昱霖知道如果不是谭敬廷到刑讯室里把他救出来,他还会不停地被朱弘达一伙折磨着。
“小霖子,你可千万不要这么说,你我是兄弟,哥哥照顾弟弟是理所应当的。况且,你受这些苦也是由我造成的,要是我不抓你,你就不会来这个鬼地方,不会被他们折磨得死去活来,是哥哥对不住你。“
这些话是谭敬廷的肺腑之言,他确实觉得自己愧对陆昱霖。
“谭大哥,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我们身处两个阵营,而且是敌对的两个阵营,你这么做,我不怪你。“陆昱霖吸了口气,淡淡地说。
“小霖子,你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觉得惭愧,想当年,我们一起进黄埔军校,一起打鬼子,有好几次你救我,我救你,生死与共,祸福同享,有什么心事,有什么苦恼,我们总是畅所欲言,无话不说。我真想回到那个时候去,不用像现在,有很多话,你不能告诉我,我不能告诉你。“
谭敬廷最痛苦的莫过于同自己的好兄弟不能敞开心扉,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能心存戒备,相互猜忌,相互钩心斗角,彼此你死我活。
“这也许就是谍报人员的悲哀吧。谭大哥,既然我选择了这条路,你就让我走下去吧,别劝我回头。“陆昱霖语气轻柔,但神色坚定。
陆昱霖仿佛洞穿了谭敬廷的心思,他准确无误地向谭敬廷传递了信息,表明了心迹:自己是不会归降的,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
谭敬廷听了陆昱霖的暗示之后,抹了把脸:“小霖子,饿了吧,你想吃什么,我让勤务兵去买。“
“我心里想吃好多好吃的,可惜我的嘴,我的牙都不行,痛得要命,恐怕什么也吃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