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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凡看过这些照片的人,十有八九都会被吓个半死。无须动手,都乖乖地招供了。”谭敬廷边说边注视着陆昱霖的脸上神情的变化。
眼前的一幅幅图片不禁让陆昱霖想到了陆军特务机关,在渡边的刑讯室里,陆昱霖曾经看到过各式刑具,也尝过皮鞭的滋味,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至今仍不时出现在梦魇中,令他经常冷汗淋漓地从梦中惊醒。而此时谭敬廷给他看的刑具则更为可怖。
陆昱霖感到手心在出汗,心里觉得一阵反胃,喉咙口似乎有东西要喷薄而出。但他不能也不愿让谭敬廷觉察到他内心的紧张和惶恐,于是,硬生生地把涌到喉咙口的东西给咽了回去。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问了一句:“谭兄是打算把这些个玩意都在我身上过一遍吗?”
谭敬廷见陆昱霖脸上虽然依旧很平静,但喉结处却动了几下,知道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画面对他有所触动,一般有正常思维的人,见到这些照片都会面色惨白,汗如雨下,甚者浑身颤抖,陆昱霖的反应算是极为镇定的。
“过一遍?开什么玩笑,那些个五大三粗的壮汉都扛不住三四样,就你这样的身板能全扛下来?真要是把这些个玩意都试一下,我估计够你死个七八回的了。所以,我说小霖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何必把自己搞得惨兮兮的呢?你我同学一场,又是好兄弟,我可不想把这些个玩意用在你的身上,哥哥我虚长你几岁,别的不敢夸口,顺势而为这个道理我还是比你懂的深。只要你写份悔过书,把你们组织里的那些个人员名单告诉我,我保你平安无事而且还能得到一大笔钱。这是哥哥的肺腑之言,你就听你谭大哥这一回,行吗?”
陆昱霖默不出声。
谭敬廷一拍脑袋:“嗨,我忘了,你是西关大少,不在乎钱,如果你想当官,也没问题,我可以把我处长这个位置拱手让给你,怎么样?哥哥我说到做到。”
“谭兄,十多年未见,你怎么变得我都不认得了,你怎么会变得如此俗不可耐,整日想的就是升官发财,想当年你我浴血沙场,满脑子就是砸烂一个旧世界,建立一个新国家,为了民族和国家的利益可以奋不顾身,舍生忘死。而现在,你的这些理想,信念,追求,使命都去哪儿了呢?”
“别跟我提这些个没用的,什么理想,信念,追求,使命,那些都是糊弄人的,只有权势,金钱才是实实在在的,怎么样,兄弟,我们一起合作,只要你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到时你我一起升官发财。”
谭敬廷黔驴技穷了,他知道升官发财对于陆昱霖而言,太缺乏吸引力了,但他此时也没有其他什么招了,只能把这四个字抬了出来。
“恐怕我要让谭兄的升官发财梦破碎了。真对不住,让你失望了。”
果不其然,陆昱霖对此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你这个人就是一根筋,太倔,真的是执迷不悟,不可救药。“谭敬廷对自己感到十分懊恼,拿陆昱霖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个人怎么就这么铁板一块死脑筋呢?
“好了,谭兄,你也别多费口舌了,带我去见识见识吧。”陆昱霖站起身:“否则,你也不好向上面交代。”
陆昱霖知道谭敬廷进退两难:进,对他施以酷刑进行逼供,尽管这是谭敬廷不愿干的,但又不得不干,否则便会授人以柄,说他因徇私情而立场不稳,同情共党;退,谭敬廷什么有用的口供也没得到,双手空空,无法向朱弘达交差。
谭敬廷叹了口气,摁了摁铃,阿强和阿龙走了进来。
“你们带他去开开眼吧。”谭敬廷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
陆昱霖被带出审问室,朝刑讯室里走去。谭敬廷连忙叫住阿强:“阿强,你过来。”
阿强停住脚步,转身来到谭敬廷身边:“处长有何吩咐?”
“手里有点分寸,吓唬吓唬就行了,千万别给打残了,说不定他以后还是你的上司,我们的同事呢。”谭敬廷知道阿强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被他刑讯过的人非死即残,所以,特别嘱咐了一句。
“明白了,处长。”阿强点了点头。
这时,电话铃响了,谭敬廷不耐烦地嘀咕了一句:“又来催了。”
谭敬廷悻悻地走进里面的办公室,拿起电话。
“谭处长,有进展了吗?”朱弘达询问道。
“站长,正按照你的指示在进行中。”
“国防部的庞副部长在我这儿,他对你破获上海地下党组织的情况很感兴趣,想具体了解一下你们抓捕陆昱霖的过程,你马上过来一下。“
“好的,我这就过来向庞副部长汇报情况。”
谭敬廷挂了电话,拿起帽子和外套,朝门口走去,忽然他止住脚步,又折了回来,朝阿强走去。
“阿强,我去站长那儿,我的这位老同学就交给你了,出手别太狠了,千万别打残了。”谭敬廷还是不放心,再三关照阿强。
“放心吧,处长,又不是头一天干这活。”
陆昱霖被带进刑讯室,映入眼帘的是满屋子的各式刑具,房间里弥漫着一股交杂着血腥气和恶臭的气味,从他被捕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自己将会经历这炼狱般的苦痛,但当这真实的场景展现在眼前时,他还是情不自禁地感到一丝恐惧。
死,他不怕,这些年一直在生死线上行走,有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他曾经设想过许多种死法,一枪毙命或是服毒自尽是他认为最为理想的死法,他最不愿意经历的便是眼前被这些刑具活活的折磨死。然而,这由不得他来选择自己的归宿。
当然,只要他一松口,把组织机密和盘托出,他不仅可以免受酷刑的折磨,而且还能继续苟活下去,甚至还能得到谭敬廷所谓的升官发财的机会。但背叛自己的信仰,出卖他人,做一个不忠不义之徒,这上对不起陆家列祖列宗,下无颜以对同胞手足,况且还会连累许多同志,这关乎几十条人命,上海地下组织的存亡,甚至是苏北根据地也会受到牵连。所以,他没有选择,也许这里即将成为他的人生终点站,但一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跟玉蓉和孩子们见上一面,告别一下,心里便有隐隐的刺痛感。还有令他最为焦虑的一件事是如何把淑妍藏匿起来的那几份情报送出去,这可是至关重要的情报,无论如何也要争取一丝机会把情报传递出去。
“把他吊起来。”阿强冷冷地望着陆昱霖。
陆昱霖的思绪被打断,随即两个打手把陆昱霖的双手分别铐在与两条铁链相连的铁环上,然后两个打手转动两边墙上的把手,两条铁链被拉直,陆昱霖的双足瞬间离地,一直被拉到距离地面五十公分左右处停了下来,这样一来,全身份量都集中在两条臂膀上,陆昱霖感觉自己的双臂要被扯断了,尤其是左臂,那枪伤处,经这一拉扯,钻心的疼。
“强哥,用几号鞭子?”阿龙看了看墙上挂着的几条鞭子,询问阿强。
“三号。”阿强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三号皮鞭是最粗的那根牛皮皮鞭,阿龙取下三号皮鞭,扔进一只水桶里浸泡着,水桶里装的是浓盐水,用蘸上浓盐水的鞭子抽打犯人,一来可以增加受刑人的痛苦,盐水对伤口的刺激甚至比鞭子直接抽打更难以忍受,二来可以防止伤口化脓发炎,因为很多囚犯不是死在受刑过程中,而是死于后期的伤口感染。
阿龙将三号皮鞭从浓盐水中拿了出来,朝着陆昱霖的背脊抽了过去,随着鞭子在空中发出的呼啦呼啦的声响,陆昱霖的白色衬衫上顿时留下了一道道粗粗的血印。皮开肉绽的伤口遇到盐水的刺激,疼得陆昱霖冷汗直淌,被铐在铁环上的一双手张开又握紧,握紧又张开,他在极力忍受着鞭刑带来的疼痛,身体不禁摇晃起来,那两条胳膊把铁链拽得叮当作响。
“停。”阿强示意阿龙暂停一下,走到陆昱霖身旁,抬头望着被吊在半空的陆昱霖:“陆兄,我知道,你跟我们谭处长是老同学,曾经还是好兄弟,不过,这里的规矩想必你也是知道的,你也别怪我们心狠手辣。我们也不想为难你,只要你肯供出你们组织的据点,人员名单,还有徐明峰的情况,一切都好说。”
陆昱霖双肩发麻,背部火辣辣的疼,汗水滴答滴答掉落在地上
第一百七十三章 心惊肉跳()
“滋味不好受吧,是啊,像你这样的大少爷,过惯了锦衣玉食的日子,怎么吃过这种苦头,只要你开口招供,我立马放你下来。我问你,跟你一起逃跑的那个女的是谁?她真的就是许淑娴吗?她当时是不是有重要情报交给了你?”阿强当时看见淑妍倒在昱霖的怀里,在他耳边说了些悄悄话。
陆昱霖疼得闭起双眼,他在盘算着谭敬廷对他们组织的情况到底了解多少,还有没有可能把那份情报送出去。
阿强见陆昱霖还是不开口,朝着阿龙努了努嘴:“继续。”
阿龙朝着陆昱霖的胸前又是一阵狂抽,陆昱霖的前胸,腹部,脖颈,双臂上鞭痕累累,甚至脸颊上也挨了一鞭子,陆昱霖紧闭双目,紧咬牙关,喘着粗气。那铁链发出的叮当声越来越响,鲜血不停地从伤口渗出,滴在地板上。突然他觉得眼前一黑,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头,晕过去了。”阿龙走近陆昱霖,见他耷拉着脑袋,双目紧闭。
“把他放下来,泼醒他。”阿强望了一眼晕死过去的陆昱霖,冷冷地说。
两个打手转动把手,把陆昱霖从半空中放了下来,陆昱霖双腿毫无知觉,根本没法站稳,一个打手便扶住他的身子,另一个打手把他从铁链上解开,陆昱霖的身子软软地倒在墙边。阿龙舀了一瓢冷水朝陆昱霖身上泼去,陆昱霖像是在血水中浸泡着
国防部的副部长庞天玺正坐在朱弘达的办公室,他原本到上海站来督察工作的,没想到意外获悉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一个重要负责人落网了,而且正是多年以来被追踪的共党谍报人员“水母”,甚感欣慰,便好奇地想了解拘捕这个“水母”的过程。
朱弘达忙不迭地给庞天玺点烟,庞天玺见朱弘达手上的那只珐琅打火机甚是精美,不禁产生了好奇心。
“朱站长,你的这只打火机倒是很别致嘛。”
“这是当年俞站长送给在下的。“
朱弘达把打火机递给庞天玺,庞天玺翻来覆去欣赏这只画有花鸟的精美的珐琅打火机。
这只珐琅打火机确实是当年俞佩良赠送给朱弘达的,当年朱弘达刻了几枚印章送给俞佩良,虽然这不是出自名家之手,但印章是用象牙雕刻成的,而且篆刻精美,所以价值不菲,俞佩良不好意思,便送了这只珐琅打火机给朱弘达,以示感谢。
“哦?俞佩良可是有名的吝啬鬼,他倒舍得把这么漂亮的打火机送你,可见他对你的器重啊。“
“是啊,俞站长对在下的再造之恩,鄙人是没齿难忘。“
朱弘达见庞天玺对这只打火机爱不释手,知道他看上了,便顺手推舟:“庞部长要是喜欢,就留下做个纪念吧。“
“君子不夺人所爱。“庞天玺把打火机还给了朱弘达:”这是俞佩良送给你的,我可不敢占为己有,好好保存着吧。“
朱弘达接过打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