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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叫欧阳锐啊。”谭敬廷有些失望,他心目中的陆昱霖可是富甲一方的西关大少,怎么可能跟这种穷困潦倒的小记者划上等号呢?
“不好意思,耽误你下班了。”谭敬廷站起身来,跟曹秀英打了个招呼。
“没关系,没关系,谭处长以后无聊了,尽管找我闲聊。”曹秀英含情脉脉地望了谭敬廷一眼。
谭敬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昱霖,淑妍和明峰三人来到了八里桥,玉蓉屋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鸣儿又长高了不少,他现在已经九岁多了,眉眼之间越来越像昱霖了,而咏儿也有三四岁了,十分惹人喜爱。喻儿也已经快两周岁了,脸色红润,长胖了不少。
鸣儿居然像个小先生的模样,教咏儿背《家训歌》:“咏儿,我说一句,你跟一句,明白吗?”
咏儿点点头。
“黎明起,闻鸡舞。“鸣儿背诵道。
咏儿立刻鹦鹉学舌:“黎明起,闻鸡舞。“
“尊长辈,敬兄弟。“鸣儿把手背在身后。
咏儿也学着鸣儿的样,把手背在身后:“尊长辈,敬兄弟。“
“讲仁爱,重道德。“鸣儿口齿清晰,慢条斯理。
咏儿一边点头,一边学舌:“讲仁爱,重道德。“
“明是非,守诚信。“鸣儿继续背诵。
“明是非,守诚信。“咏儿的小嘴一开一合,煞是有趣。
鸣儿一脸严肃:“知廉耻,懂礼仪。“
“知廉耻,懂礼仪。“咏儿一字一顿地说。
鸣儿满意地点了点头:“做学问,须勤勉。“
“做学问,须勤勉。“咏儿一脸严肃的模样。
鸣儿继续逐字逐句教咏儿:“爱卫生,勤劳动。“
“爱卫生,勤劳动。“咏儿摇头晃脑起来。
“轻资财,重情义。“鸣儿点着头背诵道。
咏儿学着鸣儿的样,小脑袋也一上一下地点了起来:“轻资财,重情义。“
“君为轻,民为重。“鸣儿大声诵读。
“君为轻,民为重。“咏儿也把声音提高了。
“社稷兴,黎民责。“鸣儿最后一个字特地拖了个音。
“社稷兴,黎民责。“咏儿模仿地很到位,也拖了个长音。
鸣儿背诵完了,像个先生一般,夸奖学生:“咏儿,你今天表现不错,咬字清晰,没有半途而废。明天我再给你解释解释其中的意思。“
大家伙听完后,都报以掌声,咏儿不好意思地往玉蓉怀里钻。
“下次我得带胜男来,跟鸣儿学学这首《家训歌》。孩子的品行培养,一定得从娃娃开始。“明峰听完鸣儿和咏儿的背诵的《家训歌》之后,颇有感慨。
“好啊,下次带胜男过来,我想胜男这个大姐姐一定会跟这些小弟弟,小妹妹打成一片的,她原本就是个孩子王嘛。“昱霖一想起胜男当初在流浪儿中间的登高一呼的模样,不禁笑了笑。
昱霖把两罐奶粉递给玉蓉,玉蓉推辞不肯收。
“玉蓉啊,这里除了孩子们之外,还有谁有资格吃奶粉啊?你就收下吧,给孩子们补充营养。”昱霖把奶粉放在五斗橱上。
“表哥,现在外面东西都贵得吓死人了,粮价更是一天一价,昨天一旦米是七十万法币,今天就变成八十二万了。你说吓人不吓人。”玉蓉知道这两罐奶粉一定是天价。
“是啊,我今天出去转了一圈,发现上海的底层老百姓真的是没法过日子。物价高的太离谱了,一支牙刷都要一百多万。龙头细布每匹要九十万,而国民党的报纸天天在粉饰太平,一片莺歌燕舞的景象。”明峰不无感慨的说:“所以,玉蓉,你平日里跟街坊邻居们多聊一聊民生的问题,这个是最有共鸣的话题,这种来自于底层民众的呼声与呐喊,累积到一定程度,就会有排山倒海之势。那时候就是蒋家王朝灭亡的时候了。”
“我明白了。”玉蓉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离开玉蓉家之后,明峰跟昱霖交代了一下:“明天是跟苏北正常联系的时候,希望苏北方面已经锁定卧底了。”
“但愿如此。但这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们要做好应变之策。”昱霖对此似乎并不乐观,因为他知道,变色龙是一个资深的卧底,那他的伪装一定不易被察觉,变色龙一天不除,上海地下党组织就有随时被倾覆的危险。,而苏北根据地也会处于被动局面。
明峰点了点头,然后跟淑妍依依惜别,淑妍跟在昱霖身后,不时回头望着明峰的背影。
昱霖和淑妍刚走到亭子间外的楼梯时,薛太太就把他俩拉进亭子间。
“薛太太,啥事体啊?”淑妍不知道薛太太为何如此神秘。
薛太太压低嗓音对昱霖和淑妍说:“昨天,东厢房呃沈先生偷偷呃撬开那呃房门锁,溜进去,过了没多少晨光就出来了,我以为伊到那屋里厢去偷么子,不过好像没看见伊从那屋里厢偷出啥么子来,手里厢空落落呃,衣裳袋袋也瘪哒哒呃,不过,那还是要当心点。”
听薛太太这么一说,昱霖和淑妍都紧张起来。他们谢过薛太太后,走进房间。然后一起走到浴室里,打开水龙头。
“朱弘达偷偷跑进我们家里来做什么?”淑妍探出头,往家里四周望了望。
“应该不是来偷东西的。”昱霖脑中不停在转:“如果不是来偷东西的,那就是来放东西的。”
“放什么?”
“窃听器。”昱霖和淑妍两人异口同声。
“淑娴,你去把卧室的窗帘拉上,然后把收音机打开,把音量调高。”
“好的。”
淑娴走进卧室,窗户关上,窗帘拉上,然后把灯关了,打开收音机,把音量调高。
朱弘达正在东厢房里带着耳机窃听西厢房的动静,忽然间,耳机里传来高亢的京戏锣鼓声,震得朱弘达跳了起来,连忙把耳机摘下。
他拿起望远镜,窥探着对面,发现对面已经灭了灯,拉上了窗帘,朱弘达抬起手,看了看时间:“才八点不到,就睡啦?平时不都要到十点之后吗?今天是什么情况?”
忽然,他发现对面从窗户里透出点光亮,是烛光,然后看见两人随着留声机的音乐翩然起舞。
“今天是什么日子,这么浪漫?”朱弘达只能看个轮廓,也就放弃了,他听见对面传来的高声的施特劳斯的圆舞曲的声音,气得把耳机一扔,索性倒在床上,用耳塞把耳朵堵住。
昱霖透过窗户,观察对面东厢房,见对面一片漆黑,估计朱弘达睡下了。然后便举着蜡烛,搜寻家里的每个角落,终于在台灯下面,找到了窃听器。
淑妍伸手要拔掉窃听器,被昱霖拦住。昱霖朝她摇了摇手,在纸上写上:“不能拆。”
“为什么?”淑娴也在纸上写字。
“拆了他就知道我们发现了窃听器。”昱霖继续写道。
“那以后我们在家怎么说话?”淑妍连打几个问号。
“重要的内容笔谈,无关紧要的话可以用嘴说。用音乐做背景声,掩盖说话的声音。尽量不要在卧室里说,卧室里的情况,他一目了然。”
“那他会不会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淑妍在“身份”二字上划了两条杠。
“不清楚,如果暴露的话,他应该会有所动作,但到目前为止,朱弘达还没有采取行动,那他对我们还处于观察阶段。”昱霖在纸上唰唰唰地写着。
“那他会不会知道我们分房睡的事情?”淑妍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昱霖被淑娴这么一问,也忽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觉得可以搪塞过去,继续在纸上写道:“也许已经知道了,不过不要紧,若是姓朱的问起来,你就说我们吵架了,所以分房睡。我看我们得换一块厚实一点的窗帘了。”
“我明天就去买。”淑妍望了望窗帘,又联想起朱弘达的那双偷窥的眼睛,有些不寒而栗。
第二天中午午休时,淑妍主动走进朱弘达的办公室,因为她急切地想要了解朱弘达到底对他们掌握了多少情况。
淑妍把一只精美的不锈钢酒壶放在朱弘达的办公桌上。
“这是送给我的?”朱弘达不解地望着淑妍。
和淑娴交往这么多时间了,他还从来没有收到过淑娴的礼物,没想到今天淑娴主动送礼物给自己,朱弘达不免有些心花怒放。
“嗯,弘达,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照顾,要不是你介绍我进保密局,恐怕我和欧阳现在连孩子的奶粉都买不起。欧阳说你爱喝酒,就建议买个酒壶给你。”
“这个是欧阳买的?”朱弘达一听是欧阳的意思,有些扫兴。
“是欧阳建议的,我挑的,怎么样,喜欢吗?”
朱弘达一听,满心欢喜:“很漂亮,淑娴,不管你送我什么,我都会珍藏一辈子的。我待会儿在壶底刻几个字。”
“瞧把你给美的,就一个普通的酒壶而已。我和欧阳昨天去逛南京路,那里有很多商家在搞促销,很多东西在打折销售,我看这个酒壶还不错,就买了送给你。”
“打折的?”朱弘达心里难免有些不爽,不过,这是心爱女人的礼物,就算是打折商品,也是很珍贵的:“这酒壶经过你的手送到我这儿,这就不是一只普通的酒壶了。”
显然,朱弘达还沉浸在幸福中,他深情地望着淑妍:“酒壶打折,但我知道你我的情谊是不会打折的。”
淑妍连忙避开朱弘达火辣辣的眼神。
“弘达,你看,我这条丝巾怎么样?”淑妍把一根带有刺绣的绸缎丝巾披在肩上,然后在朱弘达面前转了一圈。
“还行,是在惠罗公司买的吗?”
淑妍披上丝巾之后,更添了一份妩媚,朱弘达眼睛直勾勾地望着面前的这个女人。12
第一百四十九章 捕风捉影()
淑妍淡淡地一笑:“是先施公司。欧阳昨天路过那儿,看见里面在打折,所以就买了下来。弘达,听说你老婆来了,你正好带她去那儿买点东西,最近那里打折促销的商品挺多的。”
“她一个乡下女人,土里吧唧的,用不着这么花枝招展的,不过,淑娴,打折的商品嘛,多少还是有些瑕疵的,不是已经过时了,就是商品本身质量有问题。下次我给你买最时髦的正品。”
朱弘达对欧阳锐买的打折商品根本就不屑一顾,故意在他的心上人面前炫耀自己的经济实力。
淑妍一听朱弘达这口气,就知道他跟昱霖较着劲呢。
“到底是保密局的老大,财大气粗啊,口气就是不一样,这条丝巾可是花了我们家欧阳半个月的薪水呢,一个富豪的一掷千金跟一个穷小子倾囊而出的一块大洋怎么能相提并论呢?”淑妍反感朱弘达在自己面前的炫耀。
“哦?你们家欧阳这次可真的是豁出去了嘛。那这个月是不是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了?”朱弘达言辞中饱含对欧阳锐捉襟见肘的经济状况的嘲讽。
“昨天是我们结婚十周年,他当然要表示表示喽。”淑妍不理朱弘达的讥讽,脸上洋溢着幸福感。
“怪不得呢,我看见你们昨天放着音乐,搂抱在一起跳着烛光交谊舞呢,没想到,欧阳锐这个人还挺浪漫的。”朱弘达语气里含着嫉妒。
“那是,当初他不是手捧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