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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太太望着黄包车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客堂间。
杜太太刚想坐下来喝口水,就听见薛太太在次间里大声叫了起来。杜太太连忙跑进次间,走到里间,看见何三坐在马桶上,脑袋耷拉着,薛太太吓得面如土色。
“哪能啦?”杜太太急忙问道。
“何三爷死忒了。”薛太太指了指次间里面的何三爷。
杜太太连忙走了进去,看到何三坐在马桶上,无声无息。
“啊?”杜太太吓死了,连忙跑出次间。
“我刚刚想进来拎马桶,看伊坐了上头,就在外头等忒些,等了半个钟头,还没出来,我就进去看看交,叫伊伊也没反应,我又碰碰伊,伊也一点反应都没有,我搭了搭伊呃手,冷冰冰呃,我又摸了摸伊呃鼻头,没气来。啊呀,哪能办啦?”薛太太双手不断地搓着,吓得六神无主。
“哪能会出这种事体呃啦?婷婷呢,婷婷到啥地方去了?我好像一早就没听到伊呃声音。”杜太太同样也是惊魂未定,她忽然想到了婷婷。
“会不会是伊看到何三爷死忒了,吓死了,跑忒了。”薛太太猜测婷婷不见的原因。
“有可能呃,小姑娘见过啥世面啦,肯定是吓死忒了,跑路了。我看迭能伐,先报警再讲。”还是杜太太沉着,想到了去报警。
“对呃,对呃,报警,报警。”薛太太连连点头。
不一会儿,何三的死讯迅速在弄堂里蔓延,吉祥里18号被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对何三的暴毙七嘴八舌,议论纷纷。
朱弘达知道何三死了,杜太太也许会怀疑到自己头上来,所以,趁乱离开了18号。
警察把何三的尸体送到了七十六号,丁默邨把这件事交给长脚几个去处理。长脚提出进行尸检,但何三的家人死活不同意。
“人已经死忒了,还要在伊身上横一刀竖一刀,侬让伊做鬼也不太平啊。”何三太太哭得死去活来:“长脚,侬应该去查一查诶个百乐门呃狐狸精,人是在伊屋里厢死忒呃,伊现在人都勿见忒了,伊格个女人嫌疑最大,肯定是伊害死三爷呃。”
“阿拉正在寻伊,侬放心,何太太,阿拉一定把这桩事体查清爽。”长脚点头哈腰,向何三太太作保证。
长脚几个来到了吉祥里18号,开始进行询问调查。
“杜太太,侬讲讲看,昨日何三爷还跟那几个一道搓麻将,吃大闸蟹,哪能到了半夜里人就死忒了啦?”
“格个事体我也不清爽呀,昨天大家都蛮开心呃,搓搓麻将,吃吃大闸蟹,何三爷一口气吃了四只蟹,后来楼上呃欧阳先生又请伊吃柿子,何三爷胃口好,一记头吃了四只柿子,后来肚皮痛,去房间里解手,出来后也蛮好呃。”杜太太如实向长脚讲述昨天发生的事情。
“侬讲伊腹泻?”长脚觉得这是个疑点。
“是呃呀,其实我也昨日夜头肚皮不适宜,哦,对了,楼上西厢房呃欧阳先生也腹泻,外噶蛮结棍呃,上吐下泻,今朝早上还浑身没力气,摔了一跤,把头也摔破了,流了不少血,还是我去请黄包车夫把伊背下楼去医院呃来。”
“迭能讲,昨天有好几个人都腹泻了?”
长脚大惑不解地望着杜太太,在腹泻这两个字上画了个圈。
第一百十八章 相生相克()
“是呃呀,昨天没吃啥呀,就是几只大闸蟹,夜饭也蛮简单呃,大家想多搓搓麻将嘛,所以,夜饭就烧了一只番茄蛋汤,一只白斩鸡是弄堂口买呃,一只黄鳝烧肉,一盆马兰头拌豆腐干,一盆拌黄瓜,就这几只菜而已,薛太太跟小宝吃了都没事体,我也只不过拉了两趟而已,吃了一片黄连素就好了。我看婷婷,欧阳太太走之前也没啥事体,就是何三爷跟欧阳先生反应最结棍。”
杜太太十分纳闷,也深感委屈,自己好心好意请邻居们来聚聚,结果闹出了人命,这让她百口莫辩。
“个么,楼上东厢房呃沈先生呢?伊有不良反应伐?”长脚在沈汉林的名字上划了两条杠。
“这我不清爽,侬去问伊好勒。”一提到沈汉林,杜太太一副讳莫如深的态度。
“好呃,侬现在就领阿拉上去。”
杜太太领着长脚几个上了楼,敲了半天的门,都毫无反应。
“屋里厢没人,沈先生大概出去了。”杜太太朝长脚笑了笑,耸了耸肩。
“哦,今朝早上发生嘎大呃事体,伊倒像勿搭界似呃,勿见忒了?”长脚有些疑惑。
“这位沈先生经常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老神秘呃,我听人家讲,伊是军统呃。”杜太太故作神秘地向长脚透露。
“是伐?杜太太,侬能肯定这位沈先生是军统呃人?”长脚一听,觉得东厢房的这位沈先生嫌疑重大。
“我也是听别人讲呃,这种事体哪能开口问人家啦?侬讲是伐?不过我想总不会的是空穴来风伐。”杜太太模棱两可的言语更加增添了长脚对这位沈先生的怀疑。
“好呃,我晓得了。个么,西厢房呃人呢?”长脚走到西厢房门前,望了望。
“我不是讲过了么,欧阳先生进医院了,伊表妹陪伊一道去呃,欧阳太太昨天半夜里接到电话,讲伊杭州呃亲眷死忒了,伊去杭州奔丧去了。”
“个么,这位欧阳先生去了啥呃医院?”长脚追问了一句。
“我好像耳朵旁边刮了一句,好像是圣玛丽医院。”杜太太沉思了一会儿,肯定地说道:“是圣玛丽医院。我听见欧阳先生对黄包车夫讲呃。”
“阿四,小六子,跟我去一趟圣玛丽医院。”
长脚手一挥,阿四和小六子连忙跟着长脚一起走了。
长脚几个跑进圣玛丽医院,问了当班护士,欧阳锐在哪个病房,护士查了查,告诉他们在肠道科病房里,于是几个人便直奔肠道科病房,在那里找到了这位欧阳锐先生。
陆昱霖躺在病床上,脑袋上缠满了绷带,长脚几个望了他一眼。根本就没认出这就是他们曾经撒下天罗地网,千辛万苦要寻找的共党嫌犯。
“侬就是欧阳锐?”长脚望了望眼前这个头上缠满了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病人。
“是的。你们是……”
“阿拉是来调查何三爷暴毙这桩事体呃。”阿四抢先把来意挑明。
“何三爷死了?暴毙?”昱霖一脸惊恐。
“侬还不知道伐,今朝凌晨何三爷死在吉祥里18号呃东边次间,婷婷呃房间里。”小六子补充了一句。
“他怎么会死的呢,昨天他还活蹦乱跳的呢,跟我们一起搓麻将来着。”昱霖满脸写着大惑不解四个字。
“是呀,天有不测风云,啥人晓得何三爷会的一记头就没了。我听说侬昨日夜头也一直在上吐下泻,是伐?”长脚感叹人生无常。
“是的,可把我给拉惨了,我觉得肠子都快给我拉断了。“昱霖一脸痛苦状。
“何三爷昨日夜头也是上吐下泻,最后死在马桶上。“
“是吗,这么说来,何三爷跟我的症状差不多,我刚才跟我表妹说起这事,我表妹是开中药铺的,她比我懂,她说是我吃好了大闸蟹后,又吃了柿子,这两样东西是相克的,轻者腹泻不止,重者可能会送命的。”昱霖向长脚解释了自己腹泻的原因。
“原来大闸蟹是不能跟柿子一道吃呃?”长脚对这个结论颇感意外。
“是呀,我表妹懂点中医,我昨天吃了两只螃蟹和两只柿子就拉成这样了,怪不得何三爷死了,他昨天吃了四只螃蟹,四只柿子,一定是吃多了,而且,岁数也大了,肠胃功能肯定退化了,唉,想想何三爷是上海滩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角色,没想到却死在几只螃蟹和几只柿子上面了,真是可惜啊,可惜。”昱霖唉声叹气,为何三抱屈。
长脚几个面面相觑,不置可否。
“这是我表妹说的,要不,你们再去问问那些老中医,他们见多识广。”
“好呃,麻烦侬了,欧阳先生,侬好好养病伐。”
长脚几个离开了圣玛丽医院,连忙跑到一家中医诊所,找到了一位鹤发童颜的老中医。
“请问老先生,这螃蟹能不能跟柿子一道吃呀?”长脚开门见山询问老中医。
“这两样么子是不能一道吃呃,螃蟹性寒,柿子也性寒,叠加在一道,肯定会上吐下泻,侬晓得吃蟹呃晨光做啥要把生姜切碎了,放到醋里去伐?”
长脚摇了摇头。
“因为生姜性热,可以中和螃蟹呃寒性,晓得了伐,要是两样寒气都老厉害呃东西搁一道吃下去,自然是要生毛病呃,弄不好性命交关。”
听老中医这么一说,长脚几个相信了,回去写了份何三的死亡报告,死亡原因一栏上写的是:四只螃蟹加上四只柿子,食物相克,导致何三腹泻脱水,脏器衰竭而亡。
而婷婷和沈汉林成为七十六号抓捕的要犯。
杜太太原本想要借何三的手除掉沈汉林,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何三居然死在了几只大闸蟹和柿子上,这让她的希望落了空。幸好现在七十六号正到处抓捕沈汉林,沈汉林一时半会不会回到吉祥里,这倒让杜太太稍微松了口气,她可以不再看见沈汉林那两道阴冷的目光了,不再受他的胁迫了。
警报终于解除了,淑娴又回到了吉祥里,昱霖也出院了,夫妇二人总算是迎来了片刻的宁静时光。
躺在昱霖的怀里,淑娴感到久违了的内心的平静。
“昱霖,这次我们总算是又闯过了一关了。”
“是啊,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关要过。不过,淑娴,你放心,有我在,我们一定能安然无恙的。”昱霖搂着淑娴,轻抚着她的臂膀,给她以力量和信心。
“这我相信,有你在,我没什么可担心的。”淑娴抬头,朝昱霖笑了笑。
淑娴忽然感到一阵反胃,连忙从床上爬起来,跑进浴室,呕吐起来。
“淑娴,你怎么啦?肠胃不舒服吗?是不是吃了什么相克的食物啦?”昱霖紧张起来。
“瞧你,你以为人人都是何三?”淑娴从浴室里出来,揶揄了昱霖一句。
“是啊,我现在都有些神经过敏了,一看到上吐下泻,就跟螃蟹和柿子联系起来。怎么样,舒服点了吗,淑娴?”昱霖关心地望着淑娴。
“好点了。”
“要是明天还不好,就去医院检查一下,要是落下胃病这个病根,可就遭殃一辈子了。”
“嗯,我知道了。”
第二天一早,淑娴又有干呕的反应,昱霖不放心,亲自带淑娴去圣玛丽医院看病。
“去验个血吧。”医生把化验单交给淑娴。
验完血后,淑娴把化验报告单交给医生,医生看了看,冲淑娴笑了笑。
“不是肠胃的毛病,你怀孕了。”
“医生,你没看错,我太太真的是怀孕了吗?”昱霖大喜过望,不敢相信。
医生见昱霖那副欣喜的模样,也为这对夫妇感到高兴:“不会有错的,已经怀孕两个月了。回家好好休息吧,不要干重体力活,不要太操劳,心情要愉快放松,这样生出的宝宝才健康聪明。”
“好的,谢谢你,医生。”昱霖兴奋地握着医生的手不放,直到医生满脸痛苦状,昱霖才意识到把医生的手握痛了,连忙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