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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知道朕知道。”
李承德连忙打断她的表白,低声道:“朕许诺的你的事自然不会反悔,将来若是朕真的能重返朝堂,你比侯君集的功劳还要大些……只是,他却先要杀朕了。”
“不是。”
宫女抬起头看着天,装作畅想模样以瞒住门口的军稽卫:“侯大人的意思是,陛下您无论如何都得死……等到李闲得胜回来之际,到时候只怕满朝文武恳求他登基称帝的奏折会雪片一样飞过去。他若要称帝,最先要做的便是杀了你。”
“没错。”
李承德点了点头。
“所以侯大人说,您不能死在李闲手里。”
“那么我就要死在他手里?”
“这是一颗假死之药,到李闲回到长安城的时候,您吞了这药丸,便会在六个时辰内如同真的死了一般。您活着是出不去这个院子的,只有死了才能出去。到时候宫里自然有人接应,太医院和侍卫,侯大人都已经打点妥当。不会有任何纰漏,只要你出了这个院子,侯大人立刻就会带兵起事。”
“按照规矩,燕王返回都城,大军要在城外三十里铺放鹤亭停住,满朝文武迎接燕王入城。进城之后先要回朝堂议政,过了午时,得胜大军入城庆贺,献俘,游街。从燕王入城到大军入城,有两个时辰左右的时间。这个时间内,燕王身边只有随从没有大军护卫。”
“侯大人已经联络了禁军,到时候以数千禁军包围太极大殿。但凡有人反抗,一律格杀勿论。”
“兵部可以调动城防军,到时候以城中叛乱为名下令封锁城门。只需外面的人马半日进不来,你就能重回朝堂。”
李承德缓缓吸了口气,低声问道:“没别的法子?”
“没。”
“这药丸必须吃?”
“必须吃。”
宫女的丑陋的脸一红,喃喃道:“陛下放心,这蜡丸里封了两颗药,是我特意向侯大人求来的,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吃。若是这药真的有些不妥当,也有我陪着你。”
她悄然将蜡丸塞给李承德:“大的那颗是我的,因为我身子重些,侯大人说分量自然大一些,小的那颗是你的。”
虽然她极丑陋,但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都是温情脉脉。
李承德心里一暖,脱口而出道:“好,到时候一起吃。”
……
……
兵部衙门
侯君集看了看手里已经变得微凉的茶杯,摇了摇头道:“其实造反这种事,说起来难如登天,做起来未必就那么难。皇帝若是肯假死,咱们就成了一大半。百姓们对燕王再敬畏,也敬畏不过皇帝。皇帝活着,燕王死了百姓们不会太慌乱。自古就是这样,若是皇帝死了,燕王却活着,那么就会有不少人揣测,皇帝怎么就死了?”
“燕王才进城,忽然皇帝死了。”
他微笑着说道:“满朝文武都会诧异震惊,然后禁军这个时候忽然封住太极宫。见人就杀,谁能拦得住?燕王是个算无遗策的人,这点我很钦佩。但他千不该万不该,当初没把李渊手下那些禁军杀绝。如果那些禁军都杀了,难道还会有这样的机会等着咱们?”
他对面坐着的那人脸色阴沉道:“咱们不是同路人。”
“但咱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侯君集笑了笑道:“我只是一直想不明白,按理说燕王对你也算不错了。准许你告老,还给了你厚厚的封赏,你怎么就不知足?”
那人冷冷笑了笑问:“侯君集,你为什么不知足?”
侯君集摇了摇头认真道:“因为燕王从始至终都没有给我让我知足的东西,当初我跟着他的时候,他才在东平郡站稳脚跟。后来那么多比我晚追随他的人都已经官至极品,我却不过是个从四品的侍郎。”
他自嘲的笑了笑:“在长安城里,从四品的官比狗还多。”
“狗不咬主子。”
他对面那人嘲讽的说道。
“对!”
侯君集没生气,也没反驳:“狗不咬主子,是因为主子喂给它肉骨头。可狗的饭量越来越大,肉骨头却还是那么一小根,不够吃了怎么办?而这只狗吃惯了肉骨头,再吃冷硬的馒头又不习惯,怎么办?”
对面那人愣了一下,冷笑一声没有答话。
“我知道你答不上来。”
侯君集笑了笑,靠在椅子上坐的舒服了些后笑道:“狗的肉骨头不够吃,又吃的馋了所以只能去偷。这是常理吧……可要是让主子知道了自己的狗偷吃,你猜会怎么样?”
那人想了想说道:“自然要打一顿。”
“狗不想挨打啊。”
侯君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说道:“狗不想挨打,又不想让自己偷吃的事让主人知道,唯一的办法不是逃走,而是咬死主人……只要咬死了主人,他才能继续吃肉骨头,吃好多好多肉骨头。”
“能把你逼成这样。”
那人冷声问道:“我都好奇,你到底偷了多少肉骨头?”
侯君集笑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个从四品的兵部侍郎。若是只有朝廷给的俸禄,我怎么吃的饱?兵部又是个肥的流油的衙门,又没有上面人监管……吃过一次,就会上瘾的,然后就会越吃越多,越吃越大。到最后,连自己都忘了到底吃了多少。只记得偷吃时候的美妙,和偷吃之后的惶恐。”
“你是个疯子。”
那人看着侯君集的眼睛说道。
“谢谢你。”
侯君集用听起来很真诚的语气说道:“你说我是个疯子,没说我是条疯狗。虽然只有一字之差,但好歹你给我留了面子。”
“咱们是各取所需。”
那人站起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所以你不需要套近乎,也没必要装的这么谦卑。陇右的几家我来办,其他的事,你来办。不过你要记住,你成功之后我才会带着人站出来保你,若是你失败了,不会有任何一个人站在你这边。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我曾经和你说过这些话。”
“我当然明白。”
侯君集笑了笑说道:“若是我真的败了,只怕踩我踩的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你们这些人阴损的一面我知道,大义凛然的一面我自然更知道。”
“我想知道,你现在到底有几分把握。”
那人显然是要离去,问了侯君集最后这一个问题。
“有几分把握,你需要在意么?”
侯君集冷冷笑了笑说道:“若我是有十分把握,你还是会如刚才你说的那样选择。我成功,你锦上添花。我失败,你火上浇油。若我只有一二分的把握,你还是如此。所以你问我有几分把握,不觉得有些可笑?”
那人叹息着摇了摇头:“你若是不把这身锋芒藏一藏,日后难免还会有灾祸。要懂得……锋芒太过,必遭打磨的道理。”
“多谢啊。”
侯君集拱了拱手,那人没再说什么,转身往外走去。
快要到门口的时候,侯君集看着他的背影忽然问道:“我也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虽然我知道你九成不会说实话,但我确实很好奇。”
那人顿住脚步,扭头道:“你问。”
侯君集沉吟了一会儿,郑重问道:“明知道燕王势力如此强大,明知道我没有几分成算,你为什么还要掺和进来?就不怕……引火烧身?”
那人沉默,大概过了十息转身离去。
“因为……所有世家之人都有一个共同的认识,我们……不需要一个太强大的皇帝。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哪怕你成功的概率不大,但我们依然会凑进来。”
“世家不需要一个强大的皇帝。”
侯君集喃喃的重复了一遍,眼神迷离。
第八百一十九章 安逸才是敌人()
北方的春天什么都好,唯独就是颇为干燥。行军的队列远远看起来壮阔威武,可其实踏起来的烟尘钻进鼻子里的滋味并不好受。再加上风吹着,鼻子里嗓子都有一种火辣辣的疼。站在山坡上看着队伍浩浩荡荡经过的百姓唏嘘赞叹,士兵们却一边走一边啐掉嘴里的尘土。
大家尽量不去交谈,因为沙子钻进嘴里的感觉真的不好受。
从清漳出发的第十天,老天爷也不知道是不是动了善念,下了一场小雨,恰恰润了地皮,打落了浮尘,却丝毫不妨碍行军。踩着有些发潮的官道行进,没有尘烟荡起,士兵们鼻子里嗓子里舒畅,便是心里也跟着舒畅。就连行军的速度都变的快了不少,显然士兵们也不愿意浪费这天公作美。
空气湿湿的担着一点淡淡的腥味,那是泥土的味道。
因为这次征战至关重要,所以燕王殿下特意准许将领们带来的家眷并没有随军,而是留在了清漳,虽然燕王殿下没有旨意下来,但将领们自己却都明白这一战的意义何在,若攻克洺州,平灭王咆建立的大周,那么整个中原就只有一个主人了。
所以他们无需去商量,都自发的将家眷留在清漳营地。这样一来,队伍里的马车就变得少了许多。在骑兵队伍的护卫下那四辆漆黑如墨的马车就显得尤为显眼,车厢上那一团燃烧的烈火却让人不敢逼视。
天气湿凉,士兵们心情不错。
但在第三辆马车里的人却不时发出一声叹息。
发出叹息声的是一个少年郎,最起码现在看起来还是一个少年郎。眉清目秀,但眼睛里却都是哀怨。他表情郁闷,可坐在他身边的一个身穿淡紫色长裙的绝美女子却忍不住抿嘴微笑。
“姐姐你能不能不要笑了,我我都快愁死了。”
“阿史那结社率”
身穿淡紫色衣衫的女子轻生笑了笑问道:“那你倒是告诉我,你为什么愁苦?”
“因为”
阿史那结社率看了叶怀袖一眼,脸色变得红润起来。他垂下头,嘴巴张了张却不知道该如何说出来。只是越想越是恼人,一开始臊红了的脸,随后竟是红了眼圈,眼看着那泪珠儿就在眼眶里打转,这模样说不出的惹人怜惜。
“姐姐快没办法藏了啊。”
最终,一颗泪珠顺着她的脸颊落了下来。
“傻丫头啊。你以为之前就藏住了?”
叶怀袖掏出一块洁白的緤布手帕,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掉。
“现在不一样”
阿史那结社率抬起头,红着脸又迅速的把头低了下去。
“怎么不一样?”
叶怀袖问。
阿史那结社率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扭扭捏捏的坐直了身子,然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胸口,想说却又不好意思说。叶怀袖的眼神顺着阿史那结社率的眼神落在她胸脯上,立刻就明白过来。
小丫头的胸脯,这几个月竟是长势喜人。已经能看得出来微微鼓起,小馒头一样将衣服顶起来。又正是春暖穿的衣服也不厚,之前还能藏在厚实的冬衣里不被人看出,可现在这春衣单薄了些,那圆鼓鼓的小山丘显得格外的挺拔诱人。
“真好。”
叶怀袖笑了笑道:“终于成大姑娘了,你这模样一点也不似草原女子的粗手大脚,小家碧玉的倒是像个江南女子,只是这手上的疤痕还没彻底去掉,不然简直完美无缺。”
“别笑我好不好。”
阿史那结社率急的有流出眼泪:“几十万大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