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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看屁股下坐着的枯树,忽然瞥见这枯树根部有新绿钻出来,虽然只是几根嫩芽,但如果不被人折断早晚还会长成一棵大树。
“你看这嫩芽。”
李世民指了指那几片新绿,微笑着说道:“这枯树,便是你我之前经历的厄难。以至于整棵大树都倾覆下来,看起来死的不能再死。可一场大雨之后,竟是又冒出几片绿叶。说不得几十年后,这树又能擎天。”
“你是想告诉我,我可以重新来过?”
独孤一柔看着那几片新绿问道。
“关键在于……”
李世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说道:“除了重新来过,你还有别的路走么?”
独孤一柔苦笑了一声,抬起头目光迎向李世民认真的问道:“可现在的我,除了希望你能击败所有的敌人然后坐上那个位子之外,还有别的重新来过的方向吗?更何况,我知道你自始至终就没有想过让我做你的妻子。所以你的重新来过不是我的,我现在活着只是因为贪生罢了,而不是想重新来过。
“如果我说我会让你做我的妻子,然后最终坐上皇后的位子呢?独孤家出了三个皇后,谁知道会不会有第四个?”
独孤一柔眼神一亮,但很快有黯然了下去:“何必骗我?你娶我对你有用吗?你是一个疯狂的人,但绝不会做无意义的疯狂之事。”
“是啊……”
李世民叹了口气,似乎有些难过:“我确实是个这样的人。”
……
……
两个人相伴无言,就这么有些沉闷的坐在枯木上。
“我想要离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独孤一柔将视线从那几根嫩芽上离开,有些依依不舍:“你的队伍里有我这样一个女人,没有任何意义。而且我在你的身边久了,难免会舍不得。越是舍不得,将来说不定争的就会越厉害。如果争不来,对我自己的伤害也就越大。”
“还是不要走了。”
李世民想了想认真的说道:“你没地方可去。”
“这是怜悯?”
独孤一柔问。
“你我之间哪里有谁怜悯谁?”
李世民摇头苦笑道:“不过是两个遍体鳞伤的野狼互相寻找安慰罢了,只是到了现在你的野性也已经没了,而我还在为了能成为狼王而不停拼争。说来说去,你我其实是一个类型的人,都是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不同的是……你经受不住打击,而我还能再一次站起来,即便这一次还败了,只要我不死还是要再拼争的。而你……”
“我已经没了争的必要。”
独孤一柔道:“家都没了,争来还有什么用?”
“家没了,再建一个就是。”
李世民忽然抬起头,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的舒了口气:“你除了是我的妻子之外还能做什么?我给你一个争的目标,那就是如果我真的成功了,那么你就不要让任何女人试图靠近我,无论是谁,来一个你就咬死一个。这样我就只能娶你,这便是你拼争的目的。”
“来一个咬死一个?”
独孤一柔重复了一遍,随即点了点头道:“好,来一个咬死一个。”
李世民揽住她的肩膀,微笑着说道:“你知道,我这个人做事总是太冷静了些,所以即便将来娶妻也要娶一个对我有用的,比如世家出身的女子,若我将来真的能抢回那把椅子,一个世家出身的女子对我来说帮助要更大。”
“但我又舍不得一个从大山里一路追着我跑出来的女子,那么只好将这权利交给你,你若是觉得有谁威胁到了你,你就如母狼一样去撕咬她就是了。”
独孤一柔笑了起来,眼神越发的明亮起来:“我从没有想到,你也会有如此不理智的时候。”
“人总有些事舍不得。”
李世民叹了口气,带着些不易觉察的失望:“很难取舍。”
有些高兴过头的独孤一柔没有察觉到李世民语气中的失望,她嘴角上的笑意越来越灿烂,眼神也变得有了生机:“我在你心里真的如此重要?”
“很重要。”
李世民喃喃道:“真的很重要,你是第一个让我动心的女子。从第一次看你的天籁梵舞我就为你着迷,那影子深深映入我的心里挥之不去。所以现在即便我想挥去,也很艰难。”
“我以为你会赶我走。”
独孤一柔揽着李世民的胳膊,额头贴在他的肩膀上摩挲:“所以我一直很害怕,我甚至想过杀了你,这样你就不会抛弃我,然后我再自杀,反正已经生无可恋。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在意我,甚至还愿意娶我。”
她的语气越来越兴奋,眼神越来越明亮:“若你真的成功了,我便做你的皇后。独孤家的辉煌变能重铸,我也会做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是啊……你会做一个贤良淑德的妻子。”
“嗯!我会的,谁也不能和我抢,谁也不许和我抢,谁抢我就杀了谁。而且你也不能对我负心,若是将来你对其他女子动了心思,我便杀了她。”
“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李世民忽然问了一句。
独孤一柔怔住,有些不解的问道:“拒绝你什么?”
“我刚才说,不管我将来要娶谁你就扑上去撕咬谁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拒绝我?”
独孤一柔忽然明白了什么,随即脸色变得极为惨白。
她低下头去看,发现自己心口上多了一柄匕首。
“你知道我很难下得去手,如果你拒绝我,愿意就这么陪在我身边,我或许不会杀你……可我嘴里已经有了人肉味道,你嘴里也有,这是一件多恶心的事?越是去想越是恶心,一个吃人的女人,我怎么敢放心自己的让你躺在我的枕边?我刚才说,咱们是一个类型的人,我是一只为了活下去可以吃人肉的狼,你也是。我的心肠足够狠,你也是……”
李世民叹了口气,眼神不舍的看着独孤一柔的脸认真的说道:“你对我有杀心,对。”
“我其实早知道是这样的。”
独孤一柔忽然笑了笑,看起来竟是格外的释然:“所以我打算等着你来杀我,我本来就生无可恋,死了便死了。而你杀了我,就算你是个没良心的人,难道你就能心安?后半生,无论你身边睡着的女子是谁,你闭上眼的时候都会变成我。”
“你会痛苦的很久很久,我会很开心。”
她笑着,得意而骄傲:“李世民,知道为什么我不杀你么?因为我杀了你,你们李家就太平安稳了,我不杀你,你们李家就还要自相残杀下去,这才是我报仇的办法。从一开始,从我逃出长安追进大山开始,我就这样打算。我本来是想看着你们李家的人杀下去斗下去的……”
“我知道。”
李世民点了点头,语气淡然的说道:“所以即便再不舍,我还是要杀你。我本以为你我这样的人,会有一段很长的美好日子可以留着以后回想用……”
“你我这样的人……”
独孤一柔视线逐渐模糊,嘴角挑出冷笑:“怎么可能美好?”()
第六百七十八章 返长安的兄妹()
独孤一柔的尸体软软的倒了下去,栽倒在枯木的另一侧。她的心口上插着一柄匕首,那是李世民的贴身武器。自从知道燕王李闲身上最少有几十种保命的手段之后,李世民也觉得自己应该这样做。所以他的身上也多了一个鹿皮囊,里面有毒药,有匕首。
李世民看着独孤一柔的尸体,想着刚才两个人之间的谈话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自己在动杀心之前独孤一柔肯定是察觉了的,所以她才会装作欣喜做出一副对自己依恋的样子来。
但晚了,李世民的试探已经有了答案,独孤一柔醒悟的有些迟,所以即便她想弥补也没了意义。
现在的李世民,除了对自己杀自己下不去手之外,或许杀任何人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障碍,只要触及到了他的利益,至亲亦可杀。
他杀独孤一柔,是因为现在独孤一柔没了存在的价值。他身边已经不缺女人,自然不必再为了一个破相的女子痴迷。就算她再次穿上红色长裙,就算那一段天籁梵舞只有她会舞动,但她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她。
诚如李世民刚才说的那样,两个嘴里都有人肉味的人相处,其实这是一件极恶心的事,无论谁都不一定受得了。
杀了独孤一柔之后李世民并没有离开,而是又在那枯木上坐下来看着她的尸体发呆。就这样坐了小半个时辰,直到尉迟恭带着人寻来的时候他才从沉思中醒了过来。
当看到独孤一柔尸体的时候,尉迟恭显然吓了一跳。
“主公……这是?”
他满脸的不可思议,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看到这样一副场面。李世民从大帐里走出来信步而行的时候,他就带着侍卫在后面跟着。看到李世民坐到了独孤一柔身边,他自然不好再停留,于是带着侍卫离开,在远处戒备。
转眼间一个时辰过去,韩世萼来找李世民商议军务他才靠近过来。无论如何他也没有想到,会看到一具尸体。
“葬了吧。”
李世民没解释什么,而是站起来淡淡的说了一句,然后缓步往大营方向走了过去,似乎独孤一柔的死对他已经没了丝毫影响似的。尉迟恭惊讶的张大了嘴巴,看着李世民的背影极艰难的咽了口吐沫,实在忍不住问道:“主公……要不要打一口棺材?”
“不必。”
李世民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这林子风景不俗,就埋在这里吧。对她来说,棺材没有一点意义。”
尉迟恭不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却不好违背了秦王的命令。派人在林子里挖了一个坑,将独孤一柔的尸体丢进去之后掩盖好。尉迟恭总觉得独孤一柔那双眼睛盯在自己脸上,他多一刻都没敢停留,狼狈的逃回了大营。他自辅佐刘武周起,杀人无算,什么时候会对一具尸体畏惧过,可是今天,他总觉着独孤一柔的眼神是那么凌厉可怕。
回到大帐之后,李世民好像忘了刚刚发生的事,脸色平静,看到韩世萼的时候甚至嘴角上还勾出了一抹笑意。
“什么事?”
他问。
“南漳守将齐漱名刚才派了人过来,主公您不在,我便见了那使者,那使者所说之事有些重大,臣不敢私自做主所以只好请尉迟将军去寻您。”
“哦?”
李世民坐下来之后问道:“齐漱名派人来干嘛?总不能是来乞降的吧。”
“就是来乞降的。”
韩世萼道:“齐漱名派使者前来,说他不敢阻挡主公大军,不敢触犯主公兵威,考虑再三之后,为了南漳城数万百姓计,他决定向您投降。”
“如此就真的太好了!”
李世民眼神一亮,忍不住又站了起来:“那使者在哪里?”
“就在外面。”
“快叫他进来。”
“主公!”
韩世萼看着李世民,犹豫了一下说道:“此事不妥。”
……
……
今年自河东至东平郡这一段黄河一直很安静老实,或是因为上游大旱的缘故,没有水患发生,沿河两岸的百姓心里倒是踏实了不少。但没有天灾不代表百姓就能安康,乱世没结束之前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