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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边隔着三户的邻居是匈奴单于刘去卑,如今他儿子刘猛在南匈奴故地做右贤王,手下掌管着部众七千多人,精骑勇士过千,也不容易啦,放在汉地都能当个军司马了。自从刘豹烧死在邺都,去卑一下子像老了几十岁,说话做事老态龙钟,眼睛里也是无神的时候居多。不过没事的时候韩馥他们还是愿意喊上刘去卑一起出去踏踏青打打猎,毕竟他们那个时代活下来的老人不多了。
当然也少不了杨奉,刘豹死后可是让杨奉大病一场,后来发现燕北没想干掉他,病说好就好,拖家带口地给燕北上了封表,转头就搬进邯郸城,还专门让燕北给他选了处宅子,领着封邑他算是老哥们几个里最有钱的,平日里闲着没事便大宴宾客胡吃海塞,两年身子胖得像董卓一样,动不动便喝得歪七扭八,喝大了酒没准还跪在庭院里朝西边虔诚跪拜,口中念念有词地说什么多谢赵王不杀之恩。
人们虽然笑话他,但心里谁有不是亦有戚戚,杨奉身边所有的熟人,除了为燕氏而战的几个人,全被燕北干掉了。
就是因为有这帮人在,才让于禁觉得自己似乎也不是那么难熬。这帮人一个比一个惨,看了他们于禁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经历,他于文则有什么啊,无非是跟燕氏打了几场仗、输了、降了,跟这帮人一比较根本连谈资都算不上啊!
瞧瞧人家匈奴单于,整个匈奴十几二十万人被赵王折腾得还剩七千多,那不还是得老老实实在邺都呆着?感恩戴德的杨奉就不说了,隔三差五地跪倒在庭院给燕北磕一个,都不管正主儿能不能看见;还有经常出现在酒宴上那俩住在城西穿着打扮极为讲究的小年轻,来了就闷头饮酒,饮完酒就告辞离开,从来不跟别人多说话,总听别人说起他俩是侯爷,但是为什么封侯没几个知道,只有最年长的韩馥听见就笑:“他俩一个是木栅侯简位居、一个是丸都侯拔奇,这俩城估计你们这些后生都没听说过,过去他俩都是大王,木栅城是扶余国都、丸都城是高句丽国都,现在都叫骊州了。”
过去两个相邻国家的世子连年相互攻伐仇恨深得化不开,可如今到了邯郸二人却成了难兄难弟,让燕北一勺烩了。
这一个个背负着亡国灭种之仇还都好好活着醉生梦死的,于禁心里还能有啥不妥,根本没有啊!
这一日众人在杨奉家厅堂饮酒饱食,眼看着杨奉又哭哭啼啼地捧着酒碗走向院子开始例行磕头,众人都见怪不怪地向主人家告辞,刚走到门口于禁便被人喊住,转头却见是正准备登上马车的韩馥,“文则,来,来!”
“韩兄有何时?”
韩馥招呼于禁与他同乘,这才笑眯眯地说道:“飞燕啊,就是前些年隐居到黑山那个,你知道吧?他现在在黑山打猎耕田为生,这不前几日猎到一头大山猪,混着他自己种的些许青菜让山里民夫给老夫送来了,老夫家中丁口少吃不完,你拿回去点吃,挺好的猪肉,弃之可惜呀!”
于禁当是什么事,虽然无所谓的事但却之不恭,便笑着点头应下道谢,却见韩馥看着自己笑了,摇头道:“于文则一表人才的,也没个嗜好。你看袁军那仨,审正南不知从哪认识大月氏僧人,整天诵读佛经;颜文俩人成天给袁本初焚香祭天;多好啊,这人呐,得有个嗜好,不然过不去的。”
第二百七十一章 睚眦必报()
回家的路上,看着马车里半头野山猪,于禁陷入沉思,他在想今日韩馥的话。
“鲜卑轲比能欲再兴兵南下,赵王让老夫问问你,还有袁氏那三个,你如果能说动他们随你一同北上,必将是很大的助力……袁氏与曹氏,说没就没了,你们不是像老夫这般无甚本事的孤寡老翁,难道不像扬威域外么?”
韩馥的话令于禁心动,倒不是韩馥所说的什么扬威域外令他心动,而是这半年多看着这些与燕氏争权夺利手下败将的着实令人担忧。于禁不希望将来等自己年华不再,就像他们这样,在邯郸这座天下雄城中孤独终老。
正如韩馥所说,人要有个嗜好,不然在邯郸这座城里,是过不下去的。
他们活着,却是在等死。
于禁不想像他们那样,生不如死。
作为战将战死沙场,这很容易可作为降将苟且偷生,日复一日被内心的屈辱所鞭挞,这太难了。
回到家徒四壁的室中,于禁不像那些人,他在赵都的地位很低,家里别说没什么财货,就连从人都没有一个,随意萁坐在地上伸手便在一旁案几上捞过酒壶朝口中灌着,才不过灌上两口心头一股无名之火让他狠狠地将酒壶朝墙上掷去。
碎裂声中,酒液顺着墙壁留下,于禁却已夺门而出,穿街过巷红着眼睛出现在颜良宅院门口,将守卫的门卒吓得够呛。
“跟于某打鲜卑!”
打他娘什么鲜卑,你狗日的谁啊!
门卒正腹诽着,却也不敢拦住这个穿着落魄却腰悬骑都尉印信的武夫,便听宅院内沉着而缓缓的脚步声重重敲在人们心头,门扉开启露出膀大腰圆冀州武人一张阴沉的脸,足足比于禁高上一头的身量微微低头,双眼直勾勾地瞪着来者。
“我是降将于禁,随某去攻打鲜卑。”
降将于禁?
降将?
颜良上上下下用眼神将于禁看了个通透,表情依旧阴沉,眼神却很复杂,大手挥然关上大门,哑然的嗓音从门口传来,“滚回去醒酒。”
短短数息,大门猛地被于禁破开,“酒已经醒了,你去不去?”
这一次,颜良没再说话。
赵王宫。
燕北抬眼看着侍立一旁的魏纯笑了,“于文则去找颜良文丑了?”
魏纯点头应下,恭敬地说道:“回大王,颜文两位将军在于将军上门后联袂前往审将军住所,现在于将军在宫外已经等了半个时辰,向大王请战希望领兵前往塞外。”
燕北眯着眼睛顿了半晌,手中举着西域进贡的琉璃盏透着殿外的光仔细端详,半晌没有发出声音,魏纯便侍立在一旁候了很久,才见燕北放下酒盏道:“于禁领偏将军,颜文二人领左右校尉,审配着督军校尉,调付河内、河南、上党九千,你代孤印信前去铁监军械司调拨兵器,择选燕赵武士二百四十人充补军中伍什长、队正诸职,归属太史将军部下,务冬月抵达蓟县,来年随军出征塞外。”
魏纯领命退下,燕北没有去见于禁,甚至对于他们几人的官职也皆由燕北一言而决,在天下没有人能反驳燕北的决定。至于这样的官职,已经很合理了。虽然颜文过去与于禁同样都是校尉,甚至颜文在袁军中的地位还要高于于禁在曹军中的地位,不过燕北看重的却并非是他们过去的地位,至少在如今,于禁有做偏将军的能力,而颜文被关在牢狱之中年余,又被软禁年余,那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可不是燕北想要见到的。
今年鲜卑秋季寇边、明年鲜卑秋季寇边、后年鲜卑秋季寇边,塞外这帮王八蛋都养成习惯,每到秋季便要南下寇边。中原朝廷总是顾不上他们,毕竟谁都能弄清楚鲜卑人的目的并非是要与汉朝为敌,而只是寄望于借着秋季南下掠夺一番,绝非有入主中原的意图。
既然没有这个意图,在很大程度上就能削减朝廷重臣与皇帝的敌意,明智的君主会更愿意以外柔内刚的手段去应付他们也就是防守。
更直白地来说,鲜卑人南下所掠之郡县,对中原朝廷是不够重要的,因为鲜卑不是国家,他们更像流贼。
所以鲜卑年年寇边,先帝刘宏掌政二十一年也就主动向北进攻过一次,那一次发兵三万,三路大军尽数北出,本以为能再造卫霍之功勋,哪知道兵败如山倒,逃回边塞的军卒十不存一。在那之后,汉朝再没有向北进兵过,直至如今。
尽管这听起来不够提气,但不得不承认,明智的君主需要知晓什么是守势,这样才能给国家带来更大的利益。
柿子要挑软的捏,因为硬的搁手,以己之弱攻彼之长,是要挨打的。
但燕北足够明智吗?
他当然够明智!
自军都山一役后,燕北便一直寄望于狠狠攻打鲜卑,并非是敲打他们,而是彻底除掉这样的祸患。这样的事在燕北身上发生已经不是一两次了,无论早先的高句丽还是后来的南匈奴,都体现出燕北的睚眦必报,从小到大他都是个有仇必报的人,只不过他的仇恨可以经年累月,并不急于一时。
过去不和鲜卑在塞外作战是因为他还不够强大,他所需要面对的敌人还很多,他腾不出手。尽管于燕北看来他实在对塞内诸侯纷争难以提起多少兴趣,比起和诸侯交战,他更喜欢远征塞外……如果不是天下尚未平定,他早就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性了。
人在成长之中难以避免的便是受他人影响,燕北也不例外,影响他的人除了公孙瓒与刘虞,还有幽州本身的风物。
于外族而言他就是天敌,这个辽东蛮子入主中原,意味着外夷的好日子到头了!
“轲比能,老子早想揍你个王八蛋了!”燕北将琉璃盏置于案几,起身扫视空无一人的大殿,嘿嘿笑着伸了个懒腰,口中振振有词,“今年秋你毁我城郭伤我百姓,明年春我烧你部落灭你种族!”
第二白七十二章 怕不怕(感谢‘磨牙快乐’的万赏!)()
这个秋天比以往更加祥和,关西没有大旱、关东没有水灾,亦无蝗虫地震、瘟疫也消失无形。冀州的魏郡、赵郡、渤海,司州的河南、扶风,兖州的济阴、陈留,青州的北海、冀南,各地郡县长官纷纷上表邯郸,告知丰收的喜悦。
南面的战事进一步压缩至荆州、益州二地,汉中张鲁仍旧在与刘备作战,不过如今刘备已在川中站稳脚跟,亦将张飞从荆州南郡召回,与关羽同率两支兵马分别自白水关、巴郡逆击张鲁,战线由最开始的蜀郡成都近畿一步一步向北推进。燕北的幕僚们在赵王宫不停推演,最终得出的结论不容乐观——直至冬月双方停战,关羽张飞大约要进围汉中转守为攻。
“玄德在西逃的路上一定发生了什么,他的军队没有这么强的战力、他的部将没有这么强的能力。”
燕北想的没错,刘备西走的路上当然发生了很多事,比方说魏延、比方说黄忠、比方说收降益州的部将,这给刘备军带来庞大的战力,此消彼长之下,张鲁哪里还会是刘备的对手。何况这个早年在燕北部下的豪杰也学会了阴险的政治手腕,他打着燕氏益州牧的旗号在益州行事,干掉刘璋逐走张鲁,派人给燕北送信却只是表达张飞对姜晋的歉意,对益州之事只字不提。
对刘备来说这一点儿都不丢人,早在讨董时期他便作为燕北的部下从攻,现在说自己是燕氏部下益州牧又又什么丢人的?
可燕北非但没有一点恼怒,反而对刘备的小把戏感到好笑。
“玄德这是拿孤当傻子糊弄呢!”
就好像诸侯都需要一个旗号,在不够强大时这个旗号往往并非自己,燕北可以在迎接皇帝入邺都后打着汉朝大将军的旗号为自己充实党羽,刘备同样可以在益州打着燕氏的旗号为自己谋取优势,这并不奇怪。
不过刘备还是算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