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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天大的好运撞在了燕北的脑袋上!
看着孙轻风尘仆仆地将这消息告知,燕北沉静良久,孙轻忍不住催促道:“主公,属下赶回来这会,遒县说不准已经打起来了,我们快走吧!”
正当孙轻这边说着,便又有疾驰数骑奔来,为首骑卒滚鞍下马对燕北拜倒道:“将军,高将军攻遒县守军,高将军东南斥候回报,另一只万余大军在其身后,距四十余里,应为公孙瓒本部,特来求援!”
孙轻急的一拍手,切切地看着燕北。
“还等什么,传令全军倍道而行,务必于明日傍晚赶至遒县援助高将军!”
易水南岸,火把林立,士卒高呼万岁,行军北行!
遒县以东,高览部大军。
血腥的厮杀直至入夜,相互绞杀的两军这才随着鸣金分开,否则恐怕这些杀红了眼的军卒会在夜幕下砍杀不停,即便早已分不出面前武士的旗号。
“子义,今日双方均不过派出一营,试探而已。”高览面露苦色,对太史慈摇头说道:“敌军有兵三万,我部却仅两万,今日之伤亡双方相抵,明日怕是一场苦战了。子义可有破敌之策?”
双方军中都有不少新卒,高览远远地望见过敌军阵势中的新卒,粗略地见到他们大多手持木矛没有甲胄,料想战力应当不济,若是让他单独面对这支军队倒还有把握将之击溃,但若算上背后那支正向这边赶来的公孙军与敌军身后的那座遒县城,恐怕取胜便成了绝无可能的妄想了。
更可怕的是,最迟明日正午,白马将军便会前来。
“若说破敌,慈自是没有。但为燕将军赴死之心,慈早便了然于胸。”太史慈笑得爽朗,即便深陷数万大军的合围之势中,仍旧像八月骄阳那么热烈,抱拳对高览道:“明日的敌军便由在下领本部前去应对,在慈战死之前,便请将军想出破敌之策!”
第一百一十六章 事真事假()
清晨,下起淅沥的小雨。
雨水打在中军帐的顶上,带起一片轻微的闷响。
军帐用的是粗硬的麻布密密地叠上两层织紧,再在顶上封住大漆,虽然比不上塞上的胡人用的都是牛皮羊皮,却也挡得住风吹遮得起雨淋。细密的雨水顺着军帐四边流下,在四角缓缓渗入地面,留下几个湿漉漉的浅坑。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气息,掀开帐帘带来一股凉意,披着蓑衣着大铠的都尉兴冲冲撞进中军帐,雨滴顺着扎甲的下摆落在地上,年轻的脸上带着为主尽忠的满腔热血,攥着扣住刀柄的拳,道:“主人,今晨有雾,正是进兵的大好……主人彻夜未眠?”
跪坐的王门睁开双眼,狭长而精瘦的脸庞上带着黝黑皮肤都遮不住的倦意与比肤色更深的眼圈,抬着带些许血丝的眼眸望了亲信都尉一眼,似乎是从喉间用鼻孔轻轻地“嗯”了一声,长吁口气,缓缓地立起身来。
沉重的甲胄跟他在这里整整坐了一宿,全身的骨架都带着难言的酸意,他说:“去传令吧,在营外列出阵势。”
年轻的都尉并未察觉国相对这场战事的厌倦,只当是战局不利,出言安慰道:“国相放心,最迟今日正午公孙将军就能从敌军腹背杀来,此战定是我等得胜!”
说罢,都尉似乎又想到什么,快要走出帐门又回头道:“将军,下雨了,属下去传令军卒将军粮都盖上,省的浸水发……”
“伯凡!”王门似乎有些厌烦了这些事情,口气有些沉重,抬眼看了都尉的脸庞,嘴唇轻轻动了几下,最终扯出一个艰难的笑容,轻声道:“去传令吧。”
这年轻的亲信,是老迈仆人的儿子,有些勇力与愚忠,却独独少了些精明。或许,只有最愚蠢的人才足够忠心。
“诺!”
王伯凡楞了一下,却还是在第一时间便抱拳应诺,转身跑进绵绵的雨幕中。不过片刻,鼓声隆隆,帐外传来军士整装刀剑的声音。
空无一人的军帐里,王门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拉出有些难堪的笑。
就是漏雨,也不怕。
士卒们仍旧士气高昂。王门是个沉住气的,攻进遒县城池时因为没寻到军粮到中军帐里大吵大闹,被王门手杀于帐,事后被胡乱安了罪名,尸首却被王门厚葬在遒县城里的一处院子中。
他们没兵粮了,昨天夜里,那是最后一顿稀粥,不少士卒抱怨粟米有些少,却因混着些许捉来的鸡鸭泛着肉味,这才勉强没啸营。
看着手上紧紧攥着糅做一团的绢布,王门的脸色一变再变,最终仿佛身体被沉重的甲胄压垮般晃了三晃,顺势重新跪坐的地上,自箭壶中抽出羽箭,仔细又小心地将书信系在箭上。
今日,就是决断的时候了。
……
“何苦来哉?”
太史慈清早便领兵在营外列出军阵,协同的还有高句丽贺浑鹿那两千余高句丽兵,只见敌军浩浩荡荡列出三个军阵,本以为是一场需要抱着必死决心都不能见到胜利的苦战,怎料敌军诸将踏前几步将一支裹着布帛的羽箭仰射出二百余步,转脸便鸣金收了大军。
太史慈等一众兵将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得捡回这支带着泥土腥气的箭矢收兵回营。
上下有别,他没有拆开箭上的信,入中军帐丢给苦思冥想的高览,对上裨将军惊愕的脸色道:“敌将发来的,兴许是劝降,慈去备战了。”
“且慢!”
高览才拆开信扫了一眼,连忙叫住太史慈道:“去将校尉司马都喊来,升帐议事!”
这信并非劝降,而是投降。
“王门言说他是中山大姓,素来仰慕燕将军威名,目下虽是他强我弱,却诚心归附将军,希望双方罢兵言和……若我等愿收留他,便将一面赤旗放于辕门外,他将在午时佯攻,待公孙将军领兵前来时,撤军。”高览到这里顿了一下,晦涩难明地皱起眉头,问道:“诸君以为,如何?”
中军帐,落针可闻。
谁都未曾想到最先开口的是高句丽降将贺浑鹿,他也没有拱手行礼,只是拧着眉头用僵硬的汉话道:“汉人狡猾,不得不防。”
太史慈怒目而视,却见贺浑鹿目光清澈不闪不避,这才压下一口气对高览道:“此事若真,此等背主求荣之辈,慈不愿与其为伍;此事若假,当布设防备……先前慈便应引弓将之射死!”
贺浑鹿只是说出一句便不再言语,他心里似明镜儿般清楚无论事真事假,显然西面正对着这支想要投降汉军的一定是自己,这些燕将军部下的汉将都不会放自己去与公孙瓒为敌,他们并不信任自己,绝不会放任句丽兵参与影响颇大的战役。他没说错,这些汉人就是狡猾成性,句丽国最精锐的王城军总被他们布放在最危险的战斗中,却还不受信任。
他可不希望这些汉将不知设防,让他麾下的句丽儿郎徒增死伤。
位末最次的张颌听到太史慈的话,脸上骤然煞红,抬头想说什么,两眼瞪着太史慈,鼻翼翕动粗喘了几口气最终却又软了脊梁。
倒是被上首的高览看来,探手道:“儁义有何见解,但请说来!”
“属下,有不同看法。”张颌起身离席,看着太史慈说出这句话,末了又无声地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再度抬起头来已经正色,对高览用最标准的姿势抱拳行礼,这才起身朗声道:“王门自称冀州大氏,可见宗族人多,如今伯圭将军为报家仇兴兵幽州,弃冀州不顾,王门定心中不安,伯圭失之军心,投降之事多半诚心;门昨日不降,待到今日,是为试探一场令我明其虚实,待价而沽;其强我弱,若不用之伯圭攻来,我等非束手无策?倒不如用人不疑,待得胜后由主公决断。”
张颌还有半句话未说,那便是王门昨日试探的法子是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都不好说,就凭他攻遒县空城三日所表现出来的气概,心智尚可勇气稍缺,怕是没有胆量弄出这种假投降的。
高览的沉默中,时辰已临近日中。
营中的辕门外,立一杆赤旗,为雨水打垂。
第一百一十七章 得偿所愿()
长久以来,认为不了解叛将、降将,甚至不愿去理解他们的理由原因,令张颌时常一个人在昏暗的油灯下对着兵书自怨自艾。在中军帐听到太史慈说的那些话时,他很想指着太史慈的鼻子破口大骂。
‘你连叛将都没当过,懂个蛋的叛将!’
可他没有勇气,他十分可悲地知道,太史慈才是对的。但是他了解叛将,诚然在真正的武士不惧死亡与失败,一心忠诚方是楷模;可若根本无法见到胜利的希望呢,王门此时难道不正是如此与幽州进行着一场看不见胜利希望,为公孙将军的复仇而战,最终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便全部死在幽州。
他现在面对的是高览麾下近两万名健儿,他有三万,运气好兴许能赢;之后的燕将军部呢?就算他们又赢了,麹义部呢?广阳守军、渔阳守军,何况在大东边儿还有乌桓属国、辽东!
强弓引而不发,最为摄人,兵马也是一样。何况张颌私底下推算,五阮关被麹义闭锁之后,王门这支兵马剩下的军粮也就是支撑一旬两旬的量,跟在被复仇冲昏头脑的伯圭将军身后,他连选择怎么死的权力都没有。
谁不想堂堂正正地生、堂堂正正地死?
可有时候,忍辱负重地活,比忠诚武烈地死更为艰难。
投降与背叛,在多数时候是别无他法后最无能为力的举措!
张颌并不知晓,自己究竟要多久才能洗掉身上的耻辱他只知道,敌军吹响了进攻的号角,三个校尉部的兵力潮水般涌上来,他的本部与那些句丽兵受命抵挡。
无论王门是真投降还是假投降。
这一仗,都是要真打的!
两军对圆,便是乌泱上万敌军冲上,即便高览等人看张颌与贺浑鹿如一般模样,可他们两个却也是一个以另一人为汉人投敌叛将、一个视另一人做异族投降懦夫,互相看不顺眼。
这么场仗,说白了倒成王门真正的以一敌二,根本就是对决两个互不守望的军阵。
可偏偏,王门不敢真打,今日过午后的军粮还要指望燕北军来调拨,可不敢将幽州军打急了,一番胡搅蛮缠般的指挥,反倒是人多的节节败退,人少的气势如虹,硬将阵线在半个时辰里向西推了三里。
都快堵到营门口了!
这令王门虔诚地祈祷,甚至像未萌反志时那样虔诚地祈祷公孙瓒的援军快些赶到,晚上一刻,便要有数十乃至上百部下倒在营寨门下。
所幸,张颌与贺浑鹿亦不愿将这些可能投降的友军杀戮太重,待其关上寨门,便只剩下以强弓劲弩软趴趴地朝营寨上射箭。这让王门又是心惊,又是欣慰。
为了等着公孙瓒来援,高览与太史慈处心积虑地将营寨伪造出一片空城的模样,责令军卒抱着刀矛坐在帐里闷着,寨墙上的旌旗虽然还插着,却仅留下零零散散数十日守备,好似所有守军都冲到敌军寨前围困了一般。就连高览与太史慈也不例外,相对跪坐于中军大帐,两膝上搁着汉剑与环刀等待战机。
二人竟是在中军帐中一手捉兵器一手啄枭散,下起六博,而徐庶则坐在一旁观看。
整场战役中,徐庶都处在很尴尬的地位,因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