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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君长相守-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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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健儿边疆披霜,皇亲竭力为国,吾于朝中怀化将军有旧,有幸得蒙国丈定远侯召见,听西北战士急需钱粮,兹有下辖梨花乡,有金矿之传说。望吾乡吾民,诚心寻金玉之迹,以充西北军费,以此报国。至于大家富户,更应留意,有此报国之径,尔当竭力为之。”

    半文半白,不甚通顺,只是下款四字,知州莫闻,鲜明无比。

    莫闻直是要扑上去咬他:“好好好,方知微,,我一直觉得你是个胆小鬼,没想到你就是个白眼狼,早在这么久你就算计我了。”

    方知微揉揉眼睛,十分疲倦:“莫知州,彼此彼此而已,我要是不留点后手,我一个没权没势没后台的人,说不定会被你推出去做什么的。何况今日我站出来,你有朝一日绝不会放过我,如此,倒不如得罪个彻底,您也是做官的人,总不会以为你一张张贴下的告示,一把火就能烧个干净吧?”

    莫闻的脸都扭曲了,显得分外狰狞,当初他为了震慑百姓,警示附近官员,不敢借皇上的幌子,就特意把定远侯和怀化将军写在告示上。被冷澄告发之后,他特意派人把大街小巷的告示都收起来在衙后一把火烧了,自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方知微这不显山不露水的白面书生,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藏起来了一张。

    方知微将告示呈上,冷澄目光在上面流转了几回,蓦然笑了起来。

    记忆里那女子背部后仰,如一条蛇一样缠倒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别说我没提醒你,要拼气势就是往对方头上按罪名,越多越好,这可是至理名言,千万别忘了……。”

    冷澄的指甲在桌上刻上一道深深的痕迹,他眼睛仍在告示上,心却不知道滑到了那个黑暗的角落。

    风声渐紧,云一层一层地压下来,几乎遮住了阳光。天暗,欲雨。鸟飒飒地飞走,留下几声凄清的鸣叫。

    “勾通怀化将军,定远侯,这是结党营私,欲行不轨。不向朝廷报告,妄图私筹军费,你莫闻以为你是谁?皇上的军队,轮得着你一个五品知州施恩卖惠,拉拢人心?你这分明是想对我大恒军队不利!说,你是何居心!”

    莫闻咬牙切齿,不断地挣扎,一心要把口若悬河的这人撕成碎片:“我何时结党营私?我与怀化将军是私交甚厚,私交!我是还没来得及上报朝廷,可我是一心为国。怎么就成了对大恒军队不利?”

    记忆里那女子带着慵懒的声调在镜子前卸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总该知道些莫闻的事吧,不清楚的话,我特意打听了呢,现在我告诉告诉你……。”

    “私交?你两年前捐的官儿来了晋州,没来这之前你不过是京城一介商人,中间只进京过一次,还没待几天,有什么资格和将军侯爷结交?”

    昨夜里夜深人静,那女子低低说:“我只劝你一句,你现在是要把莫闻揪下来,没必要非要带着定远侯和怀化将军,先不说这事很有可能不是他们指示的,你要跟他们杠上你连莫闻都动不了?还是绕开他们比较好……。”

    冷澄笑的冰冷:“现在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你结党营私,另一个是你意在诬陷朝中重臣,扰乱朝局,坏我社稷。你是说你一心为国,募集到了军费,可是军费被送到哪里?还不是你自己中饱了私囊,这件事还是两个可能,一个是你贪污军费,另一个就是你想收买我大恒军士的人心?”

    句句诛心,莫闻已经禁不住发抖,像风中的树叶。

    冷澄还是一副沉冷得表情:“不知这些罪名,莫大人想要承认哪几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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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图穷匕见何堪怜() 
方知微惊愕地抬头看对面人,棱角分明的脸孔明明晦晦流于其上,神色琢磨不定,可他还是能从这人的眉宇看见与以前完全不同的,纯粹的冷酷。百度搜索,

    这人这对眸子溶溶漾漾的深如幽潭,和他的目光在半空中一碰,却没有一丝波纹泛起来。

    前几日这人想请他作证的时候,还是一派官场愣头青的模样,只知道纠正不对的事,做对的事,从来不考虑什么影响什么后果。今日站出来要查案,呼自己名字的时候,自己也是一时热血上涌,又兼着愧疚入心,才冒险想帮。他从不认为冷澄能制得住有后台的莫闻,本打算拼一个当众下马,丢官弃职,图个心安,没想到冷澄来这么一招,大帽子扣下来把别人都吓得不敢置喙一二,只是一小段时间,他已经学会了逢场作戏,翻云覆雨的手段,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他暗自自嘲道,还当人家什么都不懂,你三年前要是有人家一般胆气手段,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方知微暗自思量的时候,冷澄也在观察他。方知微今天肯站出来,说实话还是出乎他意料的,受倚华那句树叶掉了怕砸头的话影响,他自动把方知微列入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孱头一类,当初刚利诱他的时候还在使劲想再怎么威胁他,他才能帮忙,没想到这小子这次居然痛快了一回。

    真是,原来任女史也有错的时候啊,想到这点冷澄感到一阵轻松,嗯?不对,她很多时候都是错的,除了这几天教他的一些事,还算……有点用。

    莫闻如受惊吓的女人一般尖叫起来:“冷子澈,你指鹿为马,你诬陷我……。”

    方知微轻叹一口气:“莫大人,不要咆哮公堂,你好歹还是个官儿,这样成何体统?”

    莫闻一口唾沫吐过去,正好攀在方知微脸上:“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说体统?不知在京城做了什么龌龊事,被发配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什么风流才子,下流吧!”

    方知微脸色一丝不变,拿袍袖细细地擦干脸,竟是说不出的从容不迫,对比着莫闻那青筋暴跳的样子,仿佛被侮辱的不是他,而是那个肆无忌惮的莫知州一般。

    冷澄透过他无所谓的做派,好像又看见了笑意盈盈的任女史,一早上帮他穿官服的时候,主动地贴在他耳边说话:“我说今天上了堂,你要能拿出每回怒斥我的劲头来,肯定没人敢多说什么,你信不信?”

    他拍案,袍袖一拂,正色道:“班头何在?就这样由着犯官攻击朝廷命官吗?先给我摘了他的官帽!”

    那班头正是当时与他钉刺那位,如今待要听他命令,又不甘心又不敢,未免就磨蹭了些。

    方知微见冷澄不愉之意要显出来,怕场面闹大不好收拾,就出来嘶嘶然说了一句:“怎么还不动手?想与他同罪吗?”

    班头闻言身上一颤,怨毒地瞪了一眼方知微,就快步上前,将莫闻的乌纱帽取下来。

    藤丝的帽胎还是十分结实,漆分外的亮眼,外裹的黑纱显出浓密的眼色。前高后低,两侧的翅微微上翘。

    莫闻自打乌纱帽被摘了以后,整个人就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瘫倒在地上。

    冷澄横他一眼,语带凉意:“好一顶乌纱帽,只可惜带他的官儿配不起。”

    众官看形势不对,忙忙上前,有的嘴甜的,赞美冷大人一心为国不畏强权劳苦功高,有的乖觉得,上前赔罪,说以前早有心要劝说莫闻不要倒行逆施,只是莫闻他一直不听,幸好冷大人明察秋毫,救民于水火之中。一霎时如狂蜂围花,蚂蚁吸血,把冷澄围了个水泄不通。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莫闻一瞬间就成了无人问津的冷灶。

    方知微看到这一幕,欲笑无声,欲哭无泪,原来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一至如斯。刚才站出来帮冷澄弹压莫闻的一腔热血尽凝结成冰,感觉心里隐隐地刺痛,心口突如其来一阵紧缩,蓦然连呼吸也不能维系,头埋得几乎要低进尘土中去,,觉得周遭的一切昏沉黑暗得惨不忍睹。

    “少年自负凌云笔。到而今、春华落尽,满怀萧瑟。

    常恨世人新意少,爱说南朝狂客。把破帽年年拈出。

    若对黄花孤负酒;怕黄花、也笑人岑寂。

    鸿北去,日西匿。”

    有人说总为浮云能蔽日,为什么在他眼里只有鸿北去,日西匿?

    冷澄被聒噪得不行,眼见得这些人无耻嘴脸更是厌恨不已,只是无论他如何推脱推辞都绕不出他们的龙门阵。感觉有谄媚的话编织成了绵绵密密的丝,堆笑的脸衔着这些丝把他罩在里面,脱身不得。最后只得又板起脸,恫吓着衙役将莫闻押送到了牢里。

    莫闻到了这个地步,居然镇定了起来,长笑三声:“冷子澈,冷子澈,若我不死,我定有机会看我之今日,成为你的明日。”

    冷澄只觉脑中发胀,顺口答道:“就算你长生不老,你也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莫闻笑而不语。

    方知微见莫闻下狱,只觉这场景勾起了心弦,像有什么东西爆炸开来。

    有一个女子在他的记忆中软语温存;眉宇间是说不出的忧虑:“我本是风尘女子,你又何必对我那么好?最近那什么侯爷家的公子次次来纠缠,不像是只要听琴的意思,你虽入了翰林院,又怎能和他抗衡,千万别为了我这个不值得的人坏了你的前程?”

    记忆里自己是怎么说的?风尘女子有怎么了?我们两情相悦,等过段时间我就给你赎身,凭他什么王公贵族能耐我何?“

    最后怎么样了呢?一纸投书投到监察御史,庶吉士方知微日日狎妓,口出狂言,还兼了拉皮条,仙人跳的勾当,定远侯公子亲自出来作证,说曾被他拉到妓馆,还差点被敲诈。

    圣旨一下,怒斥他浪荡无行,不知廉耻,看在还有些才华的份上,逐出京城,被贬去晋州为六品同知。

    而那个温纯如水的女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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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鬼魅世间踽踽行() 
那女子被所有人目为不知廉耻的祸水,被老鸨匆匆忙忙地卖给了对她仰慕已久,云天高义,甘愿做“冤大头“的定远侯公子秦枫为妾。百度搜索,

    方知微出京前拼着一口气赶到绫香楼,只见人去楼空。桌上留着一张纸,墨迹淋漓,好似经历了一番挣扎,伤心历历可见。

    “君若清路尘,妾若浊水泥。沉浮各异势,会合何时谐?今日之事,是妾误君。侯门一入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若有轮回,望永不相见,永不相负。”

    “相负”两字洒落着几点泪痕,方知微怔怔地看着那湿润的一片纸,五脏六腑想要烧着了一般,一阵阵的痛,痛到想撕了这张纸,痛到再也站不住。

    说什么攒钱赎身,说什么能奈我何,原来是他太天真。他枉为二甲进士,对这世道人心竟没有兰言一个风尘女子看的透彻。

    暮色渐深,他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慢慢低头,看到衣袂在风中翻飞。

    依稀间听到谁的琴声笑声,乘夜色而来,在身旁盘旋回荡,久久不去。

    三天后,定远侯的独子秦枫纳妾,大摆筵席,新郎官得意洋洋,夸赞新娶的如夫人兰语出身良家,温柔美貌,擅长一手好琴。

    知情人传说,这兰语根本不是什么好女子,实际上就是那个勾引了血气方刚的庶吉士的青楼花魁——兰言,秦公子被她一骗还骗出感情来了,可见就是个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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