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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隆基对这次盐法的实施抱了极大的希望,若自己从中作梗,误了大事,恐怕皇上绝不会轻饶自己,但眼睁睁地望着章仇党借这次新盐法之机而壮大,又绝不是他所情愿。
事情似乎有点两难,但李林甫最擅长的权术便是借他人之手,不露声色地除掉异己,李清此去扬州推行盐政,必然会和以庆王为代表的李氏宗室交恶,那他李林甫为何不好好利用一番呢?鹤蚌相争激烈之时、便宜的便是那守侯一旁的渔翁。
张博济年约四十岁,开元年间进士,生得长身挺立、风流潇洒,他文采激扬、为官也颇有几分清誉,为大唐新兴的政治明星,自从攀上李林甫这棵大树,他便一路高升,前年升做扬州长史,扬州虽不列雄州,但人口近百万,尤胜雄州,且为淮南道首府,商业之繁盛,也仅次于长安,在此地为长史,将来调入京,更比别人多了几分资本。
虽然他对李清也充满嫉妒,瞧他不起,但岳父之话却不敢不听,他便低眉顺眼答道:“请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小心对付李清,不会有任何闪失。”
“错!”李林甫举手打断了他的话,他阴沉着脸,盯着张博济道:“谁要你去对付李清,对付他是李成式他们的事,恰恰相反,你要好好配合李清推行盐政,记住了吗?”
“可是” 张博济张口结舌道:“岳父大人,李清是”
‘砰’地一声,李林甫狠狠一拍桌子,怒道:“笨蛋!亏我还一心想提拔你,鹤蚌相争、渔翁得利你不懂吗?我再说一遍,你既要好好推行盐政,但也要让鹤与蚌的矛盾白热化,最好让他们两败俱伤,你去吧!”
张博济吓出一身汗,不敢再辩,喏喏答应了,慢慢从李林甫的书房里退出,望着女婿远去的背影,李林甫轻轻地摇了摇头,自己这个女婿能否对付得了李清,他实在是怀疑,但也无可奈何,他最得力的悍将王珙在南诏未归,崔翘去山南东道巡查,大理寺便由少卿吉温代行卿事,而杨国忠竟当了京兆尹,李林甫忽然警觉起来,这明显是李隆基的一步棋,其剑指何处,他竟一时看不出来。
李林甫不禁心烦意乱,杨国忠还可以放一放,但收拾吏部侍郎杨慎矜却是火烧眉睫之事,若不干掉他,自己的颜面何存?
‘竟然胆敢背叛老夫!’李林甫一阵冷笑,他早想好了对付杨慎矜的手段,便伸手轻轻拉了拉身旁的绳子,一名贴身侍卫应声而入。
“去,将礼部侍郎达奚珣给我找来!”再过两个月便是科考之日,那时,他要彻底清洗吏部。
时间已经过了申时(下午三点),陆续有官员离开皇城回府,李清也上了马车驶出含光门,但他并不是回府,而是向李琳府方向而去,昨日阿婉之事让他哀痛至深,同时也让他深刻反省,他已经因一念之差失去一个女人,现在绝不能因自己的优柔寡断再失去另一个女人。
李惊雁之事他一直没法向李琳开口,让一个堂堂的大唐郡主做次妻实在是有点荒唐,但丑媳妇早晚要见公婆,难道让李惊雁等他一辈子不成?
马车缓缓在嗣宁王府前停了下来,李清一下车门,迎面便见杜甫精神抖擞地从李琳府中出来,只见他穿一身直挺的长衫,腰中束一革带,头戴状元巾,近一年不见,他的气色变得大好,两颊的肉也丰满起来,肤色红润而光洁。
“子美兄,怎么不来我府上一叙?”
杜甫正低头走路,忽然听有人叫他,左右张望,一下子便看见了李清,慌不迭上前行礼,“我一直忙于备考,实在无暇去拜见李侍郎,请侍郎见谅。”
“你今科真要要参加省试么?”
杜甫点了点头,“科举入仕一直是我的心愿,省试定在四月二十日,尚有二个多月,今天我来找王爷,便是想请假全力备考。”
“看来子美兄已是志在必得。”
李清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若子美高中,我便调你到我户部来做事,你可愿意?”
“那就多谢李侍郎了。”杜甫向李清躬身施了一礼,便告辞而去。
李清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历史上,杜甫并没有考中进士,难道这次科举又会发生什么意外不成?
李琳府的门房早已认识李清,不等他靠近大门,便有人飞跑去报信,片刻,李琳笑呵呵亲自出来迎接,“听说贤侄升了御史大夫,这可是从三品之衔,呵呵!恭喜了。”
“只是临时的,回来还是做我的四品侍郎。”李清笑着回礼,眼光却瞟向里面,李琳会意,便笑了笑道:“那丫头在她房里,我已经让人去告诉了她,怎么!贤侄到我府上来,就不能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吗?”
“世叔此话让李清惭愧!”
李清见李惊雁大哥李照也从里面出来,便向他拱了拱手,这才回头对李琳肃然道:“我后日便要去扬州公干,今日前来,正是想找世叔谈谈关于惊雁的事。”
李琳大喜,他等这一天已经多时了,他平生最大一个遗憾便是不能得李清为婿,眼看他一日一日向上升,凭他的阅历和经验,章仇兼琼之后,必然是李清接班,若能得他为婿,两个儿子的前程就不愁了。
“来!咱们去书房谈。”李琳挽住李清的胳膊,亲热地将他往府里带。
这时,一旁的李照却警惕地看了李清一眼,忽然开口道:“父亲,孩儿也想参与。”
李琳微微有些诧异,他想了想便道:“也好!你也一起来吧!”
“这么说,你决意要娶惊雁了么?”李琳背着手,来房间里慢慢踱步,适才,李清已经正式向他提亲。
“是!但我有一个担心,我听说大唐律法规定同姓不得婚配,所以一直很发愁。”
“这不是问题。”李琳摇了摇头,笑道:“你们并不是同宗,这倒不是很严,我请皇上特批一下便是,关键是惊雁本人要愿意,她一向眼高于顶,现在却愿意委身嫁你,这等好事,我怎会不许。”
“我不同意!”
旁边的李照忽然站起来大声道:“李侍郎,我妹子是堂堂的平阳郡主,若你娶他为正妻,我还觉得你是高攀了,可是你竟然想娶她为次妻,说白了,就是纳她为妾,我万万没想到,你竟然开得了这个口?李侍郎,你虽然圣眷正浓,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
“大哥!”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直在门外偷听的李惊雁冲了进来,她的脸涨得通红,对李照埋怨道:“我早就说过,我不要什么名份,李郎才肯上门提亲,你却不分青红皂白斥责人家,实在太失礼了。”
“你、你跑出来说话,成何体统!”李照见妹妹也帮着李清说话,不禁勃然大怒,他指李惊雁吼道:“你上次跟他去西域,已经丢尽了我们家的脸,现在居然说想做人家的妾,一点廉耻之心都没有,你给我回去!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李惊雁从来没有被大哥如此痛斥过,她眼睛也红了,呆立在那里,伤心地望着自己的大哥。
李清先看在他是李惊雁大哥的份上,不计较他的失礼,但此时见他说得太过分,不由也冷冷道:“李照,亏你还自诩读过圣贤之书,父在子不言,你连这也不懂吗?你妹子愿嫁,你父亲愿许,这本是两厢情愿之事,你却在这里横加阻挠,我来问你,你又有何资格。”
“照儿!”李琳叹了口气劝道:“我大唐自开国以来,宗室之女嫁到名门望族做侧室者早已屡见不鲜,说起来你可能还不知道,李贤侄的妻子实际上是姓崔,正是你姑父崔翘之女,所以惊雁嫁作次妻,我也并不反对,只要你妹子自己心甘情愿,正妻、次妻又有何关系呢?”
李照听说帘儿竟是姑父之女,他不禁呆了半天,但他依然不愿意自己的妹妹低嫁,他狠狠地瞪了一眼李清,才对父亲叹道:“父亲,你实在太宠惊雁了,这样会害了她,既然你们都不听我劝,那我也无话可说,到时候你们后悔之时,就别怪我当初没有说。”
说完,他大步走出门去,又随手将门狠狠带上,砸得‘砰!’地一声巨响。
李琳见儿子负气而去,不禁暗暗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个名分的重要性呢?可是自己这个宝贝女儿,除了李清,她还肯再嫁别人吗?
“雁儿,你先下去吧!求婚之事爹爹同意了,让我再和李清好好谈一谈细节方面的问题。”
且说李照满腔怒火从府里出来,今天本约好和几个同僚在太白楼小聚,被李清之事一搅,他大大坏了心情,竟不想在去了,行到春明大街,他便命令车夫掉头回府。
“益夫兄,停一停!”李照忽然听见有人在叫他表字,急让车夫停车,他探头向车窗外望去,只见马路对面从教坊里跑出一人,正是自己的挚友赵岳,便打开车门让赵岳上车。
“子为兄要去哪里?我送你一程。”
赵岳本来是要去见李林甫密报杨国忠之事,但平康坊一带青楼教坊密集,他便忍不住进教坊快活了一把,出来见时辰已晚,正心急之时,忽然看见李照的马车,便忍不住叫停他,但赵岳却不敢说是去见李林甫,只含糊笑了笑,“约几个朋友在平康坊四明酒楼吃饭,现在有点迟了,便想搭益夫兄的便车。”
“我本来是打算回府,但子为兄既然想去四明酒楼,我送你去便是。”李照便命马车回头,向平康坊大门处驶去。
马车在轻微晃动,两人面对面坐着,赵岳见李照情绪低沉,便关心地问道:“益夫兄好象心情不佳,不知是为何事?”
李照却摇了摇头,并不说话,赵岳的嘴唇动了动,将刚要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又过了一会儿,赵岳终于忍不住期期问道:“不知惊雁那边,我、我还有没有机会?”
他刚刚被李林甫提拔为吏部司勋署员外郎,事业正春风得意,便再一次打上了李惊雁的主意。
李照歉疚地看了他一眼,不由为妹妹暗暗感到可惜,人家是堂堂的状元郎,一直在追求她,几次三番受挫,依然痴心不改、至今未娶,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看上一个商人出身的人,连举人的功名都没有,甚至还要去做人家妾。
如此鲜明的对比,实在让李照忿忿不平,‘老天无眼啊!’他仰面长叹一声,喟然道:“我劝子为兄还是另娶吧!我妹子她、她要嫁给那个商人侍郎了。”
无意中,他竟说漏了嘴。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前夜()
第二百一十三章 前夜
杨国忠这两日府上门庭若市,皇上的眷宠令他光耀无比,自己官拜京兆尹,妻子也得了三品诰命、几个儿子都受了勋,就连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儿子也封了飞骑尉。
就象夜晚的灯光会吸引飞虫一样,新权贵所散发的炽热光环同样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贺喜的、送礼的、求人情的;同僚、下属、皇亲国戚、社会名流、巨富大贾纷纷上门拜揭这位新任京兆尹。
此刻,杨国忠正带领几个儿子在门口迎送宾客,他脸上仿佛涂上了脂油,油光满面,热腾腾的汗气又将他的脸蒸得如煮熟的螃蟹一般赤红。
“恭喜杨兄高升!”两个官员迈着八字官步,笑咪咪上前恭贺。
杨国忠的表情仿佛摸彩中奖,惊喜交集:“奚侍郎、赵郎中亲自来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