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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表情,有点那个意思,道痴的嘴角不由地抽了抽。
将水桶装扮,道痴开始担水上山,身后“梆梆”的声音响起,虎头挥着铁棒锤,又开始在溪便敲石头了
*
因晓得族长今日回带王青洪上山,道痴心中比照昨日,估算了一下时间,挑完第三担水后就没有再下山,而是冲洗更衣,去了禅房。
老和尚阖眼坐着,手中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木鱼,嘴唇微动,不知在诵什么经。
道痴在老和尚对面的蒲团上坐了,看着老和尚。为了少受束缚,他主动提及出继之事,对于所谓生父嫡母,他不会有半点愧疚。他只是个外来人,借这个壳子安身而已,所谓骨肉天伦这些,对他来说都是浮云。
可是他不能不顾及老和尚的心情。八年相处,他已经将老和尚当成亲人。老和尚对十二房到底是不同的
道痴觉得自己坏透了,一边说对老和尚愧疚,一边又肆无忌惮地享用老和尚对他的纵容与宠爱。
道痴正想着出神,老和尚不知何时已经睁开眼,笑吟吟地看着他:“痴儿,真是痴儿!”
他的眼中,无喜无悲,只有慈悲。道痴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隐隐地,传来云板的声音,有客至
随着“吱呀”声,道痴推开木门。
三郎扶着王老太爷,在见到道痴的那刻,脸上立时现出灿烂笑容。王青洪站在王老太爷左手边,看着恢复一身僧衣装扮的道痴,神色有些阴郁。
道痴也有些别扭,他身份已明,面对诸位亲长,自然不能再用佛门礼节,可俗家相见与这身装扮实在不搭。到底不曾失礼,口里唤人,手做长揖,行了见礼。
王青洪只“嗯”了一声,王老太爷却是直接搀住道痴手臂,笑着道:“好孩子,快起来。”
王三郎也忍不住小声唤道:“四郎,四郎”
道痴对王三郎回笑致意,而后对王老太爷与王青洪道:“伯祖父与老爷进来吧,大师父已经在候着”
王老太爷转头看了王青洪一眼,笑容立时浅了许多,对道痴点点头道:“好,快进去,不要好让大师父等着”
王青洪看了道痴两眼,实猜不到接下来自己会不会挨训斥之类。倒不是怕老和尚发火,而是觉得在族长与自己儿子跟前挨训斥太丢脸。
对于四周殿堂,王三郎没有半点好奇心,他的全部心思都在道痴身上。看着道痴身上的半旧不新的粗布僧衣,王三郎只觉得碍眼的很,不由低下脑袋,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潞绸直裰,眼中的神采立时熄了几分。
他不敢再看道痴,便打量四下里,却是越看心里越难受。或许当年这里曾是个不错的山寺,可百余年光阴过去,剩下的好听说是“沧桑”,直白了就是“破败”。
四郎就是在这个地方寄养十年?!
王三郎只觉得面上发烫,早想好的那些劝慰四郎的话,都咽了下去。
这会儿功夫,众人已经走到禅室外。
道痴请三人在禅室外稍待,自己进屋子通禀去了。
听说除了族长与王青洪外,外门候着的还有王三郎,老和尚无奈地看了道痴一眼,嗔道:“自作主张!”
倒是没有真恼,道痴的嘴角弯了弯,出去将三人引进禅室。
老和尚望向众人,目光在王三郎身上顿了顿,便收了回来。
王老太爷推开王三郎的手,走上前去,道:“大师父,青洪与三郎来了。”说完,回头对三郎道:“三郎是第一次见尊长,行个大礼”
王三郎闻言,不由有些愣住。所谓大礼,就是“稽首”之礼,多是臣对君、子对父、祭祀时对祖宗牌位所行的礼。伯祖父让自己行大礼?
王青洪在旁,则有些皱眉。上次他尊族长之命,在王老爹灵前行了“稽首”之礼,一是因对方对先父有恩;二是死者为大,无需计较太多。现下,族长怎么又让三郎行大礼?
王三郎没动,屋子里气氛有些压抑,道痴拿起一块蒲团,放在王三郎身前。王三郎醒过神来,面色泛红,略带感激地看了道痴一眼,上前一步,跪在蒲团上,行了个“稽首”之礼。
老和尚只是点点头,便吩咐道痴道:“我与这两位施主有话要说,你先带这位小施主退下。”
道痴应了一声,示意四郎跟上,两人退出禅室。
直离了禅室稍远些,王三郎方小声道:“这到底是哪一房的长辈?我怎么没听过有族中有哪位长辈出家?”
已经是巳正(上午十点)时分,道痴抬头望了望天,烈阳当空,外头实不是说话的地方,将示意王三郎随自己进了西厢斋房。
倒不是他见外不将王三郎往自己住的东斋房,而是东斋房除了是起居之处,还充当书房,有些东西是不好让王三郎看的。
这院子里左右共有四间斋房,道痴住在东北间,道痴这次上山住在东南间,西边的两件斋房都空着。不过里面椅案俱全,加上时常清扫,倒是能直接待客。
道痴没有回答王三郎的话,而是请他稍坐,自己去厨房端茶去。
看到茶杯时,他才想起禅室里的几位还没有奉茶。不过现下过去打岔,就太没眼色,道痴托着茶盘出来。
王三郎这会儿已经没有方才的忐忑,笑着谢过道痴,接下他手中的茶。
大热天,正觉得口干,王三郎端起茶杯,才发现这茶是凉茶,仔细一看,茶汤清彻,只有一两枚叶片在水中沉浮,望着口舌生津。他端起来大口地吃了一口,随后却是脸色大变,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
他皱眉强咽了下去,道:“这是什么茶,味道恁苦?”
道痴道:“只是苦么,我记得放了冰糖在里头?”
王三郎又小小地吃了一口茶,品了品道:“是有那么一丝丝甜意,可实在是茶叶太苦,将这甜都给压住。”
道痴道:“这是苦丁茶,偶尔吃一次,尝尝这滋味,是不是别有风味?”
王三郎点点头,道:“算是见识了,四郎还有没有这个?与我一些,回去也让大姐尝尝。”
道痴笑道:“不过是山野之物,哪里那么矜贵;三哥若要,一会儿走时我给三哥包一包。不过此物性凉,到底不好多用。”
王三郎提到“走时”二字,便开始耷拉脑袋。家中祖母一直不松口,父亲携怒而来,丝毫没有接人回去的意思。
“宗学里的大考怎么样了?”道痴问道。
王三郎道:“考了,伯祖父亲自到场,考得出彩的人不少,可是读书好的没有谁愿意入王府为伴读。天资不足,主动报名想要做伴读的,伯祖父考校一番,又都给否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士绅中选子入王府为伴读的,并不单单王家一家。到了里面,少不得也有一番争斗。要是送进去的族子太笨拙,丢的也是王家的颜面”
道痴心中不由暗暗松了口气,都说人老成精,这句话果然不假。要是老族长直接安排自己占个入王府的名额,还不知族人会怎么看。
有了这番大考与挑剔,将族人的热乎气打击的差不多,再将“老实不惹是非、不失聪慧”的道痴推出来,也就不显唐突。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道痴挑帘子出来,发现王老太爷与王青洪已经从禅室出来。
王老太爷还是老样子,王青洪脸色煞白,望向道痴的目光变幻莫测
第23章 十分家产献三分(求推荐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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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儿功夫,王三郎也从斋房出来,看到王青洪神色有异,很是不安。
王青洪视线已经从道痴身上移开,下巴微扬,神情肃穆,对王老太爷道:“侄儿去外头等大伯。”
王老太爷点点头道:“去吧,我与三郎马上就出来。”
王青洪看也不看道痴一眼,大踏步往山门方向去了。
王老太爷看着道痴,满脸慈爱,道:“入谱、出继,都是大事,需要选好良辰吉日方能成行,你先在寺里,过两日选定吉日,我再使人来接你。”
道痴微微躬身道:“劳烦伯祖父。”
旁边的王三郎,有些恍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的?“入谱”这两个字他明白,他之前也父母提及一嘴,晓得庶弟至今还没有入族谱。父亲的意思,不愿大肆声张,想要等到年底祭祖时,再将庶弟入族谱。
老族长说的是“出继”,还是“除籍”?不管是哪一种,感觉都不太妙。
王三郎来不及细寻思,王老太爷已经吩咐道:“你父亲还等着,三郎也随我出去吧。”
王三郎面带疑惑,扶着王老太爷往外走,道痴将二人送出寺门,不远处山门下,王青洪背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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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痴没有询问老和尚到底对王青洪说了什么,老和尚也没有问三郎如何如何,一老一少似乎又恢复到先前的日子。
道痴挑水、学谋、打坐、抄经,时间排的满满的。两人都晓得,这样相处的日子已经不多。连向来不知忧的虎头,脸上笑模样也少了,跟在道痴身后,眼巴巴地看着他。
道痴的心中,其实也放心不下西山寺。
这次回来,他发现老和尚的精神已经不如以往。毕竟是将九十岁的老人,在这山野之地,附近最近的赤脚大夫,离西山寺也要有十里距离。他不是没有建议让老和尚下山,可都被老和尚笑着拒绝。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多回来几次。
三日的功夫转眼而过,这三日中王宁氏打发家中老仆来了一次,送上山一个包裹,里面是一身簇新的细布新衣,还有配套的鞋袜福巾。
等到王老太爷打发王珍上山来接人的那日,道痴就褪下僧袍,换上了这身新衣。
虽说这衣服料子,比不得数日前他在十二房穿过的新衣,可针脚密密实实,可见做衣服人的用心。
道痴明白过来,那日送王宁氏下山,王宁氏摸索着他的胳膊、肩膀,并不单单是表示亲昵,还是在目测他的身量尺寸,回去赶制了这套新衣。
这身装扮,若是在百姓人家,也算是体面,可同王三郎平素装扮比起来,却是显得寒酸。兄弟两个即便嫡庶有别,处境也相差的太多,王珍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甚是同情道痴。
十二房房祖,本是宗房嫡幼子,早年分房出去时便承继大笔家产,而后祖孙三代为宦,到底有多少身家,无人能知详情,可都晓得不少便是了。族人私下闲话时提及,都说十二房家产,在族中当能排入三甲。排在前面的是宗房与三房。
王氏宗族在安陆传承百五十年,外房与姻亲不论,共有嫡支十三房,既宗房与内十二房。按照宗法族规,宗房统领族务,内十二房协理。每年年底的祭族仪式后,便会在十二房中票选两房值年,每房出一人协助族长管理族产,一人掌租谷钱粮出入,一人掌契据权限,一年一换,不得连管。
十二房因子孙单薄,当家人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出仕,所以从不过问族务,可族中依旧无人可怠慢,不过是因“富贵”二字。
道痴虽是庶子,可按照大明律子孙分家是诸子均分,若是从十二房分家单过时,即便不能正的与两个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