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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绝不容忍!
因此,武后决定杀鸡儆猴,对东都朝堂来一场大清洗。
但是在动手之前,为了避免局势的全盘恶化,武后还是先跟一个老臣打了一声招呼。
他就是文昌左相兼西京留守,时年八十三岁的刘仁轨。尽管他早就被武后以“外示尊崇,内夺其权”的方式晾在了一边,可毕竟是德高望重的三朝元老,在武后决定清洗东都朝堂之前,她还是希望稳住刘仁轨,以便稳住长安的局势。
武后派出了一个叫姜嗣宗的使臣,前往长安通报裴炎一案的情况。此时的姜嗣宗绝对不会料到,就是这趟普普通通的差使,最后竟然让他送掉了小命。
本来姜嗣宗是不会死的,问题在于这个人的话太多。当他眉飞色舞、添油加醋地向刘仁轨介绍完裴炎的案情后,又意犹未尽地加了一句:“我很早就察觉裴炎心怀异志了,如今看来,果不其然!”
刘仁轨眯着眼睛看着这个来自东都的太后心腹,突然觉得阵阵反胃。在他看来,裴炎这个人固然该死,几年来帝国发生的一系列重大政治变故,几乎都是裴炎在背后搞的鬼,现在机关算尽,反遭太后兔死狗烹,可谓死有余辜!但是眼前的这个人显然也不是什么好鸟,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一副龌龊的小人嘴脸,显然也是武后门下的一条走狗。
既然你小子今天撞到了老夫手上,就别怪老夫心狠手辣!
心念电转之间,刘仁轨已经有了主意。他一脸凝重地看着姜嗣宗,说:“哦?尊使早就察觉了?”
“那是当然!”姜嗣宗得意洋洋地说。
刘仁轨点点头,忽然话题一转:“仁轨有一道奏章,有劳尊使顺道带回。”
姜嗣宗满口答应。
他并不知道,刘仁轨交给他的这道奏章就是他的死亡通知书。
姜嗣宗兴冲冲地回东都复命时,武后展开刘仁轨的奏章一看,上面只有一句话:“嗣宗知裴炎反,不言。”
武后一声令下,姜嗣宗被当廷逮捕,并立即绑赴都亭绞死。
很可能直到绞索套上脖子的那一刻,姜嗣宗依旧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死的。
随后的日子,武后迅速果断地展开了一场政治清洗。
带头力保裴炎,公然与武后面折廷争的刘景先和胡元范率先下狱。文武百官一见势头不妙,赶紧夹起尾巴做人,从此再也没有人敢替裴炎说话。
第133章 今日域中,谁家天下(3)()
光宅元年十月十八日,裴炎以谋反罪名被押赴洛阳城郊的都亭驿斩首,家产抄没,亲属全部流放岭南。出人意料的是,朝廷查抄裴炎的家产时,发现堂堂的首席宰相居然一贫如洗,家中储存的粮食还不到一石!时人闻之,无不感叹。
临刑前,裴炎看着前来为他送行的兄弟们,满面凄惶地说:“各位兄弟当官都是靠自己奋斗,我没有尽丝毫力量。而今却受我牵连流放边地,实在令人悲伤!”
若仅从史书记载的上述二例来看,裴炎居官,足以当得上“清廉”二字。
行刑的这天浓云低垂,法场四周秋风呜咽,无数的落叶在空中飘飞乱舞,辗转无凭,一如人在这个世界上的命运。
面容枯槁的裴炎拖着枷锁脚镣,一步一步走向法场中央的行刑台。
此刻他的心中异常宁静。
因为他知道自己正在走向解脱。
刀光闪过,一代权相人头落地。曾经的辉煌随风而逝,一世功过任人评说。
裴炎被斩后,侍中刘景先被贬为普州(今四川安岳县)刺史,不久又贬吉州(今江西吉安市)员外长史;中书侍郎胡元范被流放到琼州(今海南定安县),随后死在贬所;另一个宰相郭待举也被罢相,贬为太子左庶子。
在武后的清洗名单中,不仅有文臣,也有武将。
首当其冲的,就是时任左武卫大将军的程务挺。
自从裴行俭死后,程务挺就成了帝国军界最引人瞩目的一颗新星。短短几年来,在裴炎和武后的大力栽培和提拔下,程务挺迅速升迁,从一个普通将领成长为单于道安抚大使兼左武卫大将军。他手握重兵,在抗击东突厥的战争中功勋卓著,俨然已是帝国军界的擎天一柱。喝水不忘挖井人,程务挺对裴炎的知遇之恩一直深怀感激,所以一得知裴炎入狱,马上写了一道密奏呈给武后,为裴炎求情。
这道密奏立刻引起了武后的高度警觉。
裴炎和程务挺,一个掌朝廷之重权,一个执军界之牛耳,身份如此特殊的两个人物一旦搞到一起,对任何统治者都会构成极大的威胁,武后当然不能对此漠然置之。而且据有关方面奏报,徐敬业叛军中的两个核心人物——唐之奇和杜求仁,又与程务挺关系密切。综合这些因素,武后不禁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倘若手握重兵的程务挺突然倒戈,与朝中的裴炎一党内外串通,再与扬州的徐敬业南北呼应,那后果岂堪设想!
思虑及此,武后当即在心里给程务挺判了死刑。
就在处决裴炎的不久之后,武后随即派遣左鹰扬将军裴绍业,带着她的敕令前往程务挺军中,在他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将其斩于军中,并籍没其家。程务挺一死,突厥人顿时欢天喜地,不但设宴庆贺,还给程务挺立了一座祠堂,每次出战,必先在其灵位前焚香祷告。此举常令后世的许多读者百思不解,搞不懂突厥人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对手和敌人奉若神明。其实这不难理解,草原民族历来拥有浓厚的英雄崇拜情结,一个人只要被他们视为英雄,就有资格获得他们的顶礼膜拜。至于说这个人生前属于哪个阵营,那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
差不多与程务挺被杀同时,帝国的另一个重要将领也随之罹难。
他就是那个一直深受武后嫉恨,时任夏州(今陕西靖边县)都督的王方翼。
早在安西都护任内,王方翼就曾独力平定西突厥的叛乱,为西域边陲的安宁立下过汗马功劳。然而就因为他是王皇后的近亲,所以武后始终对他耿耿于怀,一直想找机会把他除掉。由于王方翼与程务挺私交甚笃,这一次武后终于有了借口,于是将他逮捕下狱,旋即又流放崖州(今海南琼山市)。王方翼无故而遭流放,终日抑郁寡欢,不久就死于贬所。
程务挺和王方翼这两位功勋卓著、骁勇善战的名将,就这样相继死于国内的政治斗争,这对大唐帝国来说无疑是一个莫大的损失,但对突厥人而言却是一大福音。从此,东突厥军队更是无所忌惮,屡屡纵兵入寇,逐渐成为唐帝国北方的一大边患。
武后在实施政治清洗的同时,也迅速拔擢了一批对她惟命是从的官员。其中,当廷指控裴炎心怀异图的监察御史崔詧,裴炎一案的主审官左肃政大夫骞味道,还有坚称裴炎必反的凤阁舍人李景谌,都先后拜相,一夜之间飞黄腾达。
公元684年,武后就是以这样一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姿态,尽情挥舞着手中的刑赏大棒,把反对她的人从天堂瞬间打入地狱,又把拥戴她的人从平地径直捧上云端。就在这生杀予夺,翻云覆雨之间,满朝文武都在她的脚下匍匐,整个帝国都在她的手中颤栗
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其争锋?
这一年岁末的一天,武后召集文武百官在紫宸殿上训话:“朕辅佐先帝逾三十年,忧劳天下。诸卿之爵位富贵,皆拜朕之所赐;天下安宁与百姓福祉,皆赖朕之所养。先帝弃群臣而去,以社稷托付于朕,朕不敢爱一身,惟知爱天下人。为何如今公然反叛者,皆出自公卿将相?诸卿负朕何其深也!”
这一刻,帝国庙堂的衮衮诸公全都俯首帖耳,鸦雀无声,惟有武后中气十足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诸卿当中,有谁是顾命老臣,且桀骜不驯如裴炎者?有谁是将门贵种,旬日之间纠集十万亡命如徐敬业者?有谁是手握重兵,骁勇善战如程务挺者?此三人皆当世豪杰,不利于朕,朕能戮之!诸卿有自认才能超过此三人者,可以及早动手。如若不然,便应从此洗心革面,忠心事朕,不要再让天下人耻笑!”
武后话音未落,满朝文武齐刷刷跪伏在地,异口同声地说:“惟太后所使。”
就在武后这番赤裸裸的教训与恐吓中,这个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的嗣圣、文明、光宅元年,终于落下了沉重的帷幕。
与此同时,就在大唐帝国的衮衮诸公们面对那道薄薄的紫纱帐叩头如捣蒜的时候,一个女主天下,乾坤倒转的时代便已悄然来临了
武后的男宠:面首的诞生
新的一年,武后改元垂拱,取“垂衣拱手,无为而治”之义。很显然,过去的一年太惊心动魄了,武后高度绷紧的神经确实需要放松一下。更何况,在对女皇之位发起最后的冲刺之前,武后也需要养精蓄锐,储备足够的能量。
在同龄的妇人当中,武后的身体素质绝对是一流的,否则她也无法在紧张而惊险的政治生涯中始终保持旺盛的精力。这一点,她和去世的高宗恰成鲜明的对照。整个中年时期,高宗都是在病痛的折磨下度过的,而武后则恰恰是从这个时期开始,一再爆发出令人惊诧的强大生命力。也许就身体素质而言,武后真的是遗传了母亲杨氏的基因。杨氏以九十二岁高龄而寿终,这在当时绝对是屈指可数的寿星,就算在今天恐怕也是相当罕见的。
然而,拥有一副强健的体魄有时候也不完全是好事。
比如武后就因此产生了某种烦恼。
某种难以启齿的烦恼。
具体而言,就是内分泌过于旺盛,女性荷尔蒙始终处于生机勃勃的状态,雌激素亢奋过剩,无从挥洒,因而对男女之欲也就有了与其年龄极不相称的需求。在这方面,武后恐怕也和她的母亲杨氏如出一辙。我们都还记得,杨氏晚年曾爆出一桩惊世骇俗的性丑闻,八九十岁高龄还与她的外孙贺兰敏之乱伦私通,足见杨氏对男女之欲的需求之旺盛。
而武后最大的痛苦和烦恼在于——高宗李治在整个后半生中天天与病魔厮斗,自然难以尽到丈夫的义务。一方面自己需求旺盛,另一方面合法丈夫又是个中看不中用的摆设,武后内心的郁闷可想而知。尽管这几十年里纷繁复杂的政治斗争转移了武后的大量精力,但这并不等于她的这种私密需求会自动从生命中消失。
所以,当激烈的权利斗争告一段落的时候,当武后在帝国的庙堂上征服所有峨冠博带的男人之后,自然就会产生另一种冲动——在一些别样的场合征服一些别样的男人。
比如在她那空旷寂寞的寝殿里,在她那鎏金镶玉的床笫之上,武后需要另一种男人让她享受另一种征服的快感。
这种男人就叫面首。
而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面首薛怀义,就在这时候走进了武后空旷寂寞的寝殿
在成为名闻天下的面首之前,薛怀义不叫薛怀义,而叫冯小宝。小宝最初的职业是在洛阳坊间打拳头卖膏药,可神都洛阳无尽繁华,红尘万丈,却与混迹市井的冯小宝了不相干,他只能在这通衢闹市的某个角落,支一个摊子,凭借强壮的身躯和粗大的嗓门,吸引三三两两的眼球,有一搭没一搭地卖他的狗皮膏药,挣几把铜钱聊以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