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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书省都曹王卿近日呈递的今岁关于冀州,青州的均田授田详情,诸卿都已经看过了吧”皇帝居坐在中堂上,看着左右诸臣问道。
“臣等都已经览过。”尚书令源怀道。
其实源怀虽然是尚书令,但是平日尚书省的常务都是由左右仆射来具体负责的,他只是带个头,不过他现在是尚书书长官,不管负不负责具体事物,皇帝问起了,他还是要领头答复。
“咸阳王既然担任冀州刺史,可有什么要说的?”皇帝看向咸阳王禧问道。
拓跋禧见皇帝问他,不禁有些支吾起来,他平时在州可是不管什么事的,集体的事都是由他的开府僚属来负责,现在皇帝手上的这份表疏就是由他的主簿所书,他也认真看过,书面上的话他倒是看的明白,当时还让州别驾和主簿仔细给他当面详细解说了一遍,包括皇帝陛下可能要咨询到的一些问题都说了一些,无奈时间长了,他都忘的差不多了,昨天临时抱佛脚仔细回忆了一回,又觉得恐怕不能合皇帝的意,是以踌躇难言起来。
皇帝看着咸阳王好一会儿,不说话,拓跋禧顿觉汗流浃背,俯身请罪道:“臣不敏,有负陛下重托,州治之事,尽在竹帛之间。”
皇帝看着这个长弟,知道他素来既没有什么可以称道的美德,也没有什么可以称赞的才能,只是因为他位居长弟,不能不托他以重任,以向天下臣民显示他没有想将天下以为私有,而是愿意和兄弟宗室共享之情。
当初遣他去冀州就任时,怕他到了地方没有人压制就肆意妄为,就亲自出城在南郊给他践行,仔细叮嘱他到了信都要体恤下情,待下属要做到宽严相济,不要去收集一些金玉之类的无用之物,不要嗜酒渔色不知节制。后来还是间或听见他在冀州所行违禁诸多,只是碍于兄弟情面不得不多多宽待。本来以为他在冀州多年,即便生性愚鲁也该多有长进,没想到这么多年还是生性如故。
“咸阳王起来吧!”说完也懒得再看他一眼。
“据冀州来表,今岁冀州所增加户口八万三千二百一十六,失亡三万三千二百一十一人,成人授田五万三千六百正,其中丁男三万一百三十,所授露田本当一百二十万五千二百亩,实授一百一十三万二千七百六十五亩。妇人二万三千四百七十,当授露田四十六万九千四百亩,实授四十一万二千六百五十四亩,桑田当授六十万二千六百亩,实授五十三万亩,宅田六千三百五十一亩,麻田七万七千二百亩,失亡户追回露田一百一十七万三千三百亩。”
“另报,诸多民户以露田,桑田栽种果,枣一类,官府屡禁不止,因为按制追回所授田亩引起冲突数十次,又有山林之地难计亩数,多为强豪贵家所据,隐藏人户,规避赋役,如武邑豪民张虬,侵占山林水草十七顷,躲避输课三百五十余人。这难道不是州郡守令失职吗?豪强侵暴,鱼肉乡里,多以钱财输给官要,凭借武力侵夺民田,朕多次严令州郡打击此等刁顽,以缓救一二民望,而州郡诸官或有庇护隐瞒,或有阴通暗情,使朝廷法令不张。凡次种种,使朕深痛之。”
“各地露田,桑田所授或有偏差,或有不足,或以次充良,或当授桑田,而补以露田,麻田种枣,桑田栽果,正是官家或教令不足,或不明实情所致。尚书省要严下政令,督促诸郡县多遣使者查访民情。”
“臣遵旨”尚书令源怀道。
“冀州今岁所授田亩多有不足,比起去岁更甚,其中缘由既有官府田亩不足授,也有强豪之家隐占之情,官田不足,可以令民户开荒地,强豪之家,要严申朝廷限田之意。”词义之中颇为烦恼气怒。
说到这里,皇帝也不由心累不已。
代魏自从进入中原以来,因为河北经历一百多年的战乱,各地人口损耗,豪强之家结坞自保,只能推行宗主督护制来统治河北,这些各地豪强接受朝廷的官封,为朝廷纳税牧民。直到太和八年起,北魏朝廷推行三长制逐渐以朝廷政令取代豪宗治民,使国家户口猛增,而北魏政府编民所需土地的压力也随之而来。因此不得不推行均田,将国家手中的无主土地分授给无田民户,这些都是为了缓解土地兼并急情,又能使国家税源大增。
无奈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均田令中有一项政令给土地兼并开了个窗口,即桑田为民户永业田,允许买卖,这个政令给了豪强地主继续兼并土地的口子,有些民户因为各种原因出卖了他们的桑田,至令田亩不足,如果只是田亩不足的民众还好说,总有一份露田供他们种植求生,还不至于危及社会稳定。
更大的难题还是国家土地不足。均田所授田亩都是国家所有或者无主荒地,这些土地很多都是贫瘠或者偏远,在这种地方授田难处在于土地难以丈量和评级,很多山林沼泽区都无法开垦,诸多原因导致各州土地依然紧张。所以出现授田不足的情况,田亩不足,人户增加,社会压力滚滚而来,更兼豪强兼并之势不绝,这一切不能不使皇帝忧心。
这些事尚书省不是不知道或者不明白,可是朝廷也没办法,只能要求下面多多招揽人口去偏远之地开荒垦种,对内限田尽量严查严禁。
这些事主要是尚书省来负责的,源怀他们不先开口,其他人都互相对视着,看着源怀,步六孤叡和贺楼毅。
均田大事源怀推拖不得,他是去年年末才转任尚书令的,此前担任殿中尚书一职。尚书令向来不管具体事务,都是有左右仆射负责的。所幸他担任尚书令一年来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一些重要的事情他都知道,防止陛下问起不知道如何回答。
“陛下,自从均田以来,国家出让诸多园囿池园牧场山林水泽,积年以来难以计数,三长所出户口近二百万,又要给原有编民填补亩数不足之数,人多地少确是实情,但当宽延时月,多迁民户开荒地狭乡,无地之情自可缓和,谅前代户口四千余万具在江北,土地尚足,我户口当一千七百万,差前代远甚,陛下何忧田亩不足,当严督垦荒而已。”
皇帝听了默然无语,他也知道这事急不得,豪强之家土地广多,但是朝廷不可能在他们身上剜肉,只能慢慢迁移民户开垦荒地一途。
“咸阳王,你年后去冀州还任,要严加督责各郡,多遣府员巡访授田情状,具以本奏朕知道。”
“臣遵旨”
第25章 君意()
皇帝不想再讨论关于冀州均田的事,这事非是一二日之功。还是等到其他各州均田详情都到了在一起祥议好了。
皇帝翻了翻案上的疏章,连翻了几疏,抬头看着李冲问道:“李尚书,朕命主客曹游说南朝使裴昭明事如何了?南使有何话说?”
“禀陛下,臣这几日去了主客曹数次,主客令张彝报称连日让几个主客郎去会见南使劝谕,南使已经同意先吊太后再求见陛下呈递国书,只是依然坚持以南朝公服入吊。”
主客曹的事按制应该是由九卿之一的大鸿胪主管的,只是吊拜太后的事皇帝很重视,所以才专门安排给担任南部尚书的李冲,南部尚书主要负责南部边境诸州的事,南齐在南境,由李冲负责一下倒也勉强说得通。这种事对皇帝来说既是公务也是私事,所以李冲对这件事也很上心。
“南使既是来我大代入吊,岂有服南朝朱服之理,南使坚持失礼之行是他的事,朕不能迎合南使的心意而遗笑本朝。”说完又道:“李卿可挑一能言善辩之士继续游说南使,务必要南使改意方可。”
裴昭明的顾虑皇帝当然明白,裴昭明此次来聘,本来是没有吊丧的事的,只是事发突然,现在又是两国和好的紧要时刻,而且入其国吊其丧是古礼所在,只要把这些情况说清楚,南使只要明白事理,就不会拒绝,至于坚持穿南朝官府行丧礼,也是因为害怕回去被责难有失臣节。但是他是大魏的皇帝,不是南朝的皇帝,裴昭明如何难做他管不着,而且要求他以丧服入吊正是古来的规矩,更不应该在这里稍作退让。
“遵旨。”
皇帝继续查看案上放的需要处理的急务疏章,又与诸臣商议了吐谷浑入朝和一些朝务,才吩咐诸臣各回省部署司。
诸臣起身行礼各自退出殿外时,听见皇帝又道:“咸阳王暂留片刻,朕有一二兄弟肺腑之言相告。”
正要出去的众人听见皇帝的话,顿了一下,都看了咸阳王一眼,然后走了出去。咸阳王禧看着李冲等人出了殿外,心下一紧,知道皇帝这是要私下训责他,他也明白今天君前召对自己让皇帝很失望,心中紧张之下不由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渍,转身躬身待责。心中也急急打个腹稿,最后打算先认罪再小辩一二,依照过往的经验,或许不会有什么大事。
皇帝没有看咸阳王,而是翻开疏章继续看了一会儿,对一些可以现在处理的事写下了他的批阅。他打算先晾一会儿咸阳王,心想咸阳王若是知道悔过自省,会自己请罪,不需他先开口。
等了好一会儿,疏章都看了好几份儿,咸阳王还是站在前面几步远的地方躬身不动,丝毫没有主动请罪的举动,心下微恼。抬头看了一下咸阳王,发现咸阳王此刻好似魂飞天外,将手中毛笔重重搁在笔架上,合上疏章掷于案边,站起身向殿外走去,边走边说道:“咸阳王且随朕来。”
咸阳王被皇帝起身的动作惊醒,看着皇帝快步走出点外,身后跟着内行曹内行长张瑁,急忙跟上皇帝。
此时时间已经交巳时中,经过一个多时辰的日晒,外面已经暖些。皇帝走出殿外,抬头眯眼远远看着天渊池中瀛洲岛上的白台和永宁寺塔几眼,等眼睛适应了日光后转身向着太华殿走去。身后的张瑁和咸阳王赶紧一起跟上。
皇帝虽然打算好好和咸阳王谈一谈他在任内失职的情况,再训导他一番,但还不想在其他人面前让咸阳王丢脸,吩咐张瑁先去太华殿,不用在这里伺候。
咸阳王看着走远了的张瑁,心下松了口气,跟在皇帝后面,等着皇帝训话。
皇帝朝着通往太华殿的缓步慢行,说道:“皇弟可还记得昔年先帝崩殂之情?”
“臣铭记于心,不敢或忘。”
“先帝心向玄道,昔年常有遗世之念,故禅位于为兄,移居北苑崇光宫中数年。”
说到这里,皇帝看着远处的太华殿,脑海中的记忆重新回到十四年前的六月六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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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娘,外面怎么这么吵,我睡不着”小皇帝从床上翻身下来,走到另一边的小床上拉着小姨冯妙莲的衣袖说道:“我们出去看看吧?是有百戏吗?怎么妳母没有说过?”
小妙莲一只手揉了揉眼睛,问道:“怎么了,我好想睡觉啊,陛下你自己去玩吧,我好累啊!”说着又闭上眼睛。
小皇帝正要接着拉她起来,妳母快步赶来了,抱着小皇帝道:“陛下莫闹,乖乖在宫里面玩,待会太后要来看你呢!”说着抱紧皇帝不停哄着。
小皇帝不停地扭动身体,无奈妳母抱得紧,小皇帝无法挣脱,听着外面传来的冲杀声,看着窗外远处红色的火光和传来的啼哭声,一直到了深夜才平静下来。小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