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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读资治通鉴-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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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知,这不是对王家势力的恐惧,也不是答谢酬功,更不是雄猜之主对臣子的试探,而可能是一个病人对医生的依赖。

第3章 何以偏安() 
中宗元皇帝大兴元年(公元318年)

    帝复遣使授慕容廆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廆辞公爵不受。廆以游邃为龙骧长史,刘翔为主簿,命邃创定府朝仪法。裴嶷言于廆曰:“晋室衰微,介居江表,威德不能及远,中原之『乱』,非明公不能拯也。今诸部虽各拥兵,然皆顽愚相聚,宜以渐并取,以为西讨之资。”廆曰:“君言大,非孤所及也。然君中朝名德,不以孤僻陋而教诲之,是天以君赐孤而祐其国也。”乃以嶷为长史,委以军国之谋;诸部弱小者,稍稍击取之。

    司马睿登基,立王太子司马绍为皇太子。

    紧接着他封授鲜卑部落领袖慕容廆为龙骧将军、大单于、昌黎公。晋室朝廷一直采取以夷制夷的政策,希望联合鲜卑对付匈奴(刘)、羯(石),在多极世界里,寻求战略伙伴永远不能说有错,除非实在找不到朋友,否则没有人愿意孤独地搞什么“不结盟”。这完全是一种貌似聪明实际傻子的做法,但是,在与各种力量纵横捭阖的过程中,千万不能忘记一条原则,那就是“只有自己是靠得住的”。而且只有自己越来越靠得住,盟友也才越靠得住,自助人助,人助天助。自己不努力,完全想依赖盟友吃现成的,结果肯定是被盟友抛弃或出卖。

    东晋政权一直没有把恢复北方作为基本国策并孜孜以实践之,当然它也没有公然说放弃北伐。朝廷上下充斥着贪求安逸的保守主义气氛,这种气氛其实从晋国立国之初就有了。

    北方沦陷,两帝遭辱,大量子民被异族屠杀,这些耻辱并没有激起司马氏统治集团的愤慨,也没有刺激他们从安逸中醒悟过来。司马睿从小小的琅邪王做到晋天子,巩固自家一系的统治才是当务之急。北方南迁的士族,刚开始还有新亭对泣的感伤,时间一久,暖风一熏,也就想不起洛阳铜驼今何在了。加之朝廷新立,机构大了,编制有了,从北方过来的士族和官宦子弟,南渡即为拥戴,于是人人有官做,至于南方的士族,一部分被统战,一部分虽然不满,大骂北人为“伧夫”,但终究也是无可奈何。江南风景宜人,投资环境良好,士族忙于封山涸泽,求田问舍,经营新家,恢复故国就像今天的深入改革一样,根本没有内在的动力。

    “王与马共天下”,其实打一开始,人家哥儿俩就琢磨透了,共的是江南这一半天下。

    偏安朝廷奉行偏安路线,有一个深刻的原因,就是一旦兴兵,就会形成军阀势力,就会酿成内部的权力危机。司马家是怎么发达的?不就是魏国对外用兵的结果吗?东晋后来的历史也证明了朝廷的担心,祖逖忠心爱国,率部北伐,可是他一死,他弟弟祖约就利用祖逖的军力跟朝廷叫板;王敦、苏峻、桓温,还有刘裕,都是“一有兵,脸就变”,主和还可以与胡人互称友邦隔江而治,主战则很可能将偌大家业送与家奴。

    皇帝们都有一个纠结:就是怎么防止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当时,就有人为这个历史难题提供了答案。有个叫王鉴的侍郎,他给司马睿上疏,他提出了一个不容商量的观点:“历观古今拨『乱』之主,虽圣贤,未有高拱闲居不劳而济者也。”就是说,皇帝要想防止内部出现反革命军事路线,必需自己带兵,对人民军队,不仅要亲自缔造,还要亲自指挥。王鉴这样论述:“当五霸之世,将非不良,士非不勇,征伐之役,君必亲之,故齐桓免胄于邵陵,晋文擐(huàn)甲于城濮。昔汉高、光武二帝,征无远近,敌无大小,必手振金鼓,身当矢石,栉风沐雨,壶浆不赡,驰骛四方,匪遑宁处,然后皇基克构,元勋以融。”王鉴当然还举了曹『操』、刘备、孙权这样就近“亲征柳城”、“躬登汉山”、“亲溯长江”的正面例子,也举了袁绍“犹豫后机”、刘表“卧守其众”的反面例子,结论就是,永远把枪杆子捏在自己手里。(详见《晋书·王鉴传》)

    君主亲自带兵,才能在军队中形成长久的影响力,才能在将士心中形成崇高的威望,才能在将领中形成死忠自己的嫡系,也才能『摸』清楚前线后方整个体系中可能存在的弊端,也才能不为部下所蒙蔽……有雄猜的主子在,当然是“元勋以融”,哪个军头敢随便尥蹶子?

    可以这么说,司马睿要摆脱王敦、王导的控制,坐卧建康是做不到的。王鉴认为可以委王导以萧何之任,皇上亲自率众北伐,这样才能彻底解开这个纠结。

    不光是晋室,诸胡政权也是如此,皇二代皇三代基本上都只能驰骋床笫(zi)而不能驰骋疆场了,搂着美女娇娘遥控骄兵悍将,结果如何自不待言。两晋以降,只要拥有一支差不离的军队,就能称王称帝,反过来,如果两三代不能皆是雄主,也就被新兴的军阀势力灭掉了。这个时期,朝代更迭之速,国祚延绵之短,原因皆在于此。

    慕容廆对司马睿的任命,有选择地接受了。在他内心,早已失去了对晋天子的敬重。

    “慕容廆,字奕洛瑰,昌黎棘城鲜卑人也。其先有熊氏之苗裔,世居北夷,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其后与匈奴并盛,控弦之士二十余万,风俗官号与匈奴略同。秦汉之际为匈奴所败,分保鲜卑山,因以为号。”

    读中国史书,很难对北方各民族的来龙去脉搞清楚,我们用个懒办法,就记住鲜卑是五胡之一,而且是势力最大、对中国影响时间最长的一族。

    鲜卑又分慕容氏、拓跋氏、段氏、宇文氏、秃发氏、乞伏氏等部落,从辽东到西北广泛分布。

    从八王之『乱』到刘渊、石勒叛衅,晋室就一直向鲜卑借兵,尤其是都督北方军事的封疆大吏,如王浚、刘琨,都和鲜卑人打得火热,但是他们处在鲜卑人内部的矛盾之间,又处在汉(匈奴、羯政权)、鲜卑的矛盾之间,而王、刘二人也有矛盾,在错综复杂的矛盾中游戏。最后试图利用他人矛盾的王浚、刘琨先后被淘汰出局,王浚被刘琨变相出卖被石勒杀了,刘琨父子亦被盟友段匹杀害。

    在司马睿、王导的棋局里,刘琨是炮灰团,祖逖也未尝不是,当然他们希望诸胡也能相互砍杀,都做炮灰。

第4章 何以救世() 
中宗元皇帝大兴元年(公元318年)

    加王敦江州牧,王导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导遣八部从事行扬州郡国,还,同时俱见。诸从事各言二千石官长得失,独顾和无言。导问之,和曰:“明公作辅,宁使网漏吞舟,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导咨嗟称善。和,荣之族子也。

    司马睿在位六年,王敦在外主军,王导在内主政,这个格局基本上没动。

    王导派遣“八部从事”巡察治区,然后一一听取他们汇报,主要是想借此评估一下地方官的得失。

    顾荣的儿子顾和也在“八部从事”之列,他回来向王导汇报时,没有什么材料,反而振振有词:“您作为宰辅,应该抓大放小,宰相肚里能撑船,如果真要网织查访地方官员的过失,也应该是‘网漏吞舟’,怎么能听取这些中央巡察大员走马观花后的一面之词,老揪下面的小辫子呢?人至察、水至清可不好啊。”

    王导听罢,一边做恍然大悟状一边点头“咨嗟称善”。

    其实,王导要抓人事权,“察察为政”是必需的。在权力场,任命、提拔官员的权力才是真正的权力,但是你要行使好这个权力,必需要有知情权和考察权。按照正常状态,两千石官员的任免皇帝应该亲自过问,皇帝如果不够勤政,他只能向王导这样的宰辅咨询。王导这时肚子里绝对“网漏吞舟”,而且是要将帝国的高干档案全部码整齐了,随时以备调用,他在关键时刻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一个官员的政治命运。所以,很多情况下,决定权又决定于知情权,要想把官场生态人事派系整明白,必需为政察察,把省部级干部全装在自己夹袋里,地市级忽略不计,这就是抓大放小。在清朝,皇帝比较勤奋,都声称要“打好这份工”,所以像雍正皇帝几乎和所有重要的地方大员都有密札往来,连知情权都不假外人掌握,都是自己一手『操』办。慈禧太后也有一个习惯,就是三品以上官员外放时,她都要亲自召见。所谓人事权,就是老板脑子里有人,有事的时候可以找到做事的人,倘若老是事到临头才张罗人,这个权力肯定会旁落左右。

    王导还要对顾和的批评点头称善。首先,宰辅的大度客气是要有的,顾荣、纪瞻、贺循等,都是江南地方派,对地头蛇二代客气一点没有损失;王导和顾和考虑的问题不在一个层面,也不在一个频道,他也犯不着把自己的内心想法说出来取得对方的理解;王导只是要了解地方的情形,并不一定要对地方的各种贪渎违法事由全部一一处置,这又涉及为政宽严的老话题上了,在这个层面,“网漏吞舟”也许确实打动了王导。

    永嘉初(307年),司马睿南下过江,就有录事参军陈(yun)向司马睿和王导建议:改革西晋之制,破除流风相染的恶习,要求官员小心恭守,不要再放肆清谈,明信赏罚,严正纲纪。

    陈“出于寒微,数为正论,府中多恶之”,王导没有听取他的意见,“出为谯郡太守”。

    西晋亡败,洛中浩劫,如此惨痛的教训,按照常理,当局者应该深刻反思,南渡之后也应该有一些改弦易辙拨『乱』反正之举,但是主导内政的王导,遵循的是保守路线,不是改革路线。他迫切需要掌控一切,却没有想着改变什么。

    司马睿做了皇帝,立皇太子司马绍,“帝好刑名家,以《韩非》书赐太子”。“以贺循行太子太傅,周(yi)为少傅,庾亮以中书郎侍讲东宫”。司马睿不仅让太子思想上接受“用申、韩以救世”,而且为太子指定了“太子党”,其中庾亮后来就和王导针锋相对。

    司马睿喜好法家刑名之学,但是他对陈综名责实的建议却没有采纳,或者说隔着王导也没法采纳,是不是自己无法作为,才向太子赐《韩非》书?

    是年六月,司马睿任命刁协为尚书令,刁协“『性』刚悍,与物多忤,与侍中刘隗(wěi)俱为帝所宠任”。司马睿宠任刘隗、刁协干了些什么呢?“欲矫时弊,每崇上抑下,排沮豪强”。这些人和他们做的事“为王氏所疾”,并称他们的所作所为是“刻碎之政”,这显然和“网漏吞舟”是两种政策两种政风,是“两条路线的斗争”。所以王导和顾和(代表江南士族)都主张不折腾,不改变,甚至是不作为,因为这样,他们的利益才能是最大化。

    刘隗和刁协主张“崇上抑下”,这是典型的法家思维,加强君权,针对的正是分享君权的王氏。因为政治主张是严肃纲纪,强化管理考核,加之『性』格也就刚忤,刁协“又使酒放肆,侵毁公卿,见者皆侧目惮之”,不像王导这样温润如玉讨人喜欢,所以政见之争最后肯定变成人品『性』格的冲突,结果是没有对错,只有一地鸡『毛』——中国的政治大抵如是。

    是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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