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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柔养了几天伤,已经基本恢复,正在和兄弟阎志商量抓紧时间跑一趟草原的时候,听说刘修他们来了,不免有些诧异,又听说太守大人的儿子温恢也与他同行,倒不好不见。
一见到阎柔,刘修就表示了歉意。阎柔知道这事与刘修无关,都是敦武为了激刘修才搞出来的事,再说自己一个横行多年的马贼居然被一个刚学了十几天武的毛头小子给打了,传出去也不光彩,只好当没发生过,打了两句哈哈便揭过此事。
听刘修说了来意,阎柔沉默了好半天,最后才说:“承蒙你看得起,我非常感激。不过,我话说到前头,你让我去给他们说说草原上的事情,我很乐意,但要说到是否能与胡人开战,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你也知道,我之所以去桃谷,就是不希望你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他瞟了一眼温恢,苦笑了一声:“小郎君虽然已经把困难说得够多了,但是我觉得,事情比你们想象的还要麻烦。”
“为什么?”这次连温恢都有些不解了。
阎柔紧闭着嘴唇,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对温恢说道:“小郎君虽然说得严重,可是你心理恐怕还有一丝侥幸,以为胡人虽然善战,但要论计谋,恐怕还不是汉人的对手,所以才有以退为进、从长计议的想法。”
温恢迟疑了一下,默默的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
“可是,现在胡人之中不凡智谋之事,这些人有很多便是大汉人,有些还曾是大汉人中的名士。”阎柔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些人便是在大汉,也是不一般的能人。”
刘修大惑不解,难道那些才是真正的汉奸?
温恢却拧起了眉头,眼睛微微眯起,神色有些紧张:“你是说那些逃出塞去的党人吗?”
阎柔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其中有党人,但不仅仅是党人。大汉这些年阉竖当道,搞出了那么多事,又岂止是两次党锢这么简单。”
刘修一头雾水,党锢又是什么意思,怎么还两次?除了党锢还有什么事?
“唉——”温恢长叹一声,脸色沉重,欲言又止。
阎柔没有再多说什么,答应了到时候去赴宴,便客气的把刘修他们送了出来。刘修不清楚是什么事,本想问问温恢,温恢却心思沉重,没什么心情向他解释,等要问刘备,刘备却跑到前面去引路了。
刘修没办法,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藏在心里。回到张家之后,进了桃园,请温恢入座,忧色冲冲的温恢这才注意到了他的疑惑,便简略的解释了一下。
原来这些年大汉的朝堂已经乱得不可收拾。
从光武皇帝中兴起,大汉到现在一共有十一个天子,可是除了最开始的光武、孝明、孝章三位天子之后,其后几个皇帝大多是弱年登基,大权便落在了太后手中,先后有马窦邓梁几个太后临朝听政。太后是女人,不可能直接掌握朝政,只能倚靠外家,外戚便成了大汉最大的威胁,其中最嚣张的莫过于大将军梁冀,据说质帝就是因为说了他一句“跋扈将军”就被他毒杀了。他执政二十多年,可以说是威行天下,就是一个没有天子名号的天子,直到孝桓皇帝借助宦官之力,这才一举剪除了他。
然而对于大汉来说,这并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因为外戚的势力虽然一时被压制住了,但为祸更烈的宦官却从此登上朝堂,成为另一个危及大汉根基的祸根。从孝桓皇帝一日封五侯到现在十二常侍把握朝政,大汉的朝堂就是阉竖把持的朝堂,一旦惹怒了他们,随时都有可能掀起狂风暴雨。
这其中最显著的就是两次党锢,这两次党锢几乎把大汉的元气摧残一尽,最近一次是当今陛下登基后的第二年,中常侍侯览诬陷前司空虞放、长乐少府李膺、太仆杜密等人为钩党,天子下诏州郡大举钩党,几乎把天下豪杰及有名的士人一网打尽。
有的人死了,有的人被终生禁锢,有的人则逃出塞去,其中途经幽州的党人不在少数。
这些人中当然有沽名钓誉之辈,但也不少有真才实学的干才,他们之中肯定有对大汉失去了信心,从此投靠鲜卑人的,他们有一身本事,满心想为大汉出力,现在却被大汉打成了党人,难免有人会生怨心,再说到了草原上之后又没有其他的谋生手段,为了生存也好,为了报仇也好,为胡人出谋划策都是可能的事。
“大汉这是居高楼而自折其柱。”温恢最后下了一句结语,看着刘修,眼神中既有担心,又有哀伤。
刘修阴着脸,眉头轻轻皱起,想了好半天,忽然问了一句:“外戚也就罢了,可是那些阉竖大多是些没什么学问的人,怎么全天下的能人都搞不过几个阉竖?”
温恢愕然,最后苦笑了一声,他觉得和刘修实在没什么好说的,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阉竖是没什么学问,可是他们靠着天子的,天子少年登基,他懂什么?还不是阉竖说什么便是什么,朝中的大臣是有本事,可是天子诏书一下,他们能有什么办法?”
“这么说,根子还在天子身上?”刘修似笑非笑的说道。
“那还用说。”温恢没好气的哼了一声,又好气又好笑。刘修和他辩论的时候口若悬河,怎么在这个问题上这么白痴?
“可我怎么听说,当初孝文皇帝时,丞相要杀他的宠臣,连孝文皇帝也拿丞相没办法?”
“此一时,彼一时也。”温恢都没兴趣和他再说下去了:“孝武皇帝独尊儒术之后,便立尚书台以收丞相之权,三公位尊权轻,只是虚名而已,哪里还有孝文皇帝时的威严。”
“原来如此啊。”刘修没心没肺的笑了,他不管温恢的脸色变得多难看,自顾自的说道:“我还是觉得,那么多自称满腹经纶的名士、大儒被几个阉竖收拾了,也不完全是没有道理的。”
“你究竟想说什么?”温恢按捺不住火气,轻轻的拍了一下面前的案几。
“我是说,你们这些读书人读傻了。”刘修向前凑了凑,戏谑的笑道:“读了一辈子书,最后被几个阉竖折腾成这样,只能说明一句话。”
“什么话?”
“死读书,读死书,读书死。”刘修想了想,又加了一句:“百无一用是书生。”
第62章 直道而行()
“你不是书生?”温恢恼羞成怒,反唇相讥。
“我读书,可我不死读书。”刘修哈哈一笑,毫不谦虚的说道:“我要是进了朝堂,你看我怎么对付那些阉竖。被他们给收拾了?真是笑话,如果连几个身体残缺不全的阉人都对付不了,那这书还读得什么劲?”
温恢斜着眼睛看了他好半天,突然笑了起来:“要不是你现在已经是卢君的学生,仕途无忧,我真想建议家父任你为上计吏,派你到洛阳去对付那些阉竖,看看你怎么为大汉除残去垢。”
“呵呵,你不用这么说,我现在是没机会,只要有了机会,我一定还你一个惊喜。”
温恢冷笑一声:“我拭目以待之。”说完,起身拱拱手,扬长而去。
正在外面和那个美婢调笑的刘备见温恢气冲冲的走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回到屋里问刘修,刘修便把刚才那事说了一遍。刘备眨了眨眼睛,突然说道:“其实就算不用上计吏,太守大人要送你入朝还是有办法的,比如推举为孝廉、茂才什么的,只是大兄你真能对付那些阉竖吗?”
“不管能不能对付阉竖,只要他愿意推荐我,我至少有官做了吧?”刘修眨了眨眼睛,哈哈一笑。刘备听了,不禁莞尔,摇摇头道:“原来你是打的这个主意啊,我还以为你真有什么高明的手段呢。”
刘修也不分辩,他倒也不完全是骗温恢,前世他不是没对付过恶人,虽然说付出的代价的确不小,但那个业内横行几十年的砖家下场更惨,身败名裂外带家破人亡的结果,想必老家伙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了。
刘修坚持认为,不能对付小人的君子不是一个值得效仿的君子,对善人更善,对恶人更恶,这一向是他的为人准则。有能力坚持正义、维护正义,这是支持他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辛苦的动力所在。
他不是恶人,但也绝不是一个迂腐无能的君子,或者说,他根本就不是个君子,因为他不讲究恕道,他讲直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张飞从前面跑了过来,老远就问道:“先生,你和温恢说什么了?他的脸色可不太好。”
“没什么,有些分歧而已。”刘修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叫过刘备和张飞说道:“今天请阎柔兄弟来,是想从他们那里了解一些草原上的情况,他在草原上呆了这么多人,有很多情况是我们平时根本了解不到的,不能当故事听听就算了,你们一定要留心记忆,最好到时候再写出来,整理成一篇文章,到时候也好交给卢君参考。”
刘备和张飞互相看了看,觉得他有些太慎重了,可是想想也觉得有道理,便点头应了。
“不仅如此。”刘修思路大开,又接着说道:“翼德,你给我多取一些纸来。”
张飞顿时两眼放光:“先生要教我书法还是绘技?”
“呸!”刘修咄了他一口,眼睛一翻:“这时候你还有这个心情?我是想拟一些纲目出来,到时候好有的放矢,不要东一句西一句的不成系统。既然请他来吃酒,总要多挖一些东西出来才够本。”
张飞大眼一翻,嘴一撇,低声嘀咕道:“你可真够抠门的,请人吃个酒也要把本钱捞回来。”
“你说什么?”刘修眉头一皱。
“没没什么。”张飞转身就走,一边走一边喊道:“我去搬一卷纸来,让你慢慢写。”
刘修莫名其妙的看看他,又转向刘备:“他刚才说什么?”
刘备强忍着笑,连连摇头:“没,他没说什么。”
“且!”
张飞很快让人搬了一叠纸来,刘备已经磨好了墨,刘修提笔在手,一条条的开始写准备要问阎柔的问题,从草原上的部落首领、人口一直到山川河流,反正能想到的都写下来了,漂亮的行书写了整整两大张纸。他怕自己一个人记不住,再说一个人问得太多也不好意思,便给刘备和张飞分了任务,让他们每个人问一部分,到时候负责把这些内容回忆出来,形成文字。张飞和刘备苦着脸,无可奈何的开始背题。
刘修的功夫没有白费,夜幕降临时,张飞那些狐朋狗友一个个的来了,刘修带着刘备亲自去驿亭请来了阎柔兄弟。那些正寒喧得眉毛色舞、兴高采烈的少年子弟一听眼前这位便是横行草原的大马贼火烧云,顿时兴奋莫名。幽州人生性豪爽,这些年轻人又正是崇拜英雄、渴望冒险的时候,对阎柔这个马贼的身份不仅没有排斥心理,相反倒更增添了几分好奇心,围着他们问东问西,争先恐后的上前敬酒。要不是刘修怕他们把阎柔灌醉了影响正事,恐怕到最后能站着的真没几个。
酒喝得差不多之后,便到了阎柔表演的时间,他先说了一下草原上大致的形势,特别解说了一下鲜卑大王檀石槐一统草原的传奇故事,引得那些年轻人热血沸腾,有的拍案大骂,叫嚣着要砍了檀石槐的人头做溺器,为这些年幽并两州为鲜卑人所害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