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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行喜闷闷的『插』嘴:“如果我们手头的家族武装还在,那就好了。”
晋国逃亡大臣一起点头。
齐庄公觉得晋国逃亡大臣说话极度省略,似乎在相互说暧昧,他扭回头来,发现州绰也在频频点头叹息,他悄声问:“刚才几位晋卿在谈论什么?你听明白了吗?”
州绰沮丧的说:“他们在可惜,或者遗憾自己指挥的不是晋国军队——齐军的战斗欲望不强,求战主动『性』不强,以至于经常使战机延误,如果他们手头还有一些家族武装,那么这时候拿出来,或许能冲开赵军的拦阻……但是只用齐军,恐怕无论摆出多么宽大的攻击正面,也网不住四处窜动的赵兵。”
晋国流亡大夫的意思是:赵兵一张自己的速度快,掌握了战场主动权,他们想打哪个打哪个,而齐兵只是疲于应付,一旦没有主动拦阻,提前预判以打『乱』赵军战术机动的欲望。在这个春秋时代,高层统帅的指令并不能迅速抵达下级士官那里,因此,即使孙武来指挥这样一群主动避战的士兵,恐怕也奈何不得赵氏骑兵。而在这个时代,士官阶层能具备战场敏锐『性』,大概唯有晋国兵了。
晋国流亡大夫虽然说的是大实话,但这话齐庄公有点不愿意听:“我们齐军怎么不行?白天的战斗我看了,我们步步推进,打的赵武子的军队节节后退,百年来,我们齐国人从没打过如此精彩的一仗。”
晋国大夫默默无语,智起翻了个白眼,肚子里暗自补充:“……那也是在栾鞅的指挥下。哼,二十万人打对方一个师,不过五千人左右,局面还如此难看,这也算齐国‘百年难遇的荣耀’?”
栾鞅叹了口气,招呼齐庄公:“君上,我们回去休息吧,一切就看明天这一仗了,我们要养足精神。”
众人闷闷不乐的退后,智起轻轻一拉中行喜,两人留在了最后,等人走光了,智起探问:“阿喜,你是中行氏,我是智氏,我们与赵氏关系很好,你觉得范匄如此嚣张,还能嚣张多久?”
中行喜摇了摇头,苦闷的说:“原以为公子光未继位的时候,处事果断,登上国君的位置会是为英主,但现在看来,他遇事慌神,没有主见,只沉『迷』于玩乐,得过且过。崔杼替他东征西讨,帮他恢复战后的齐国,他却趁崔杼不在,侮辱了对方的妻子,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一代霸主,我看,齐国不用想霸主的位置了——永远!”
智起叹息:“当初出事的时候,赵武子不在国都,我想着我一位旁支子弟,跟赵武子搭不上话,因为事情紧急,为了保命起见,只得出逃齐国,如今赵武子来了,你说我们能搭上话吗?”
中行喜冷静的看了一眼智起,慢慢的说:“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们既然已经背叛了晋国,今生难以回到故土,更况且面对范匄的强势,赵武子只是回避,我们再去投奔他,他能庇护我们吗?如果他不能庇护,难道我们还要二次逃亡吗?我已经累了,就让我托庇于齐国门下吧,至于你,我不干涉你的行为。”
智起点头,发誓说:“我们现在还在齐军的营地,你放心,齐国收容我们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即使我重归赵氏,也绝不会危害齐国。”
第二天拂晓,齐军照旧埋锅做饭,等他们出营列阵后,发觉远处晋国人的军营毫无动静,似乎他们打算今天休息一天。
齐庄公有点不满:“怎么回事?怎么他们不出来约战了?这不符合规矩。按规矩双方既然已经交手,我们出营列阵了,晋国人也要出来与我们堂堂正正交手。”
齐庄公要求晋国按照规矩与他堂堂正正交手,却没有想到他绕开晋国主力,不宣而战袭击晋国腹地,也是一种不符合规矩的行为。
栾鞅眯着眼睛打量晋军的营寨,只见晋军临时营寨前挖着三道深壕,挖出的土堆在壕边成了一道矮墙。按三道深壕不是连贯的,他们每隔一段距离留出一道通行的缝隙,而每道缝隙都不是直通的,齐军如果想要攻击,越过壕沟后,战车必须不停的调整方向,才能从预留的缝隙中通过。
那三道断断续续的壕沟让栾鞅瞧着很眼熟,他正在记忆里搜索,一名齐国谋士若有所思的说:“壕沟的图案似乎是文王六十四卦中的一个图案,卦象是……”
栾鞅恍然大悟,他一拍脑门说:“难怪我看着这么眼熟。”
齐庄公诧异了,他好奇的问栾鞅:“赵武子是晋国副帅,怎么你从来没看过他布阵吗?”
栾鞅笑了一下,回答:“人都说赵武子被偷袭一次后,把宿营的营寨布置的很古怪,但栾氏不幸,从来没有获得过与赵武联合作战的机会,所以从未看过赵氏单独扎营。”
旁边那位看出壕沟形状的齐国谋士伸手指点着壕沟,评价说:“把壕沟挖成连贯的,要耗费不少体力。赵人把壕沟挖的如此断断续续,看似挖了三道壕沟,实际上消耗的体力仅相当于一条半壕沟。我从来没有想到,仅仅挖这么几道壕沟,就能让我二十万大军束手无策。”
智起在一旁轻声补充:“没错,这壕沟一挖,战车冲锋起来,为了避免掉入沟中,就要不停地在赵军预留的通道内来回转向,在赵军弓弩的打击下,完成转向,可不是一件轻松活。”
齐庄公明白了,他回身盯着刚才解释的齐国谋士,坦白的说:“是寡人的错,昨天晋国人派来援军,寡人竟然没有去约战,但现在约战似乎也不晚,你去一趟晋国军营,约请他们正午时双方会战。”
齐国人轰然叫好,出逃的晋国大夫默默摇头。
晋军现在抵达的人数不到两万,齐军却有二十万,二十万人气势汹汹的要求两万人与他们进行会战,齐国人好大的威风。
但对面的赵军不是傻子,他们只要利用齐国的疏忽,继续拖延时机,等到兵力充足了,那时就轮到晋国人出面约战了。不知道那时候,齐国人肯不肯跟人多势众的晋国人进行会战。
那名齐国谋士遵照命令出使晋国营寨,等他走后,忍不住的栾鞅询问齐庄公:“君上,我们现在的目的是继续突进,尽快赶到邾国,如果晋人拖延,不愿意进行会战,我们该怎么办?”
齐庄公猛然醒悟:“对呀,我怎么忘了这茬?栾卿,你以为现在应该如何应对?”
栾鞅一咬牙:“我们应该留下一部分军队,其余的军队继续往前行进,绕过这座营寨,继续向前推进。”
中行喜也在旁边敲边鼓:“君上,今天赵氏已经到了一个师,他们后面的部队距离此地也不远了,在此地停留的越久,赵氏军队抵达的越多。”
齐庄公一跺脚,下令:“中军前进,不要理晋国的营寨,继续向邾国开拔。”
智起急了,连忙提醒:“栾鞅,你这出的什么主意,赵氏抵达的是骑兵队伍,赵武子擅长突击,我们军队前进之后,将后背暴『露』给赵军,万一后续赶到的赵军发觉,我等死无葬身之地。”
栾鞅身子猛地一抖,额头上渐渐冒出冷汗:“你是说,赵军主力其实已经抵达了附近,正在寻找机会发动突击?”
智起提醒:“赵武子擅长奔袭,楚国、郑国的军队为此吃了大亏,许国不加防备,连国都都丢失了。屹立不动的城池一不小心都要被赵武子偷袭,我们的军队一动起来,万一被赵武子发动遇袭,该怎么办?”
齐庄公听到这里,额头上也是冷汗,苦恼的说:“走又走不脱,战又不能战,这该怎么办?”
此时,一直未曾开口的晋国另一位出逃大夫邢蒯『插』嘴说:“别把赵武子想象的那么可怕,赵氏的军队昨天连夜赶路,今天只不过在军营中恢复体力,后续的部队不可能赶到,即使他们到了附近,也要像昨天赶来的那支军队一样,需要好好恢复体力。阿鞅的建议是正确的,留前军在此地等候赵人会战,我们的中军与后军继续前行。绕过晋人这座小营寨,继续前进……恐怕智起说的不错,赵氏的主力离此地不远了,我们必须争取时间,尽快赶到邾国。”
智起叹了口气,退了回来,不再开口。齐庄公心急难耐,连声催促:“还等什么,命令中军超乘(越过前方军队)继续前进。”
命令下达后,齐国的军队小心翼翼的避开了营寨,绕着壕沟试探前进,走不多远,刚刚绕过赵军的营寨,齐庄公听到身后一阵呐喊,他回身一看,惊出一声冷汗。
只见晋国简陋的寨墙突然放倒,『露』出了营寨后列阵的军队,无数晋国辅兵正将拆下来的木栅栏铺到壕沟上,眨眼间铺出一条通畅的大路,紧接着,晋国人整齐的一队队开出营寨,他们毫不理会营寨正前方列阵的齐国前军,面向齐国中军稳步推进,为首的大将边走边叫嚣:“齐军约战,臣下臣怎敢辜负了齐军的盛情,如今我军出营列阵了,怎么齐军不顾而去。请慢点走,我们来了。”
齐庄公羞得满脸通红,他约人家会战,自己却抽腿跑路,如今人家气势汹汹的『逼』上来,齐庄公像做贼的小偷被人抓住一样,惭愧的无地自容。
此时,齐军被分割成两段,前军依旧在壕沟南侧,而中军和后军已经来到了壕沟北侧,孤零零的赵军夹在齐国军队中间,反而气势汹汹,不依不饶的进行挑战。
齐军将士也非常惭愧,但晋国的逃臣都面『色』苍白,栾鞅喃喃自语:“鄢陵大战的时候,楚军『逼』营列阵,范匄曾建议填平赵城,推倒营帐,在营地里摆好阵型,然后推倒寨墙,直接战斗。那次战斗我们打胜了楚军,这次赵武子又来这一手,他们在营寨里已经排列好了阵型……”
智起大急,他打断栾鞅的话:“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干什么,我们都以为晋军不会与我们会战,现在他们突然要求战斗了,缠住我们的目的非常急切,这意味着什么?邢蒯,你认为呢?”
此时邢蒯也有点拿不定主意:“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是赵军已经到了附近,这股赵军缠着我们,是给附近的赵军寻找机会,让他们发动侧击;另一种可能是赵军离此地很远,一时半时赶不到战场,为了给后续的赵军争取时间,这股赵军不得不战……”
栾鞅焦急的催问:“这不都是废话吗,我要的是一个判断。”
邢蒯沉『吟』的说:“不好判断,赵武子这人的心思实在不好琢磨,他一直是晋国卿大夫中的神秘人物,从不与公卿大夫交往,我无法从他的『性』格中推断他做事的方式,但无论如何,我们这一仗必须打,唯有打一仗,才能根据赵军的行动判断。”
邢蒯说话这工夫,赵氏的骑兵已经追逐到了齐军背后,齐军中军难以调转战车,前军隔在壕沟后面,正在拼命的绕过赵军营寨,由于行动急切,前军阵式散『乱』,队形不整。与此同时,奔驰过来的赵军没有停下脚步,他们顺着齐国后军的背部,用猛烈的弓箭狂暴的蹂躏着齐国的垫后部队。
齐庄公恼羞成怒,连声下令:“调转车辕,围住他们,我二十万大军,光用人海也能把他们淹没。”
晋国逃臣听了这话,一起摇头。
战斗与屠杀是专业技能,齐国垫后部队多数是些辎重兵、炊事兵,以及一些徒手的辅助兵,赵氏骑兵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