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稍停,魏舒看赵武陷入沉思,一句话也不说,他马上补充:“确实,范匄的株连政策让我魏氏也觉得胆寒——我魏氏跟栾氏关系密切,昔日栾黡为下军将的时候,我父亲为下军佐。今日我父亲为下军将的时候,栾黡的儿子栾盈是下军佐。我们与栾氏并肩作战多年,私下里,两家同龄人都在一起玩耍、成长。而元帅的株连政策,让我魏氏时时刻刻地提心吊胆。
我父亲也认为:这次元帅践踏了一切封建规则,从此之后,我们国内的家族争斗再无任何顾忌,……你我两个家族身在其中,在这种情况下,我难免要养成一些神经质的习惯,请副帅不要责怪。”
赵武叹了口气:“范匄之后,我晋国只会相信力量与权势,而不会相信规则。我既然在权势上比不过元帅,只有在力量上压倒范氏——我记得魏氏以前跟我有过一个联盟协议,这么多年来,没有见到魏氏再提起这份同盟协定,我想,魏氏大约忘记了吧?”
魏舒赶紧拱手表态:“我魏氏怎么敢忘记呢,其实,元帅这次清洗栾氏,最后已经有向魏氏伸手的预兆,也幸亏副帅及时表态,拯救了叔向,令范氏明白,并断然终结了清洗手段,这才保留了晋国的元气。”
赵武随口与身边的卫士交谈了几句,跟卫士们商量好了如何处置那条巨鱼之后,赵武闲闲的说了一句貌似无关的话:“不怕流氓耍无奈,就怕流氓有文化,范匄,是个文化人啊。”
魏舒没有听懂这句话,他皱一皱眉头,说:“自这次动『荡』之后,我父亲病重了,我出使之前,父亲叮嘱我顺路来你这看一看,其中未尝没有重申赵魏盟约的意图,赵氏还记得那个盟约吗?”
魏绛的举动让赵武想起之前三郤之『乱』时,士燮的一心求死。
魏绛这是在学习士燮的策略,他自己知道魏氏与栾氏这几年关系密切,为了躲避范匄的嫉恨,他只能关起门来装病。
然而,春秋人的思维跟赵武不一样,赵武这个现代人关起门来,每天喝喝小酒,听听音乐,而后让家族武装严正以待,让范匄面对这个硬核桃无可奈何。而势单力薄的魏绛如果每天无所事事,他会对家族充满道德负疚。以春秋人的思维定式来看,装病到最后,只能用一死来挽回魏氏的危机了。
魏绛直到现在还没有死,他能在死前预先派出魏舒联络赵武,说明魏绛压根没『毛』病,他现在思路很敏捷,计策很深远,只要赵武一点头、一承诺,那么,魏绛接下来只能死了。
魏绛一死,魏氏与栾氏之间,曾经的亲密关系就不再是范匄的威胁。这是因为魏舒年纪还小,资历还浅。而魏绛死后,魏氏还要依靠其它家族的支持才能重新回到正卿的位置上,对于这样一个仰人鼻息的后辈,范匄不会在意……
赵武叹了口气,对于魏绛的抉择他无可奈何。
晋国家族争斗进行到这份上,家主的死亡也许是种解脱——或许,真实历史上,赵武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赵武耸耸肩:“似乎,赵魏同盟是我首先提出来的。现在我手头有三家联盟,马上能扩展到四家,甚至五家——羊舌氏的叔向已经抵达甲氏,即将渡河来这里,主持赵氏在黄河南岸的拓荒事宜;除此之外,张氏将以大夫的身份,协助我的司空府,在晋国国都处理政务。”
魏舒长长松了一口气,但他神情说不出的哀伤:“那么,我魏氏就放心了。”
魏舒这句话,证明魏绛的命运已经决定,这位晋国第三才子将一死以求解脱,来挽回魏氏的家族命运。
赵武眼泪涌了上来,他急忙转过身去,面朝着奔腾不息的大河,慢慢的说:“我们都在规则的保护之下,如果每个人都遵守规则,范匄不会如此肆无忌惮,范氏践踏了所有的规则,任何家族都可以不因为‘罪行’,只因为他的个人喜怒受到降罪……可是,范氏难道没有想到,他把所有的规则破坏了,今后他范氏还能指望春秋礼法,能保护范氏长存吗?”
魏舒有点哽咽,他断断续续的说:“范氏的情况我不知道,但魏氏的情况我知道,我回去就将继承魏氏家主的位置了。”
赵武轻轻点点头:“栾盈被驱逐之后,下军佐的位置空缺了,如果魏氏再出现变故,我支持魏氏继续担当下军将,不过,下军佐的位置,魏氏有没有考虑?”
魏舒抹了一把脸,回答:“我父亲的意思是寻找一位三荀的后人。如今中行吴紧跟范氏,那么下军佐由三荀出身的人出任最合适,父亲属意国君宠臣程郑……对此,赵氏有其它的意思吗?或许有智盈担任也行。”
魏绛这是安排后事了,因为中行氏跟范匄关系密切,而中行氏出于荀氏,魏绛想让自己的副将从三荀当中挑选一人,以此婉转向范匄屈服。
赵武想了想,觉得还是放弃吧——目前他手中已经捏着三家联盟。范匄为了平衡,必定会从三荀当中寻找一股势力,以填补栾盈走后的空白。而智氏如今是赵氏的跟屁虫,所以范匄不会选择智氏,只会选择荀氏。荀氏最杰出的年轻人是荀郑,他因为战功被赐予领地“程”,并由此称为“程郑”,为中国程姓第一人。
所以,程郑是无可奈何的必然选择。
赵武哼了一声,答应说:“那就程郑吧。”
于是,晋国新六卿的位置正式确定:中军将、执政范匄;中军佐,第二执政、司空赵武;上军将、司徒韩起;上军佐、司寇中行吴;下军将、中尉魏舒;下军佐、内史程郑。
与此同时,三个亚卿的位置由范匄之子范鞅、赵武之子赵成、以及韩起之子韩须瓜分。
这次权力瓜分象征着晋国新生代的崛起,在晋国忙于分割卿氏权力的时候,鲁国也发生了权力分割——这年,季武子借父亲季文子留下的声望,与叔孙豹(叔孙穆子)盟誓,先解除其顾虑,然后“作三军,三分公室而各有其一”。
鲁国原来有三军,春秋以来只有上、下二军,皆归公室所有。季武子增设中军扩编为三军,正好三家各得其一,这就是历史上的“三分公室”。
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原本属于公氏,也就是国君的直系后裔,这三位被称为“三公”。
原本鲁国的国君独享军赋的支配权力,但因为鲁襄公年幼,三公——或者称三桓,在抗击国家侵略战争中立下了大功,又跟霸主国晋国关系密切,故此这三位公孙趁国君年幼,分配了国中唯有国君可以享受的军赋分配权——由此,春秋时代,公卿比国君更享受特权与尊重的现象,正式登场了。
不仅鲁国公室的军赋被分割,自此之后,鲁国国君也彻底丧失了对军队的控制权——此后,季武子采取一系列措施,扩大季孙氏的势力,很快取代叔孙穆子执掌鲁国政权,并形成“叔出季处”的政治格局。
所谓“叔出季处”,即叔孙氏负责出使搞外交,季孙氏负责守国执政。
在鲁国忙于架空国君,分割公氏权力的同时,齐国也发生了相同的裂变——齐国原本有四位显赫大臣,分别是高氏、崔氏、庆氏及田氏。崔杼扶立齐庄公担当执政后,灭了他的政敌高氏,现在齐国只剩下了田氏与庆氏。
说到田氏,中国姓田第一人出于陈氏,第一个姓田的人原本是陈国一位公子,他因为国中继位权的争执,逃亡到了齐国,齐国国君封他为田部史,主管统计农作物耕作面积,随后,其后裔以“田”为姓,并逐渐进入商界,成为齐国最大的商人。
田氏人丁稀薄,当家田氏宗主便想出一个方法,他四处挑选美貌的女子教授歌舞,客人来了就让这些歌女出面招待,等客人与歌女生下孩子,是男『性』则田氏全部认作自己宗族的人,允许这些男童姓田,此后田氏越来越壮大,到了战国时代,田氏篡夺了君位,成为新一代齐国国君……
由此,天下『乱』了。
鲁国和齐国紧锣密鼓进行了权力分割,导致公卿的权力逐渐凌驾于君权之上——“三家分晋”事件的预兆,在此时已经『露』出端倪。从这一事件开始,公卿大夫们逐渐不把“君权神圣”当作一回事。
一个混『乱』的时代、一个下克上的时代拉开了帷幕……
此时,卫国出奔的国君也在紧罗密布运作返回国内——他勾搭上了卫国左相宁喜。
宁喜主管民政,与右相孙林父关系还算好,宁喜的父亲是宁殖,卫献公的老师。卫献公出逃前侮辱孙林父,不幸,宁殖正站在孙林父身边,被风波波及,一块被卫献公屡次侮辱。但卫献公侮辱行动时宁殖教导的,他教导卫献公“君权神圣”,要想办法彰显君权的威严——后来孙林父反抗,驱逐了卫献公,宁殖只好与孙林父一起扶植现任的卫殇公,继续教导卫殇公维护君权……
宁殖临死时,认为卫献公这个学生还不错,他侮辱自己也做得很不错,像个合格的君主,所以他不忍心自己心爱的学生流亡国外,有家难回,故此在临终前特别叮嘱宁喜:一定要把卫献公接回国内,重新继位……
卫献公的老师不止宁喜的父亲一个人,还有卫国神『射』公孙丁,以及子鲜等等。卫献公回国心切,此刻形势发生变化,有鲁国、齐国公卿专权在前,他派公孙丁自夷仪偷偷潜入帝丘,让公孙丁向宁喜转达了献公的许诺:“如果你能遵循你父亲的遗愿,重新接纳寡人归国继位,卫国的国政尽归于你做主,寡人只求能主持祭祀祖宗而已。”
宁喜听了这话,心中大喜,这样既遂了父亲的遗愿,又可以掌握卫国的权柄,是一举两得好事。但他又怕献公是一时好言相欺,归国后反悔,便想寻找一位贤人为此事作证。于是,他先后要求来游说的公孙丁等人代替卫国国君背书,确认卫献公的保证——但这些游说者自己都不放心卫献公的信用,他们不敢保证卫献公真的能兑现诺言……
最后,宁喜密书致与子鲜(公子鲜、卫献公的弟弟,当时陪伴卫献公逃亡),道出了他的顾虑。子鲜接到信后,立刻将宁喜所虑转述给了卫献公。献公立马对子鲜说:“寡人复国,全凭宁氏,倘能复位,必不相欺,吾弟必为寡人一行,劝说宁喜同意。”
然而,卫献公出了名的没信用,他弟弟子鲜也怕卫献公归国反悔,让自己失信于宁喜,所以面有难『色』,一时犹豫不决。见到子鲜迟疑不决,卫献公又对他说道:“寡人避居于外国,手里什么也没有,包括政权。若我能返国,能重新主持祭祀。卫国祖先的祭祀就能延续到我的子孙后代,吾愿足矣,岂可食言,以累吾弟耶?”
子鲜迫不得已,就答应了卫献公,但迟迟不想动身。一来二去,卫献公回国的事情耽搁下来……
中原三个大国都出现公卿架空君主的预兆。在这场波及世界的权力斗争中,赵武显得很悠闲,他甚至没有回到晋国国都,一心待在黄河南岸,整理他的领地——正如古代围棋下法一样,古人下围棋都要从中央开始落子,从边角落子被称为“不正”、“奇诡”,“偏颇”等等。
在春秋人一片“中央决定论”下,赵武不回国在朝堂培植势力,而从边角下手取势,占领实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