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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得到举报心中暗喜,中书省小吏皆褚遂良属下,这件事如果属实,不是他仗势欺人强买土地,就是变相收受贿赂,无论哪种都是重罪。无忌舅舅碍于身份不常亲自出面,倒是褚遂良日日在朝堂上指天画地,若能将其赶出朝廷,可谓幸事。更妙的是韦思谦其人与高季辅有关。当年高季辅为吏部尚书,选任御史台官员,当时有人说韦思谦资历尚浅,高公力排众议,亲自将其由县令拔擢为监察御史。现在韦状告顾命大臣,难道不是倚仗高公的支持?高季辅终于不再沉默了。李治心情激昂却不动声色,责命大理寺严审此案,倒要看看那位整天大义凛然的第二顾命大臣是否干净。
这一应事务忙完已过了六七天,李治思念起媚娘,又欲到保宁坊“做法事”,因而去磨薛婕妤。无奈说破嘴皮婕妤这次都不肯再去,正发愁之时,内侍云福、云顺主动请缨——两人前番得媚娘之语,依法行事果真得了李治赏赐,尝到甜头自然多多益善。
李治觉得这两小子还算机灵,又仗着自己名义,虽不能进入寺内见三位大师,感业寺也不至于不放人,便派他们去接媚娘,自己稍作打理,等待消息出宫。哪知这一去竟半日光景,将近掌灯时节才归,非但没见到媚娘,反而回奏——感业寺众尼声称,寺中并无法名明空的比丘!
李治闻言顿时坐不住了:“怎么可能?是你们胡言乱语得罪门上女尼了吧?”
云福跪倒叩头:“仙姑居处,小人哪敢啊?我们跑遍感业寺一周所有大小山门,无论哪一处的女尼都说从来就没有明空其人,所以才耽误到现在。”
“怎么会?怎么会?”李治大惊,“他们说谎!”
云顺又道:“出家人不该打诳语,可他们实是说谎。我们一提起仙姑,人人变颜变色,好像都很害怕。最后绕到西北角,应门的是个小沙弥,胆子最小,一提仙姑之名吓得便要关门,奴才就……”
“就怎样?说啊!”
云顺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耳光,才道:“奴才就吓唬她,说我们是奉皇上的命令接明空大师,明空大师与皇上有旧,你难道不知?若不把大师交出来,皇上就治你的罪,打板子、上枷锁……”
“糊涂!”李治不禁咒骂,这么说不是把丑事都宣扬开了?可不这么吓唬又怎能问出实情?这会儿也懒得计较许多,“算了算了,她是怎样答复?”
云福模仿着那小尼姑的忸怩之态道:“她都吓哭了,慌慌张张说,‘不在寺里,不在寺里!’接着就死命把门一关,我俩就回来了。”
李治听罢半晌无言——媚娘何以会不在?感业寺中皆先皇旧姬,绝无随意外出之理,寺中之人多知媚娘与朕的事,更不会放她出寺,既然不在必是被人接走的。可除了自己之外,谁又有本事从感业寺中把她接走?
想着想着,李治冷汗下来了——行香当日宰相重臣皆在,可敢于无视我意对媚娘下手之人恐怕只有舅舅?正四品的卢承庆说贬就贬,一个弱质女子算什么?恐怕不是接走的,是抓走的,甚至已经……
王伏胜在旁伺候着,身为皇帝最亲信的宦官,媚娘的事他也一清二楚,见李治脸色苍白,赶忙摆手把云福、云顺打发走,这才进言:“陛下别急,不过这几天的事,就算有谁把人接走,也未必有闪失。”他跟李治想到一块去了,只不敢坦言是元舅。
李治定定心神,直言道:“你去趟太尉府邸,问问此事。”
“我?”王伏胜吓得只吐舌头,“我不过一介奴才,怎有脸面去见他老人家?”
“可朕……朕……”李治实在没人可用!这等心照不宣的事不便找外臣,他旧日那些僚属又官职卑微,根本够不着嘴。薛婕妤是女流之辈——总不能他这个皇帝亲自出头去问情人的事吧?不托宦官托谁?
王伏胜抓耳挠腮半天,试探道:“掖庭里陈师傅,行不行?”
李治双眼一亮——是啊!陈玄运乃父皇时的大宦官,侍奉父皇十余年,与重臣都是老相识,跟舅舅也挺熟,他出面够分量。
李治心急火燎当即传见,王伏胜一路小跑亲自去请,不多时就把陈玄运搀了来——宦官也分三六九等,陈玄运乃是贞观时最为得志的宦官,名分上算皇家老奴,脸面却不次于三四品大官,如今调任掖庭令,其实是让他养老,具体事务自有手下处置。一年来他养得滋润,油光满面,一见李治的面,赶忙跪拜:“老奴给陛下请安。”
李治也得给面子,连忙搀起:“陈公公客套了,您是我皇家老人,虚礼就免了吧。”
陈玄运满面堆笑,亲热的话说不尽:“陛下体恤,自先帝践祚那会儿老奴便在宫中,所有郎君都亲眼见过,哪个比得了陛下?您自小就既聪明又懂规矩,书也念得好,先帝察察为明,将大宝传授。如今海晏河清四民安乐,陛下垂拱而治恩泽黎庶,宫廷内外所有人都夸您英明仁厚……”
李治哪有心思听他恭维,打断道:“未免过誉了。您近来可好?诸位皇兄、公主、太妃处您没去瞧瞧么?”这话便往主旨上引。
陈玄运不愧李世民历练出来的人,闻听此言眼皮一耷拉:“奴才区区老仆,哪有那么大脸?自惭形秽,再说宦官不准交结外臣宗亲,老奴岂能坏了规矩?”
李治暗暗着急——老奸巨猾!宦官是不可交结外人、收受贿赂,但细究起来哪个有头脸的宦官是干净的?不过是睁一眼闭一眼。但是律法摆着,李治还不能驳他的话,转而道:“瞧您说的,您跟亲人有什么不同?四处转转也算不得错。眼下……”
陈玄运笑了:“陛下说得在理,眼下正有件为难事。”
“嗯?”李治一怔。
“前几日高阳公主进宫,偶然跟老奴见着了。”陈玄运不等李治找他办事,先说了自己的事,“他们房家的事实在乱,不过想来公主之言还是有理的,梁公活着那会儿的确疼爱房遗爱,爵位应该归谁也难说。房遗直不已经是尚书了吗?或许也不在乎这爵位……”
李治烦透了——高阳真是无孔不入,又托到陈玄运头上了,爵封世袭哪有胡来的?这个陈公公也真多事,不知又吃了高阳多少好处,先帝那会儿还算老实,现在倚老卖老,如此贪得无厌!
可李治不能教训他,人家刚才说了不敢交通,自己却说可以到处转转,怎好自打耳光?李治强压不悦,淡淡道:“房家的事朕知道,高阳什么性情你也清楚,这件事朕会考虑,你就不必操心了。你没少为朕兄弟姐妹们受累,朕心里有数。”这话点给陈玄运——高阳的事不能管,她的财千万别收,回头我赏你,你旱涝保收也就是了。
陈玄运岂会听不出来?赶忙再度施礼:“多谢陛下恩泽。”
李治话入正题:“父皇忌日,感业寺的事你听说了吗?”
“哦?不知道啊。”
李治不禁犯难,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挑明呢?支支吾吾道:“朕那日……遇见一位……”实在难以启齿。
陈玄运把头一低,瞧着地面做沉思状,嘀嘀咕咕道:“记得原先宫里人很多,颇有些美貌女子,其中有个武姓姑娘,先帝还给她取个名叫媚儿。许多人现在不在,可能去了感业寺。皆因陛下贤贤易色,大仁大德,比先帝清俭许多。”他岂会真不知?伺候李世民那么久,莫说李世民有多少女人,恐怕连有多少寒毛都知道。
李治这会儿才明白父皇为何宠信此人——假装不知自说自话,把武才人说成“武姑娘”,那就不是乱伦越礼,最后还不忘拍拍马屁,人精啊!路都铺好,李治便容易走了,把两人之情草草说些,却隐去先朝的事没提,最后言明劳他去太尉那里询问。
陈玄运听罢皱起眉头:“不好办。”满朝文武都好说,唯独长孙无忌惹不得,这等事见不得光,跟交通外臣也差不多,新皇帝厚厚道道的不怪罪,元舅若面孔一板,得理不让人,莫说自己这一张老脸保不住,老命也交代了。
话已挑明,李治真是急不可待了,拉住陈玄运的手:“此事唯有您能办。您乃是代替朕,舅父不会苛待。他若实在推诿不言,你就说看在朕这个皇帝的颜面上,求他放武媚一把,哪怕不能入宫,好歹留她性命啊!”
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真是把所有尊严都放下了。陈玄运也颇感骇异,把牙一咬:“也罢,老奴就撞撞这口木钟。”
陈玄运鼓鼓勇气去了,李治心犹惴惴,只怕媚娘已丢性命,失魂落魄方寸大乱,坐立不安,连晚膳都没用。直耗到掌灯时分,陈玄运才匆匆赶回,一看模样便知受了委屈,灰头土脸道:“老奴费尽唇舌,陛下的话我也照样学舌了。太尉只扔下一句,就把我轰出来了。”
“说什么?”
“七日前魏国夫人大闹感业寺。”
李治浑身的血顿时涌到了头顶——皇后!怎么忘了她?七日前就对媚娘下手了,还带着一群人,焉有命在?难怪感业寺的尼姑都吞吞吐吐,媚娘死了!被皇后母女害死了!
他身子一晃,险些栽倒在地。陈玄运、王伏胜忙一左一右架住:“陛下保重龙体……”
李治充耳不闻,满脑子皆是媚娘的身影,邂逅的萌动、缠绵的爱意,还有她劝慰自己忍耐的情景。他日夜思忖如何要把媚娘接回来,如何给她个名分,你恩我爱再续前缘,现在一切都不可能了……悲伤霎时化作强烈的仇恨,朝廷政事可忍,此情不可忍!
“狠毒的贱人!”李治大叫一声,大步流星冲出殿去。
王伏胜情知他是要找皇后算账,在后紧追:“陛下息怒!以江山社稷为重哪!”和王皇后翻脸倒没什么,可皇后身后还有俩宰相呢?这场乱子小不了。
这会儿天色已暗,甘露殿一通大乱,王伏胜、陈玄运双双劝阻,其他不明就里的内侍见这阵仗,也磕头的磕头、尾随的尾随。李治见这帮人纠缠不休,吼道:“都给朕退下!”
阑珊的宫灯映照着皇帝的面目,连陈玄运、王伏胜都是生平第一遭见李治露出这副神情——横眉立目,怒容狰狞,原本白皙的双颊凸显出两道横肉,不住颤抖着,和当年的李世民一模一样!所有宦官霎时间沉默,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默默退散开……
王皇后的寝殿设在北面较远的承香殿,按理说她应在甘露殿左近居住,可因为与淑妃不睦,不愿临近淑景殿。甘露殿以东又只有一座御用的神龙殿,所以选在了北边。承香殿坐落在高坡之上,颇有清高不凡的感觉,倒也符合皇后性格。
李治来到这里时天色已大黑,王皇后早已梳洗完毕,准备就寝。众宫女见皇帝突然驾到大吃一惊,再看他脸上神色,吓得连请安都忘了,哆哆嗦嗦避出去。
王皇后却很镇静,起身行礼:“陛……”
“你干的好事!”李治一声暴喝。
皇后不禁一颤,但她自小就被母亲教育要注意仪态、处乱不惊,很快便稳住了心神,淡然道:“陛下何出此言?”
“少装无辜!你把媚娘怎么样了?”
“臣妾并不识得媚娘是谁,如今……”
“你还否认?朕全都知道啦!”李治二目似要喷出火,“就是你叫你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