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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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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李世民没有办法,他大致能猜到陷害魏徵的主使者是谁。兄弟争权,秦王府之臣也与太子府之臣交恶,他以非常手段夺得皇位,麾下文武走上朝堂掌握大权,自然不愿意让李建成旧臣分一杯羹,当年算计魏徵的必定是他的亲信部下。李世民不想魏徵死,却也不忍深究此事,揪出追随自己多年的亲信,只好将人一杀糊涂了事。

    今天房玄龄之事就是魏徵之事的重演,那么房玄龄又与谁交恶?谁要置房玄龄于死地呢?李世民猜到了,可这一次他依旧不能深究,这个幕后主使与他太亲厚,他还寄希望于这个人好好保护并辅佐他的雉奴!

    李世民猜到了,与房玄龄一起鼎力支持李泰的岑文本也猜到了,他的惶恐也清清楚楚印证了这点。两派之人皆是股肱,势同水火如何取舍?手足相争的悲剧已经重演,成王败寇的倾轧也开始重演。难道这又是可悲的报应?李世民万分苦恼,这个问题必须要解决,但此时此刻他实在难以顾及周全,毕竟眼前最重要的是打仗,一切都等凯旋之日再说吧。为了雉奴他必须先打赢这场仗……

    然而身为皇帝的李世民可以等,身处漩涡之中的人却无力再等。大军刚行至幽州,大唐中书令岑文本便撒手人寰。没人说得清,这位贤德的大臣究竟是死于鞍马劳顿,还是死于忧惧。

第12章 制权臣,太宗摆酒托孤李世() 
一、铩羽而归

    李世民丝毫没把蕞尔小邦放在眼里,自以为已成泰山压顶之势,天兵一到瓦解冰消,然而却在不知不觉间走上了隋炀帝的老路。

    战事刚一开始还算顺利,以李世、李道宗为首的唐军主力连克盖牟(今辽宁抚顺)、辽东(今辽宁辽阳)等城,水路军队也在张亮、程名振率领下成功登陆,占据卑沙城(今辽宁大连),但当大军临于高丽重镇安市城(今辽宁鞍山)城下时战略出现分歧。

    李道宗认为敌军主力尽出,请率五千精兵奇袭高丽国都平壤,枭敌之首一举成功;长孙无忌却反对这个有风险的战略,认为天子亲征异于诸将,不可乘危侥幸。

    李世民最终接受无忌的建议,稳扎稳打,虽然他在安市城外巧设埋伏,大破高丽主力军十五万,取得了驻跸山大捷;但面对坚如顽石的安市城,唐军强攻巧取想尽办法,终难撼动。

    时至贞观十九年九月下旬,唐军被阻于坚城之外三个多月,士气低靡、粮草艰难,辽东寒冷彻骨的冬天也一步步逼近。更重要的是,漠北的薛延陀趁唐军无法回援,侵扰西北边关夏州(今陕西靖边),战事甚是胶着。进不能取,背后受敌,无奈之下李世民只得班师,轰轰烈烈的辽东之役就此无果而终。

    如同隋炀帝的三次东征一样,唐军是攻而难克,不败而败,虽然打赢了每一场战役,却始终未能跨过鸭绿江。自古皇帝不轻涉战场,一则兵戈相斗安危难测,二则皇帝乃上天之子,御驾亲征如同替天行道,取胜乃是常理,兵败必损天威。李世民无功而返,大有一世英名毁于一旦之感,深悔自己不听劝谏执意亲征,不禁仰天长叹:“魏徵若在,不使我有是行也!”又念及前番诬告之事,于是下诏恢复魏徵名誉,以少牢之礼祭祀,将先前推倒的功德碑重新竖立。

    回军之路甚是沉闷,李世民放弃了到手的十余座城池,将七万多居民尽数迁入中国,因夏州战事吃紧,又派遣李世、李道宗、薛万彻三大将火速驰援西北,自己则督率余部缓缓而行,直至十一月末才回到定州。太子李治出临渝关相迎,见到父皇甚是感伤——因征途劳顿水土不服,李世民感染风寒,且右腿生了一处脓疮,连马都骑不了,只能坐车。

    鉴于病情李世民打算在定州休息几日,哪知痈疽越来越厉害,而经太医诊断,他头疼眩晕的症状也不是寻常风寒,而是风疾!这不是轻易能治愈的。李世民只得住到城中养病,等熬过这一冬再回京,奏章事务都交太子代理。

    李治怕照顾父皇不周,忙调京中宫人来侍奉。这差事自然落到正受宠的徐惠头上,由她亲自拣选数位嫔妃前来侍驾——其中当然不会少了她的好姐妹武才人。

    武媚来到定州,还没见到皇帝就听到一个坏消息,她堂舅杨师道抱病还乡了。岑文本死于征途,李世民命杨师道补中书令之缺,惜乎杨师道经前番罢职愈加谨慎,事事唯上毫无主见,李世民十分不满,又因战事不顺心中郁闷,一气之下再罢其职。

    杨师道年纪高迈两度罢相,又被皇帝厌恶,自知前程无望忧郁成疾——弘农杨氏就此没落。

    对媚娘而言,侍奉皇帝的每一天都是厌烦而又充满期待的。厌烦的是这个老男人患的是痈疮,而且在右腿内侧,卧床不能行动,不但时时需要敷药擦拭,连屎尿也要有人伺候,实在烦不胜烦;期待的是她思念的那个人相距不远。在长安时皇宫广大难以相见,这里就不同了,太子在皇帐与群臣理政,皇帝在州寺养病,每晚太子都来探望。只可惜礼法森严,太子驾到后妃要回避,媚娘只能隔着厚厚的帘子倾听他声音和呼吸,或者站在昏黑的院子里,默默注视月光下他那朦胧的身影。期盼日落、期盼月圆成了媚娘心中要紧的事……

    终于有一日,当媚娘辗转反侧半宿,清早起来伺候李世民喝粥时陈玄运突然来报:“太子殿下和马周、刘洎求见。”

    李世民卧病以来除长孙无忌没接见过任何外臣,不希望臣下看到他憔悴之态,可雉奴一早就把两位宰相引来,必有要紧之事;犹豫片刻,还是推开媚娘举着汤匙的手,吩咐道:“叫他们进来吧。”

    媚娘心中狂喜,终于有机会在光天化日下与他面对面相见了。她按捺住心事,放下碗,为李世民擦拭胡须,又为他整理凌乱的衣被,看似用心周到,实则故意拖延。

    李世民摆摆手:“不必了,你且回避。”

    媚娘沉得住气,一边慢吞吞为他掩住疮口,一边赔笑道:“陛下最注重仪容,宰相前来焉能不整理一番?”说着拿起木梳,又要为他梳理鬓发。

    哪知李世民叹息苦笑:“朕已这般狼狈之态,还掩饰什么?感谢你一番好意,去吧。”

    媚娘满心不甘毫无办法,只能应声而退,迈出门的一刻不禁慨叹——入宫这么多年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感谢”二字,竟然还是因为自己虚情假意的搪塞!你真心待他,他无情待你;你虚情哄骗,他倒甘之如饴,皇帝啊皇帝,跟掖庭宫女一样,也是活在虚幻里的吧?

    李治领着马刘二相到来,在院中行过礼,这才趋步登堂。李治还倒犹可,二相半月未见天子,此时一见不禁目瞪口呆——李世民须发散乱、脸庞瘦削,随随便便披了件白布衫子,岔着双腿半卧在床上,盖着条薄薄的衾被。这哪还是英姿勃勃的贞观天子?

    李世民注意到他们眼神诧异,却故作毫不在意道:“突然告见有何要事?”

    马周按捺心情,挤出满脸笑意:“大喜事。执失思力与夏州都督乔师望据关反击,大败薛延陀军,虏获两千余众。其可汗逃窜漠北,被回纥人所杀。现在薛延陀各部群龙无首,因争夺汗位自相攻杀。”

    李世民也没想到能打出这样的局面,精神为之一振,想要坐起,却觉腿上生疼,又倚在靠枕上:“传诏道宗、世,令他们整备兵马相机而动,降则抚之,叛则讨之,争取一举铲除群丑,朕不为遥制。”

    刘洎补充建议道:“回纥人诛其可汗,已与薛延陀结恨,可遣使赐封,令其配合我军。”

    李世民点头同意,却又道:“回纥、薛延陀同居沙碛此消彼长,即便今日能灭薛延陀,其地必为回纥所有,乃驱狼而迎虎也。当趁机在漠北设立州府,分而治之才可遏其坐大。”他看的很长远,不仅计今日之得失,更要为雉奴谋日后太平。

    “是。”马周躬身领命,尴尬地站了片刻,又从袖中取出篇文章双手递上。

    李世民扫了一眼,见是许敬宗所草驻跸山大捷颂——许敬宗昔年因在长孙皇后丧礼上戏谑失仪,被贬为洪州司马;但此人实在有才,不几年工夫又逐渐升迁为给事中,与房玄龄一起修撰《晋书》,也在东征随员之列,驻跸山大捷他受诏撰文记功,就身在李世民马前洋洋洒洒一气呵成,这份才情实在令人望尘莫及。

    不过当时李世民对这篇文章爱不释手,现在看来却提不起兴致:“你把它拿来有何用意?”

    马周道:“群臣奏请在碣石山汉武台刻石,记此番东征之功,臣觉得这篇文章极是恰当,就将它稍作修饰刻于山上,陛下以为如何?”

    李世民一阵苦笑,大功未成何功可记?但又想到,御驾亲征关乎皇家颜面,不能因一次失利丧了皇权之威,于是将文章递回马周道:“随你们去办吧。许敬宗既然撰文有功,再给他升一升,到东宫任右庶子。”转而又嘱咐李治,“这个姓许的是个奇才,只是为人放浪,你要学他长处,莫效他短处。”

    “是。”李治谨慎答应。

    “还有何事吗?”李世民郑重扫视两位宰相。

    马周、刘洎对望了一眼,皆道:“没什么了……”

    “不对。”李世民身子有病,脑子却没病,“你们今天告见不是来奏捷报的,而是来探朕病情的。半月不见,你们是怕朕不行了……”

    “臣不敢!”二人同时跪倒。

    李世民的目光又扫向儿子。李治实在不是会撒谎的人,见父亲盯着自己便瞒不住了,吞吞吐吐道:“他、他们……完全是关心父皇,并无他意。儿臣也阻拦了,可他们一定要来,我也……”

    其中缘故李世民一清二楚,马刘二人皆非长孙无忌亲近之人,尤其刘洎还与无忌结怨甚深,如今群臣不得入见,而无忌探病后对群臣所言他们也不相信,所以要一窥究竟。

    想到这些李世民宽容地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不怨你等。是朕的错,不该拒见外臣,让你们担心。”说罢他撩起腿上衾被。马周、刘洎一观之下不禁大骇——他腿上痈疮竟有半个拳头那么大,四周尽是肿胀淤血!

    刘洎慌张失态:“这如何是好?难道那些太医就都束手无策?”

    李世民又轻轻掩住疮处:“太医都说无甚大碍,可偏偏它不见小反而更大,朕心中也焦急啊!”

    马周倒还沉得住气:“痈疮之疾多因心火太盛,陛下洪福齐天,静心调养总会好起来,千万莫要着急。”

    李世民叹道:“股上生这等恶疮,不单因水土不服、求胜心急,更是鞍马摩擦所致。昔日读后汉之史,刘玄德寄居荆州,有髀肉重生之叹。朕当年南征北战股上何尝生疮?看来朕是老了。”

    “陛下春秋鼎盛,何可言老?”马周连忙劝慰,“臣虽不通医理,但军中箭疮若用口吮血或可痊愈,这等痈疮……”他话未说完只见李治忽然跪倒在地,三两步爬到父亲床榻边,掀开衾被低头便吮。

    “雉奴……”李世民连忙阻止。

    李治却已吸了一口脓血,吐在手里,又低头再吸。李世民惊讶地看着儿子,这个天生富贵、一向娇弱的孩子,平日是那般洁净,现在却用嘴为自己吸吮脓疮;这半年多出征在外他也时时关切,即便远隔六百里,每天派人到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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