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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谁看一眼她那衰老憔悴的样子,都认定她命不久长,随时都可能倒下。然而从春芽初绽到夏虫争鸣,从秋叶纷飞到冬雪飘零,她竟然在这冷清的宫苑里熬了将近一年,那双深邃而干涸无光的眼睛默默注视着万物生息、草木荣枯。是回忆往昔的辉煌,还是品味如今的凄凉?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转眼又到寒气逼人、滴水成冰之时,上阳宫也是一派萧索景象。这么冷的天不便再到外面活动,武曌索性床也不起,裹着被子躺在仙居殿中——仙居殿,何等嘲讽的名字?世上岂有被禁锢的神仙?她常常背对殿门侧卧,命宦官在她面前点一盏油灯,就那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灯火,甚至还会喃喃自语。渐渐地大家开始怀疑,昔日威风凛凛的女皇已经痴呆了……
夜静更深,万籁俱寂,连宦官宫女也休息了,偌大的仙居殿只武曌一人,兀自眯缝着眼睛,注视着眼前的孤灯,似是要从微弱的光明中寻找一丝温暖;在那幽幽火光中她看到了那个已不复存在的王朝,也看到了她早已逝去的青春。
恍惚之间她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奇怪的是门却未响,但她觉得浑身乏力,实在懒得回头看看,只是低声道:“你怎么来了?好像还没到日子吧?”
那人很诧异:“您并未回头,怎知是我?”
“朕熟悉你的脚步声,总是那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其实你小时候不是这样走路,是从房州回来后变成这样的。”说到这里武曌不免有些自责,“平心而论朕待你们兄弟确实薄情了些。”
那人似乎不知说什么好,只是跟着叹息。
“深更半夜你怎么突然跑到这儿来?”
“孩儿思念您老人家。”
“思念未必,我看是心中愁烦难以入眠吧?”
“嘿嘿……”那人憨然一笑,却与白天在朝堂上的笑容迥然不同,透着一股苦涩。
武曌开门见山道:“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这个皇帝当着并不顺心吧?也难怪,这皇位与其说是你争取到的,还不如说是张柬之、崔玄暐等人替你夺到的,如今他们五人皆居宰相之位,声望隆重手握大权,你缚手缚脚受制于人。是不是?”
“张公等人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固然是好意,从古至今哪个皇帝不想乾纲独断?况且权力能移人心性,纵是正人君子、社稷之臣,一旦握有权势就未必了,更何况他们与禁军诸将关系密切,倘有异谋不可设想。五人中张柬之是个地地道道的纯臣,崔玄暐也还算正派,其他三人就未必了。虽皆是狄仁杰所荐,十个指头伸出来还不一般齐呢!就说贬谪张昌宗同党一事,你觉得他们做得公平吗?韦承庆推卸怕事是实,可他真是二张党羽吗?至于房融更是才当宰相几个月,何来大罪?贬谪他们倒也罢了,毕竟他们身处相位,复辟李唐只好拿他们作法。而其他人呢?听说李峤、阎朝隐甚至崔神庆也被贬了,可有此事?”
“是。”那人无奈应了一声,显得很苦闷。
“李峤不但是当朝文臣翘楚,也是很能办事之人,资历也很老,他和二张不过是面子上的事,何至于此?阎朝隐更是没什么过错,贬他该不会是因为嵩山献祭,太忠于朕了吧?至于崔神庆,不仅精于政务颇得民心,也是你东宫潜邸最重要的僚属。从来潜龙之臣便是新朝储相,而你的东宫班底却弄得重臣被贬、七零八落,该不会是他们五人故意为之吧?朕不否认他们几个是善于治国之人,但党同伐异也是事实。这世上许多事问题并不在于如何做,而是在于谁来做。”
那人终于不再遮掩:“所以孩儿……”
“来向我这前朝皇帝问策?”武曌笑了,“何须如此?该怎么办你心里不是很清楚吗?当初你父皇怎么除掉长孙无忌的?就算你真不懂,照猫画虎也会了。许多人说你糊涂,他们才是真糊涂,你从来就不笨,当年你被废只是初掌大权不知轻重,现在大不一样了。”
“唉!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孩儿确实已在着手提拔武氏之人和皇后亲党,甚至想赦回一批贬谪之人,共同对付五人。只是……”
“只是你心怀忧惧,怕斗不过他们,你缺的不是智慧而是勇气,之所以拉这么多人入伙,不仅是为对付他们五人,更是给自己壮胆。我说的对不对?”
“是……”
“《易》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寻常人交朋结友,其实不过是觅些护身的毛、体面的皮,事到临头终究要靠自己。何况皇帝是这世上最孤独的人,那些帮你的人归根结底也是为了利益。试想五大臣谋划政变也是帮你,到现在如何?你又怎能保证现在帮你对付他们的那些人将来没有非分之想?如果你始终这么怯懦畏惧,始终是因人成事,结果全是一样的。”
“可是孩儿实在不想……”
“朕知道,有些事你不忍,其实说穿了还是惧怕。但没办法,世道便是如此。如果有一天这世上人人平等、彼此相敬自是最好,可如果办不到,依然有杀戮、有野心、有统治……”说到这儿武曌的声音变得狠厉起来,“记住!那就要勇于去争、去斗、去夺!宁可你奴役别人,也不要让别人奴役你!”
又是谁?
半寐半醒之际,又有脚步声响起。武曌睁开眼看着面前的孤灯,打着哈欠道:“他刚走,你又来了,真是兄友弟恭啊。”
“您猜到是我?”
“嗯。”她并未回头。
“孩儿思念您,故而来探望。”
“不对!你根本就不想来,但是不来又觉得未免不孝,所以就耐着性子到这儿走一遭,随便说两句就离开。是不是?”
那人无言以对。
“知道朕如何猜到是你吗?”
“孩儿不知。”
“是脚步声。你走路的样子从小就这样,端端正正、四四方方,恐怕拿尺去量每一步长短都一样。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注定是个平凡之人。”
那人似乎被这话刺痛了,沉默好一阵才再次开口,语气却还是那么平缓:“您何以如此断言?”
“因为你太循规蹈矩。虽说你才学不低,也不乏聪明之处,但只要有此一点缺陷,终究难成大事!比如你来看我,其实你真的思念我吗?平心而论朕又给过你什么好处?软禁你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成傀儡,连你的妻妾都杀了,含辛茹苦度日如年,最后皇位竟没给你。你心里能不怨恨我吗?”
“孩儿岂敢?您老养育……”
“说实话!”
“您老养育孩儿……”
“朕想听你说真话!”
那人又顿住了,可隔了半晌再度开口仍是那句话:“您老养育孩儿便是天恩,孩儿绝不敢忘怀。”
“哼!”武曌苦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莫说你当不上皇帝,就算真当上也一事无成。”
这次那人似是受了重大打击,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然而他似乎强自压抑心情,最终只是淡淡地道:“孩儿从不敢有非分之想。”
“别再自欺欺人了,你一直想,从小时候就想,只是你从来不表现出来。一则不敢,二则你知道有违宗法,三则你又觉得表现太积极会显得无耻,所以你就抱着一个怪念头,希望能以诚感天。殊不知人若不付诸行动,天亦不能降运随人。政变之事多亏袁恕己找上你,若不然你还在你的王府里干等着呢。你这辈子一切都靠等,可是等来的和自己争取来的终究不一样,摆脱不了被别人操控的命运。”
“孩儿不过恪守忠孝节义而已。”
“忠孝节义?”武曌不屑地笑了笑,“看来不怨你,怪刘祎之不是个好师父。或者说他太是个好师父了,从一开始就按臣子的准则教导你,没教你如何做帝王。宣扬忠孝节义皆是统御之道,若要当个帝王或自由的人就绝不能信那一套!忠是教人当朝廷的奴才,孝是教人当父母的奴才,节是教人当婚姻的奴才,义是教人当朋党的奴才。仅仅是让人当奴才还不够,还得论资排辈,分出谁上谁下。所谓“忠孝不能两全”,为了报效朝廷也就可以舍弃亲情啦!从头至尾皆是虚伪……”
“可这些都舍弃,人岂非太无情?”
“不不不,大错特错!”武曌断然道,“礼教是礼教,情是情,这从不是一回事。人若真心待你好,你自当也待人家好,这跟是不是皇帝、是不是父母丝毫无关。君若不君,臣便可以不臣;父若不父,子凭什么要子?就连孔丘不也说出一句‘以直报怨’吗?人家待你不好,你虽不一定以怨报怨,众人相待也就罢了,为何还上赶着结好人家?说穿了,图的不过是利,你看朝堂的大臣,衣冠俨然彬彬有礼,其实对大多数人而言说穿了那不过是场买卖,朕拿爵禄买他们,他们卖忠以图富贵,跟东市西市里的商贩本无不同。所以礼教皆是假的,利益才是真的。其实他们何尝忠诚于朕,忠的不过是权力,朕把持得住权力则一切皆顺,朕老到把控不住权力时他们不就叛离朕另谋出路了吗?所以你别再抱着那套忠孝节义不放了,莫说帝王,即便身为臣子,唯有超脱冠冕堂皇的那一套,有真性情、真魄力、真智慧才能建功于世……当然,这番话你可以信,也可不信,你觉得呢?”
殿内响起一阵窸窣声,似乎那人作了一揖,朗声道:“孩儿谨记陛下教诲。”
“朕是问你,刚才那番话你怎么看?”
“母亲恩育孩儿谨记,只言片语皆是良训。孩儿一定铭记于心时时自省,以慰……”
“够了够了!”武曌实在听不下去了,“你就不能有点儿自己的见解吗?看来你这辈子改不了啦!注定被别人摆弄,走吧……”
下一个呢?
第三个脚步声传来时武曌险些回头观看,因为那脚步声沉稳而又急促,仿佛夹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劲,无暇顾及左右,只想到达更遥远的前方。这种脚步声简直和她年轻时一样,难道世上还有另一个武曌?她盯着眼前灯火思忖片刻,终究猜到是谁,于是以半开玩笑的口气道:“你怎么来了?是侍奉汤药还是窥探消息?难道怀疑朕困在这儿还能有什么阴谋?”
“瞧您说的!我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您。”
“真的无事?朕有些信不过,你可是太叫朕意外啦!朕直到现在还没想明白,有人政变是为夺权,有人政变是为谋利,你图的什么?李氏是你娘家,武氏是你婆家,谁当皇帝也少不了你的富贵,你冒着风险蹚这趟浑水利益何在?别告诉朕,你相信二张要篡位的鬼话。”
那人呵呵一笑:“您老别逗我了,您这般精明岂会想不明白?”
“嗯。既不是出于安危考虑,也不是为利益,那只剩一种可能——野心!你想效仿我,对不对?”
那人没说话,似是默认了。
武曌摇摇头:“放弃吧,你不行的。”
“未必。”那人总算收起玩笑的口气,“试想您老不过是个木材商的女儿,而我乃两位皇帝之女、两位……不!三位皇帝之妹,论家世名望我远胜于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