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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守宫门的卫兵比往常多出一倍,可宰相回朝焉能阻拦?姚崇快步奔过端门、则天门,根本顾不上去省中换朝服,直奔朝堂而去;刚过永泰门便见百官列班、乌纱成行,俨然大朝会的样子。他渐渐放缓脚步,抑制着胸中的悸动,缓缓凑向前去……
果不其然,明堂玉阶之上那个身穿衮冕之人已换成武显——不!一个时辰前已恢复李姓,现在他是李显!
“是姚崇!姚公回来了……”左右两厢的官员看到他。
他却充耳不闻,怔怔朝前走着,仿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想把这一切看得更清楚——其实他这番举动已违背礼法,只是昨夜大事方定,喜庆之际朝仪纠察不严。
站在朝班之首的张柬之也看到他了,见他一脸呆愣之相,便笑道:“元之贤弟,大事已济!”政变的谋划姚崇也是知道的,他离京之际推张柬之拜相正是为此。
“女皇呢?”
“女主已退避禁中,诏命太子监国。”
姚崇明白“退避”二字意味着什么,女皇不可能再出现在朝堂上了。他愣了片刻,突然身子一晃瘫倒在地,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哭!
这阵哭泣与喜庆的气氛太不相符,桓彦范立刻出班将他搀起,耳语道:“今日岂是啼泣之时?恐将有祸。”
姚崇悲不能抑,两行热泪簌簌而落,抽噎道:“姚某蒙女皇拔擢器重,她待我有知遇之恩。乍闻此讯,情发于衷,非能自持。前番我与公等共谋诛凶之事,乃臣子之道;今日悲泣旧主,亦臣子之节。若因此获罪,我心甘情愿……呜呜呜……武皇陛下……”
第101章 尾声:维摩诘()
神龙元年正月二十二日夜,李显联合张柬之等五人为首的政变集团兴兵入宫,诛杀张昌宗、张易之,软禁皇帝武曌。
二十三日,武曌被迫下诏,命太子监国,张同休、张昌仪、张景雄被斩首于天津桥,随后汴州刺史张昌期也被抓捕处死,传首洛阳,张家兄弟六人的首级悬于端门示众。
二十四日,武曌传位太子。
二十五日,太初宫举行登基大典,李显第二次登上皇帝宝座,大赦天下,唯张氏党羽不赦。相王武轮复名李旦,加封安国相王,晋太尉、同凤阁鸾台三品,食邑五千户;太平公主加封镇国太平公主,食邑五千户,与薛绍、武攸暨所生的四个儿子均授封公爵。
二十六日,武曌被移送上阳宫,由右羽林将军李湛护卫,实际上与昔日的唐高祖一样,她已处于被软禁之中。
二十七日,李显率文武百官拜谒上阳宫,并向武曌进献尊号,名曰“则天大圣皇帝”。
正月三十日,李显大赏政变功臣。张柬之封汉阳郡公,晋升天官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崔玄暐封博陵郡公,为内史;敬晖封平阳郡公,晋升纳言;桓彦范封扶阳郡公,晋升纳言;袁恕己封南阳郡公,为中书侍郎、同凤阁鸾台三品,五人均列宰相之位;李多祚晋封辽阳王,食邑八百户,其子李承训升任司卫少卿;李湛升右羽林大将军,封赵国公;王同皎升右千牛将军,封琅琊郡公;杨元琰加授散官云麾将军,封弘农郡公……其他有功之人乃至羽林士兵均有封赏。
神龙元年二月初四日(公元705年3月3日),李显下诏,复国号为唐;郊庙、社稷、陵寝、礼仪、官名、服色、旗帜、文字全部恢复天皇时期旧制。维持十五年之久的武周王朝至此寿终正寝,淹没在历史的长河中……
夏日炎炎,骄阳似火,皇宫再度举行典礼。相传四月初八日是释迦牟尼诞辰,号为“浴佛节”,因此李显率文武百官、京师僧众拜祭供奉在明堂的佛骨舍利,祈求风调雨顺、社稷平安。虽说祈祷之辞与三个月前如出一辙,但这次求佛祖保佑的却是李唐王朝。
当然,轰轰烈烈的一场革命不能仅诛杀两个男宠,这似乎也不足以体现情势危急,故而二张党羽乃至与他们关系亲密的人也要追究责任。为此宰相韦承庆、房融以及崔神庆、李峤、阎朝隐、苏味道等高官均遭贬谪,吹捧二张的内供奉沈佺期、宋之问等人更被流放边庭。令人感到意外的是杨再思——两脚狐狸果真名不虚传,早在政变前已嗅到危险的气味,竟偷偷跑到东宫向李显投诚,还憨着脸皮向张柬之等人认错;细想起来若没他这个首席宰相配合,政变前的人事调动恐怕不会那般顺利。但他名声实在太臭,即便如此也没脸留在朝中,于是李显改任其为西京留守,打发到长安去了。与此同时唐休璟、韦安石、李怀远等人又接到征召,魏元忠也被赦免,将陆续回到洛阳。虽说李显没急于迁都,却削去洛阳的神都称号,复为大唐东都。
除了奖惩臣下,李唐复辟的标志自然是李氏宗亲重新得到册封。天授革命前李元嘉、李元轨、李贞、李慎为首的宗室亲王多死在武氏屠刀下,他们的子孙也遭牵连,侥幸不死者皆被削去宗籍流放岭南。如今一纸诏令降下,他们的身份得以恢复,按年龄辈分赐予郡王、国公、郡公、县公等爵位;那位原本硕果仅存的郁林王李千里更是受重视,不但晋封成王,还被召到京城,授予左金吾大将军之职。所有李氏之人都沐浴到了皇恩,仅一人除外——谯王李重福。
李显不会忘记嫡子李重润之死,当上皇后的韦氏更是对李重福恨之入骨。但念及他毕竟是皇子,没有革去爵位,而是将其外放为濮州(今河南范县)员外刺史。所谓“员外刺史”是在正式刺史外另设的一个职位,纯粹是个名号,无实权可言;此举无异于向天下宣布,李重福已丧失继承皇位的资格。随后皇三子李重俊晋封卫王,并任洛州牧,成了朝野默认的东宫之主,还不满十岁的皇四子李重茂也晋封温王,遥领并州大都督;新都、长宁、安乐等九位郡主也都晋升公主。无论如何李氏皇族又有了生机,大唐社稷似乎已恢复往昔的荣光……
参拜佛骨的仪式结束,李显兴致不减,特意把有功之臣和亲近之人留下聊天——时隔二十一载李显重登九五之尊,而且头上还多了顶“中兴之主”的桂冠。短短两个月时间他已有些发福,以前总是弓着的脊梁也挺起来了,红光满面。瞧着这位端庄富态的帝王,谁还敢提起他政变那晚的畏缩之态?或许是饱经苦难的缘故,李显待人十分和蔼,似乎无时无刻内心都充斥着喜悦,至少表面看上去是这样!
此时他特意将法藏、慧范两位僧人唤到近前,笑呵呵道:“记得小时候苏良嗣教朕读《左传》,看到晋文公当上国君忘记介子推之功甚是气愤,想不到如今朕也步了晋文公后尘。幸亏昨日皇后提醒,朕才想起忘了两位大功臣,若非二位大师鼎力相助,朕岂有今日之位?朕决定封两位大师为郡公,并赐紫金光禄大夫之位。”紫金光禄大夫是正三品文散官,多授予致仕老臣,俸禄优厚极为荣耀。
闻听此言众人诧异,尤其张柬之、崔玄暐等五人都皱起眉头——他们有功倒也不假,但这么重的赏赐太过了吧?法藏大师也罢,至少是位有德高僧;胡僧慧范是酒肉和尚,不过是太平公主的弄臣,哪配得上这么高的荣誉?看来韦皇后也是不安于室之人,前日刚把她堂兄韦温提拔为工部尚书,今日又提议封赏二僧,她意欲何为?想施恩于外拉拢人心,还是想制约我们这些功臣?难不成她想效仿当年的武曌?圣上当年被废就因为说了一句“将天下让与韦玄贞”,二次登基怎不长记性,还对韦氏百依百顺,实在太纵容她啦!
慧范唯利是图,听说有赏喜不自胜,哪管这富贵从何而来,忙跪倒在地叩谢天恩。法藏却心如止水,摇头道:“贫僧感念圣上厚意,但是封赏不敢领受。”
“您老何必谦逊?”李显满脸堆笑,“虽说社稷易主,你老依旧是护国法师,依然是享誉天下的佛门贤首,区区赏赐受之无愧。”
法藏却很执着,双手合十道:“贫僧乃一出家人,富贵官爵不该萦挂在心。先前参与大事已有违修行,今后当持戒慎行专注伽蓝,请陛下收回成命……”
见他如此坚决,李显也不知该如何。这时站在一旁的武三思出来打圆场:“君恩隆重,实不宜推辞;而国师恪守教规,也的确不便领受。臣有个折中之策,听闻国师有一兄弟是仕途中人,现在地方担任县令,以臣之见不妨把给国师的恩赏转给其弟,官升三级以为酬谢。”
“甚好!”李显连连点头,“两全其美,就这么办……国师万不可再推让!”
法藏推脱不过,只得施礼谢恩,神色却颇显黯然。张柬之等人悻悻然瞥了武三思一眼——又来多事!除恶未尽乃成今日之患。
武三思获悉政变的原因终于解开了,并非太平公主走漏消息,而是上官婉儿。身为陪伴女皇、协理政务之人,上官婉儿深知女皇一旦退位或者去世她也将失去权势,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落发出家,弄不好还会被清算,所以她也在千万百计找后路,设法寻觅新的靠山。最佳人选当然是太子,但上官婉儿摄于昔日韦团儿之事,不敢与东宫暗通,于是退而求其次,勾上武三思。武三思本就喜欢“广结善缘”,又欣赏上官婉儿的才华,于是两人不但互通消息,还偷偷结为情人。太平公主既然拉上官婉儿参与政变,她岂能不告知武三思?结果事成之日上官婉儿得到太平公主和武三思的双重帮助,竟然得以继续留居宫中,还被晋升为昭容。当然李显并非视其为嫔妃,依旧是用她协理政务,可一介女子身历天皇、李旦、女皇、李显四位皇帝的后宫,真够骇人听闻的。
而武三思不但没有因改朝换代受到冲击,甚至比女皇在位时更风光!其实早在政变成功之夜,薛季昶曾向张柬之等人进言:“二凶虽诛,三思犹在。去草不除根,终当复生。”他建议趁热打铁将武氏诸王一并做掉。桓彦范却道:“武三思已是俎上鱼肉,留待圣上处置吧。”可他们没想到,李显与武三思的关系完全不像他们揣测的那样,简直是如胶似漆。复辟之日武攸宁、武懿宗、武攸宜等辈皆降为公爵,李显却提议保留武三思、武攸暨两位亲王。照顾武攸暨是看在太平公主的面子上,武三思凭什么享受特殊待遇?幸而两人知道这会招惹众怒,主动上书推辞,结果武攸暨降为寿春王、武三思降为静德王,其实只是从亲王贬为郡王,连实封数目都未减。非但如此,武三思还官升司空、同中书门下三品,而且李显把他也归入功臣之列,赐予免死铁券。
而今李显与武三思俨然一对好亲家,又有上官婉儿穿针引线,几度驾临武三思府邸,连韦皇后也跟他混得烂熟,这成何体统?有御史上书谏言:“国命初复,则天皇帝在西宫,人心犹有附会;周之旧臣,列居朝廷,陛下奈何轻有外游,不察豫且之祸!”李显竟一笑置之。御史大夫李承嘉、左卫将军纪处讷、给事中唐奉一等人本就与武三思交好,如今愈加依附,形成一股强大的势力,并与韦皇后内外联手,不但干预朝廷政务,还对张柬之等功臣宰相造成巨大威胁。桓彦范深悔当初失策,现在再想扳倒武三思已难于登天……
李显屈居母亲膝下多年,无形中练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似乎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遂笑道:“社稷方定,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