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豢ぶ髑巴
恰巧这会儿魏王武延基也进宫请安,在则天门与他们遇见,遂结伴同往。上一辈的恩怨归上一辈,李武两家的年轻人倒还亲密,反正谁手里都没实权,又结成姻亲,有何矛盾可言,时常一起玩乐。因噶尔氏为首的吐蕃贵族投效大周,在吐蕃非常盛行的击鞠(马球)在中原也日渐流行,皇家子弟趋之若鹜,武重润、武延基以及梁王之子武崇训、相王之子武隆基、长宁郡主之夫杨慎交皆是此道高手,时常切磋技艺。四人递了腰牌进入内宫,来至长生殿告见,高延福笑呵呵迎出来:“今日又不巧,万岁又到奉宸府去了,还得劳烦几位殿下辛苦一趟。”
几人异口同声道:“不妨事,公公多礼了。”女皇不在寝殿是意料之中的,如今十次觐见九次女皇都在奉宸府作乐。若要图省事直接去奉宸府见驾不就行了?这麻烦不能省,武显有交代,不准直接去奉宸府。那边文士众多,万一女皇不在,他们单独与众文士相见搞不好会落个结党之嫌!重润兄弟谨遵父命不敢抱怨,只能每次都白绕这一圈。
离开长生殿前往奉宸府,武重润突然想起一事,遂问武延基:“听说妹妹身上不好,你可曾延请名医?”他同母妹永泰郡主奉女皇之命嫁与武延基,如今已怀有身孕。
武延基笑道:“前日我已入宫禀报,圣上遣侍御医过府诊脉,说是她年少体虚。吃两副药倒是见好,我今日入宫便是来谢恩的,也多蒙你时时挂念。”武延基吸取父亲武承嗣的教训,深知李氏子孙不能得罪,故而对妻子格外疼爱,对重润兄弟也很礼敬。
说话间已至瑶光殿,离着甚远便见侍从如云,女皇正在九州池畔赏荷花,摆了桌小宴;沈佺期、宋之问、杜审言、姜柔远等人侍立在侧,还有两位绯袍高官陪坐,竟是苏味道与杨再思——宰相高官成了陪宴的狎客,却不见二张身影。
见到女皇几个年轻人立刻规矩起来:“参见陛下。”在场的官员一直在说笑,听到问安声才发觉四位王驾到来,也匆忙向他们揖拜,连两位宰相也站起来。武曌却只点了点头,没理睬重润三兄弟,对武延基道:“永泰身体如何?”
“幸蒙天恩赐医赐药,现已无大碍,只是身子尚弱……”
一语未必忽听池中传来乐声——原来二张驾一叶小舟悠荡池中,从荷叶间冒出来。也不知张易之从哪儿寻来件蓑衣,还戴了顶斗笠,立于船尾摇橹撑篙;张昌宗穿一袭雪白的纱衣,披头撒发,正在吹一只碧绿的洞箫。
武曌一见此景顾不得孙儿了,扬手对众人道:“卿等快看!昌宗这等人品,再配上这身衣装、这般景致……”
众文士竭力逢迎,方才还在向邵王等人见礼,听女皇这么说又一股脑转向池边,跟着夸赞:“是啊!简直美若天人。”“什么天人?六郎本就是王子晋临凡嘛!”“莲花衬六郎,堪称千古奇景……”在张家众兄弟中张易之排行第五、张昌宗排行在六,但“郎君”一词多是家仆对主人的称呼,众官员为讨好二张不惜以奴仆自居。
无状文人倒也罢了,宰相苏味道竟也说:“风摆莲叶波光流离,六郎真如莲花一般……”
“苏兄之言差矣!”杨再思突然打断,“怎是六郎似莲花?”
此言一出众人侧目,场面一时尴尬,难道杨公欲扫女皇之兴,却见杨再思手捻胡须接着道:“是莲花似六郎才对。花者为轻,六郎为贵,苏兄怎么反着比?”
“对对对,杨公所言有理。”众人无不附和,心中暗忖——姜是老的辣,这等拍马屁的功夫实在望尘莫及!
武重润等人却不禁窃笑——张昌宗纵然俊美,也不至于夸到这份上啊!衣冠之士为了巴结男宠竟全无廉耻,当真可笑。情知他们吹捧下去半天也没个完,武重润紧走两步来到祖母身边,强自插言:“父王命我兄弟向陛下问安,天气虽暖,毕竟已近中秋,望陛下保重龙体。”
“嗯。”武曌随有一搭无一搭道,“你父王最近忙什么呢?”
武重润讪笑道:“父王今日和崔公读书,探讨古人之事。恰好读到《晋书》第三十三卷,王祥剖冰求鲤孝敬母亲,父王读后很慷慨,说要效仿先贤以报陛下养育之恩……”
“正是。”武重福也道,“父王还说《孝经》云‘君子之事亲孝,故忠可移于君’,此乃治国求贤之本。”偏偏武显读书正读到王祥,哪有这么巧合的事?这是他们兄弟来之前编好的,就为哄女皇高兴。
哪知武曌冷冷一笑:“王祥?那是欺世盗名之徒。昔日王祥受曹丕父子赏识,屡受提拔予以重任,还曾被曹髦尊为三老,结果却做了司马氏的开国功臣,受封太保之职,何言移孝为忠?而且他孝顺的那位母亲根本不是亲娘,而是后母,不过是惺惺作态沽名钓誉,以求进身之阶。朕最恨这等伪君子,还不如真小人呢!”
重润兄弟一时语塞,竟不知说什么好。武曌瞧孙儿那一脸窘态反倒笑了:“朕一切安好,没什么事你们就回去吧。回去告诉你爹,用不着天天派你们来问安,有这份心就行,另外转告崔神庆、祝钦明,别再教那些没用的东西了,把朝廷制度学好最为要紧。”
女皇的心里自相矛盾,既希望太子增长才干,又不愿太子管事。武重润等人敢说什么,只是低头领命。这会儿二张已登岸,明明看见重润四人却不行礼,只顾和群臣说笑。武曌也没心思和孙儿讲话了,抬手唤道:“力士,你送他们出宫吧。”
重润、延基等一齐施礼:“陛下万岁,孩儿辞驾。”。
“四位殿下,请……”高力士毕恭毕敬引路。
在女皇面前要守规矩,辞驾照样有规矩,走在一起要分出前后——邵王武重润乃女皇嫡孙,一出生就被祖父立为皇太孙,虽说现在已无此封号,但他仍是朝野默认的太子继承者。其实平恩王武重福比武重润还大一岁,可弟弟是嫡出,他却是普通宫女生的,怎么跟人家比?重润大模大样走在前头,他是第三个,还让着武延基两步,毕竟延基世袭魏王,他这个庶出的皇孙仅是郡王。至于义兴王武重俊,不但是庶出年纪也小得多,自然跟在最后。
不过年轻人活泼好动,守不得几时规矩,离瑶光殿渐远几人就不再拘束。武重润一把搂住武延基肩膀,学着方才杨再思的模样瓮声瓮气道:“苏兄之言差矣!怎是六郎似莲花?是莲花似六郎才对。”
“哈哈哈……”延基、重福一阵哄笑,唯独武重俊无动于衷——这孩子刚满十四岁,对这话题丝毫不感兴趣,只是低头摆弄腰上的玉佩,百无聊赖地跟在后面。
武延基道:“我听说杨再思年轻时也是位贤士,政绩颇为不俗,若不然也不会有今日之位。可这几年不问实事,只顾拍圣上的马屁,听说群臣私下给他取了个外号,唤作‘两脚狐’。”
“两脚狐……”武重润噗嗤一笑,“这绰号取得甚切!瞧他那尖嘴猴腮之态,倒像只老狐狸。你说他年轻时正派,我看也不尽然,若是他初入仕途便遇女皇,恐怕早就谋莲花六郎的差事啦!”
武延基越发莞尔,却道:“不过张氏兄弟太过得意了,听说张易之老母臧氏出游,迎面遇到豆卢钦望,豆卢公竟命仆从将车移开,让臧氏先行。男宠的老娘有何了不起,竟敢与当朝宰相争道。也怪豆卢公胆小怕事,不给他们点儿颜色只会越纵容越坏,二张有今日之权势还不是苏模棱、两脚狐这帮人惯出来的?”
“休提此事!”武重润皱起眉头,“说起这话心中有气,前日父王将我们三兄弟唤去嘱咐一番,说若在宫外遇见张同休、张昌仪之辈当抢先揖拜,不可失了礼数。这是什么道理?这天下是我家的天下,我既贵为皇孙,只有人臣向我揖拜,岂有我屈尊人臣的道理?若不是见父王一脸忧虑,我真想将此事辩个明白,着实可恼!”
“唉!我叔父也说过同样的话,暂且忍一忍吧。这还不是看圣上的面子?再说东宫复立也有他兄弟几分功劳……”
“有何功劳?我父继统乃大势所趋、人心所向,若说功劳也是蒙狄公、吉顼相助,莫非二张敢贪天之功?莲花六郎……哼!八月之莲还能绽放几日?不过是今岁秋迟得以侥幸,秋霜一至尽成池泥!”
“正是这道理。”武延基觉得这话痛快,连连点头,“我看二张并非荷花,而是绕树之藤。树在藤亦在,树枯则藤亡。俗谚有云‘世无百年人,强作千年调。打铁作门限,鬼见拍手笑!’等着瞧吧,他们猖狂不了几日……”
武重福半晌未插言,只是默默窃笑,直至此刻才道:“你们收敛些吧,莫忘了这是在宫中。”他这话似是好意。
武重润生而有太孙之位,却随父亲流放多年,这几年复归朝廷重拾昔日之贵,不免踌躇满志,敢以天下为己任,哪把这提醒当回事?不屑道:“怎么了?我等所论皆是实情。”
重福指了一下走在斜前方的高力士,小声道:“留神旁人听去告诉圣上,会惹麻烦的。”
“怕什么?”武重润故意抬高声音,“圣上已老,这宫里的人若要长久富贵还需瞧咱们兄弟的脸色,哪头轻哪头重可要掂量清楚!”说到这儿他故意半开玩笑问,“高力士,你不会传我们的闲话吧?”
高力士不理睬,兀自在前引路。
“力士……力士……叫你呢!”重润又嚷了两声。
“哦?”高力士这才转过身,深施一礼,“殿下有何吩咐?”
“叫你都听不见,想什么呢?伺候圣上时也这么不上心?”
高力士闻听此言跪倒在地,假模假式扇了自己两记耳光,嬉皮笑脸道:“殿下恕罪,小奴确实偷懒走神了。方才刚离开奉宸府,小奴猛一抬头,望见三只鸿鹄从天上飞过,浑身翎毛甚是好看,简直不亚于传说中的凤凰,当真是鹏程万里、前途无量!小奴这一路就捉摸这三只鸿鹄要飞往何处仙山,必是无比壮丽富贵之处,凡人不可及。所以我就走神了,您三位这一路说的话小奴全没听见。”
“呃?真有你小子的!哈哈哈……”三人面面相觑,悟到言下之意不禁齐声大笑。
三、皇孙之死
大足元年九月初三日清晨,太子武显正在东宫梳洗更衣,小宦官高金刚突然到来,奉女皇之命召他入宫。
武显颇感意外——今天是朝会日啊!他虽贵为太子,却没有上朝资格,为避免母亲猜忌也从不敢请求,所有朝廷决意都由崔神庆、祝钦明代为传达,今天母亲怎么宣他上朝呢?他赶紧把刚穿好的锦袍脱了,命宫婢取朝服龟袋。
高金刚却道:“陛下不必更衣,万岁临时宣布辍朝一日,您直接去长生殿见驾便是。”
武显越发诧异——自从母亲耽于享乐,朝会越来越简短,但还没有无故辍朝的先例,哪怕应付差事也会在贞观殿坐片刻。难道母亲病了?不可能,倘若如此怎不直言?武显向高金刚打听何事,高金刚连连摇头推说不知,却已露出慌张之色,显然并非不知而是不敢透露。武显情知来者不善,却无可回避,只能悬着心匆匆入宫。
一路疾行转眼至长生殿,高金刚似是奉了旨意不敢入内,武显自己报门而入,但见母亲端坐龙床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