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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则天大全集-第3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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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经过这两年的风波武曌清醒多了,也务实多了,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是颐养天年,不会再像过去一样事无巨细地处理政务,因而需要真正的治国之臣,让武承嗣居于相位只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时隔数日她公布了新的人选——娄师德守纳言,狄仁杰为鸾台侍郎,杜景俭为凤阁侍郎,同凤阁鸾台平章事。这三位是当世驰名的贤臣,另外还有王及善和豆卢钦望。王及善自不用说,继续担任百官之首的内史,但老人家只是坐镇风雅;豆卢钦望再度拜相还是因为资历老、出身高,再加上他小侄娶了太平公主之子,跟皇家关系更近了,不过他此番担任文昌右相,跟上回一样仍是凑数。

    不过武曌也没有全然放手,还是在宰相班子里留了三个娘家人,武三思检校内史,武攸宁、宗楚客同平章事——宗氏兄弟当初因贪贿被武曌贬黜流放,宗秦客从百官之首跌为县令,很快郁闷而死,宗楚客苦熬了两年又被召回朝廷,历任尚方少监、夏官侍郎、文昌左丞,又提拔为相。武曌让他们仨跻身政事堂并非期望他们有什么政绩,而是起监督作用,只要确保武氏大权稳固,道路没“走偏”就行。武三思心知肚明,不揽权不争执,对娄师德、狄仁杰恭敬礼让,老老实实当看客。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武曌总算闲下来,左手搂着张昌宗、右臂挽着张易之,回后宫享清福去了……

    三、垂拱而治

    自平叛结束女皇有了很大改变,不仅是对国家政务放手,似乎为人处世的风格也有很大变化。从早年她跟随天皇临朝听政,这半辈子对待臣下都很苛刻,稍不顺其意便遭贬斥。有个例子常被提起,天授初年有个叫张衡的侍郎,虽是吏员出身,博闻强记、精明能干,朝廷内外上千名官员他都能叫出名字,此等才智自要予以重用,女皇决定提拔他为上州刺史,消息传出张衡心中欢喜,回家的路上看到卖胡饼的摊子,就买了一枚边吃边走。不巧此事被监察御史瞅见,汇报给女皇,女皇听后很不高兴,认为他在街上吃东西没有高官的威仪,立刻将任命收回,并下敕曰“流外出身,不许入三品”。因为吃个饼便丧失大好前程,张衡心中哀怨不已,不久便染病而死。

    现在女皇对百官宽宏了,只要能为朝廷尽忠,个人之事一概不问,莫说吃胡饼,就算吃肉也没关系。适逢腊月华严菩萨诞辰,女皇照例敕令天下禁屠,正巧右拾遗张德之妻生了个儿子,便偷偷宰了只羊,邀请几位同僚来家中庆贺。右补阙杜肃人品不良,有幸与宴一饱口福,却在衣袖中藏了块肉,当晚向女皇告密。转天正是朔日大朝,女皇唤张德出列,笑着问:“闻卿生男,偷食羊肉,可有此事?”张德不敢欺瞒仓皇认罪,以为自己必受重罚,哪知女皇却接着说,“朕虽下令禁屠,但吉凶之事不循常理,宰羊大可宽宥,而且你肯直认其事足见没有欺君之心,朕心甚慰。不过朕得给你提个醒,交朋友要长眼,别让人家吃着你还告你。”说着抬手往朝班中一指,“此事乃杜肃告发!”大朝之日京城九品以上职事官皆在,杜肃卖友求荣之事被当众揭破,眼见无数道鄙夷的眼光射来,他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实在没法做人了,当日便辞官而去。

    女皇显然已对告密这种事失去兴致,甚至转而厌恶。有一次她甚至在朝会上公开发问:“以往周兴、来俊臣执掌刑狱,多连引朝臣,云众人皆反。国有常法,朕安敢有违?中间疑其不实,朕命近臣就狱引问,得罪者手状,皆自承谋反,朕不以为疑。但自来俊臣死后不复闻有谋反者,莫非以前获罪而死者皆属冤枉?”

    百官面面相觑——女皇竟不知以往那些事都是冤案,这怎么可能呢?一桩桩血案都是女皇默许甚至指使酷吏干的,至于御史为何不据实而奏、被诬者为何不喊冤她也一清二楚,难道当初周探视狄仁杰、魏元忠之事她都忘了吗?

    夏官侍郎姚崇心思敏捷,率先领悟到其意——圣上是明知故问,她要给自己以往制造冤狱的行为找个台阶下,似是要彻底终结告密和冤狱,国之大幸也!

    想至此他心中狂喜,立刻出班回奏:“陛下圣明!自垂拱以来因谋反死者,皆周兴、来俊臣等辈罗织,自以为功。陛下使近臣问之,近臣亦不自保,何敢动摇其判决?所问者若敢喊冤,惧遭惨毒,不若速死。赖天启圣心,兴等伏诛,臣敢以性命担保,自今后国泰民安,海内再无谋反之人。”

    “哈哈哈。”武曌笑了——好个聪明的姚元之!顺水推舟道,“以往宰相皆顺成其事,陷朕为淫刑之主。今日闻卿所言深合朕心,赐钱千缗以为奖赏。”

    “谢陛下。”姚崇叩谢赏赐,既而试探道,“那以往冤狱……”

    “嗯。”武曌点头道,“可悯之人理当抚恤,参与冤狱的有司之人也应适当处罚。”这个表态很含糊——当然啦!许多冤案都出于维护皇权的需要,不可能平反昭雪,但只要有这个含含糊糊的表态,臣下便可酌情处理。

    武曌之所以有这么大改变,有三点原因:首先,战乱刚结束,又经历两场大案的杀戮,无论百姓还是群臣都需要安定的氛围;其次,她已经把政务委托大臣了,作为一个垂拱而治的天子更应彰显美德,让臣民时刻铭记皇恩;再者,她希望自己能长寿,结束杀业也是行善积德啊!

    宰相群臣依照上意行事,许多牵扯冤狱之人得以起复,被杀者固然不能昭雪,但被流放的亲友得以返回故乡,除去罪籍后仍可以入仕,这也算是慰藉吧。当初因为流了两滴眼泪而被流放的刘如璿也被召回朝中,恢复秋官侍郎之职。反之那些曾与周兴、来俊臣等辈沆瀣一气的人就要倒霉了,首屈一指的就是皇甫文备。此时皇甫文备已七十高龄,前不久刚因杜景俭拜相接任司刑卿,自以为能以显贵之身终老,没想到还是难逃“公道”二字,更惨的是负责定罪的是司刑少卿徐有功——当年因窦妃之母魇胜之事徐有功被打入大牢,皇甫文备几欲置之于死地,现在落到仇家手里能有什么好下场?

    出乎意料的是徐有功既没打他也没骂他,只是询问他和来俊臣勾结的所作所为,最后认定他的罪行是附恶,不是直接制造冤案,而且根据他早年的政绩功劳将流放罪减等,判为左迁邛州(今四川邛崃)刺史。皇甫文备老泪纵横:“蹈道依仁,固守诚节,不以贵贱亲仇徇私弄法,徐有功乃是真法官!老朽此生枉为人也。”揣着满腹的惭愧和悔恨奔赴剑南……

    治理国家说难甚难,说简单也简单,不过是“选贤任能”四字。经两起大案的清理,朝中保留的官员皆属贤能亲贵,各司其职政通人和,尤其再度跻身宰相的狄仁杰俨然百官之首。武曌一生处罚官员甚多,被屈杀者也数不胜数,却对百姓颇为宽宏。因为她心里清楚,多杀几个官顶多被后世讥为残忍,可是得罪老百姓就要动摇统治。而当今之世最受百姓爱戴的官就是狄仁杰,对北方百姓而言他在李贞叛乱、契丹叛乱的两次表现已牢牢俘获民众之心;对南方百姓他也有政绩,垂拱年间巡抚江南捣毁淫祠一千七百余所,减少祭祀负担,保障农耕生产。屡次为民请命拔高了他的声望,一座座德政碑记载了他的功绩,更难的是这一切并非沽名钓誉,而是源于善良心性。所以对武曌而言,重视狄仁杰就等于重视天下万民,依从狄仁杰便可保障百姓拥戴。

    战后河北之地满目疮痍,因为征兵征粮各地百姓也很疲惫,而此时正是狄仁杰大显身手之时。对他的建议武曌一概采纳,只要是他推荐的人武曌一律提拔,可说是名副其实的言听计从,直至有一天狄仁杰的一份奏疏引发了分歧:

    臣闻天生四夷,皆在先王封略之外,故东拒沧海,西阻流沙,北横大漠,南阻五岭,此天所以限夷狄而隔中外也。自典籍所纪,声教所及,三代不能至者,国家尽兼之矣……贞观年中克平九姓,立李思摩为可汗,使统诸部者,盖以夷狄叛则伐之,降则抚之,得推亡固存之义,无远戍劳人之役。窃谓宜立阿史那斛瑟罗为可汗,委之四镇,继高氏绝国,使守安东。省军费于远方,并甲兵于塞上,使夷狄无侵侮之患,何必穷其窟穴,与蝼蚁较长短哉!

    狄仁杰鉴于战后疲敝的现状,主张放弃对边远地区的控制,建议让阿史那斛瑟罗回归西域建国,安东之地也交还高氏的后人,将朝廷兵马调回,依靠藩国间接统治,集中精力财力安定百姓、发展中原。武曌看完这份奏疏没有像平日那样从之如流,而是将狄仁杰直接召到武成殿,坦言道:“卿之奏议朕断不能从。”

    狄仁杰很尴尬,倒不是因为皇帝没给他面子,而是张昌宗兄弟也在侧,正为女皇揉肩捶腿。武成殿乃召见大臣、处理奏章之地,女皇竟允许男宠在此伺候,这实在不合礼法。不过碍于女皇一把年纪,也没多顾忌什么,只是辩解道:“臣并非欲舍弃西域安东,乃为熄边事、蓄威武、聚军实,坚壁清野以逸待劳。”

    武曌抬手示意二张退开,语重心长道:“为邦之道安不忘危,华夷之争古来有之,虽圣贤在位亦不可免。天皇倾天下之兵东灭高丽、西定四镇,非慕开疆拓土之虚名,实为中原长治久安。当年朕也曾命元庆、斛瑟罗归国自立,以省国之耗费,结果如何?吐蕃来袭不能自存,西域陷于敌手;复遣韦待价讨之,首战告捷,追至焉耆粮道不继,乃有寅识河之败;吐蕃强兵屡侵河套,至王孝杰光复四镇乃止。今若拔之前功尽弃,小慈者大慈之贼,前事者后事之师。西域也好安东已罢,虽消耗甚众亦必守,一言以蔽之——御敌于国门之外!”

    武曌可以不追求万国之尊的地位,通过契丹这一仗她也意识到自己没这份能力,但是放弃西域和安东绝对不行。远镇边庭固然耗费甚多,却比战火绵延到中原的损失小得多,契丹叛乱是活生生的例子,河北死了多少人?多少田庄被毁?这还幸亏安东的裴玄珪、高德武在背后牵制了部分敌人,不然损失更大!现在突厥势力崛起,已临于北方边镇,若放手西域和安东,敌人可能威胁整个边疆,固然可以坚壁清野紧守边关,但稍有不慎便会危机内地。为国家长治久安,必须将兵马延伸出去,让战火在羁縻之地燃烧,以免内地有损。

    金无足赤人无完人,狄仁杰治国安民是好手,但军事眼光未免有些保守,仍坚持己见:“《诗经》有云‘王事靡盬,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岂不怀归,畏此罪罟。念彼蒸人,涕零如雨’。此皆前代征夫怨思之辞。昔汉元帝纳贾君房之谋而罢珠崖郡,宣帝用魏相之策而弃车师之田,岂不欲慕尚虚名?盖惮劳人也。还望陛下以苍……”

    “好了好了。”武曌打断道,“爱卿之意朕明白,但将士远戍也是为万民之安。这并非朕一己之意,也是前者众臣所议,娄师德久经边事也很赞同……”提到娄师德,狄仁杰虽没说什么,脸上却闪过一丝不屑。这微妙表情没能逃过武曌的眼睛,随即追问,“你觉得娄师德贤明吗?”

    “为将谨守,但贤明与否非臣所知。”狄仁杰虽未直接否定,但显然不觉得娄师德有何贤明——这也不奇怪,狄仁杰执着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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