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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若做不到狄仁杰那份儿上,弄不好反被属下所告,何必冒那个险?与其提心吊胆做待宰羔羊,不如在肃政台手掌屠刀。多年的委屈隐忍扭曲了周兴的性情,方才与魏玄同重逢的那一刻他已暗下决心,一定要报复那些曾经骑在他头上的人,让那些道貌岸然的高官一个个家败人亡!
“太后之恩臣本不敢辞,但朝廷乃国之腹心,地方州县不过四肢皮毛而已,臣愿长留神都为太后尽心腹之劳。再者臣职本低微,骤然身登四品刺史,恐满朝之人非议,未若略加提升,转职肃政台,日后专为太后刺奸除叛,以尽拳拳忠孝之心!”
“好!”媚娘当然不晓他有何居心,但听他言之有据、陈词慷慨也不禁赞叹——是啊!相较地方政务,拔除眼中钉才是目前最要紧的事,此人既然擅长揣摩我意,何不留他在身边充当鹰犬?想至此拿定主意,“难得你这片忠心,朕便先升你为侍御史,倘有新功一定再加封赏!”
周兴心愿得偿,叩头如捣蒜一般:“谢太后……”
哪知话音未落忽闻殿外有人高喊:“太后!太后给我做主啊!”周兴回头望去——但见一高大魁梧的男子披头散发、满脸是血,连滚带爬跑上殿来,一身锦衣被撕扯得破破烂烂,却没有冠带品阶。
“出了何事?”媚娘一见此景火冒三丈,腾地站了起来——来者正是冯小宝。
周兴虽不识得来者,但眼见太后动怒,不敢久留是非之地,赶紧施礼而退,上官婉儿和高延福深知底细,也自觉有碍,都不声不响躲开了。
冯小宝来了个羊羔跪乳,直挺挺扑到御案前:“有人殴打我!求太后给我做主啊!”
“何人如此大胆?”媚娘并非气愤小情人受屈,常言道打狗还要看主人,这不是扫她的面子吗?
冯小宝娓娓道来——自从他侍驾“得力”受到重赏,不禁得意起来,整日骑着高头大马游走于洛阳东市,在昔日的同伴面前炫耀。那些小商小贩、百戏艺人见他得了富贵,也乐于恭维攀附,有的干脆弃了生意投到他府中为仆。冯小宝是个讲义气的人,又喜好热闹,一概来者不拒,久而久之竟招揽了一大帮豪奴,越发惹是生非横行无忌。冯小宝也被他们架弄得愈加骄纵,渐渐不满足于在街上耍威风,还要在朝廷百官面前挺挺腰杆,鉴于酷吏索元礼威风凛凛、满朝畏惧,他便主动与之结交,并认之为义父。索元礼亦知他是太后的红人,乐得结这份善缘,从此俩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因他这份特殊的差事,出入皇宫自然不成问题,冯小宝便仗着媚娘的宠幸驰马入宫门,这都是心照不宣的事,宫中许多侍卫知晓内情,不敢得罪太后枕边人,睁一眼闭一眼而已。不料今日运气不佳,刚走到乾化门正与辞驾而出的三位宰相迎面撞见。魏玄同、刘祎之还倒犹可,苏良嗣是何等样人?秉性刚正、为人严厉,一个卖身求富贵的面首也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当即喝令侍卫责打,也是众侍卫早瞧不惯冯小宝的举止,今日仗着宰相撑腰,不打白不打,一拥而上将其扯下马来,抡起巴掌好一顿猛抽,打得小宝鼻血直流狼狈不堪,连那匹马也被杖毙了,这才跑到媚娘面前诉苦。
冯小宝怀恨在心,自然不会从实而奏,把苏良嗣说得甚是跋扈。怎料媚娘听罢,满腔怒火反而熄了,摇头道:“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南衙乃宰相理政之所,哪是你行走之地?以后你出入当走北门,别再给朕招惹是非。”
“可、可他也太猖狂了吧?不给我面子,就是不给您……”
“好啦!”媚娘不耐烦道,“苏良嗣何许人?太子有错当众叱责,连天皇派出去的心腹宦官都敢抓,你偏去招惹他?难道要朕因这点儿小事跟他吵一架吗?”公是公、私是私,苏良嗣是能臣诤臣,媚娘绝不会因为一个面首处置宰相的。
冯小宝不敢再多言,却兀自心里委屈,噘嘴鼓腮在那儿跪着。
媚娘见他这副模样“扑哧”一笑:“过来。”把他唤到御座旁,掏出罗帕亲手为他擦去脸上血迹,“挨打要长记性,我这儿还有一桩可笑的事呢!你看看。”说着从案边拿起一份奏疏让他瞧。
冯小宝脑袋摇晃得跟货郎鼓似的。
媚娘这才想起他不识字,饶有耐心讲述道:“无怪苏良嗣打你,如今你出入宫廷也算小有名气了。这是左拾遗王求礼的上疏,说太宗时有个叫罗黑黑的胡人善弹琵琶,太宗常召他入宫教授宫女,又觉得有碍礼法,于是就把他阉割了,充为内使。如今你也常入宫,王求礼揣测你或许也身负异能,于是劝朕把你也……呵呵呵……”话未说完她已忍不住笑起来。
冯小宝却笑不出来,男儿胯下有黄金,那是自己吃饭的家伙,若是“身无长物”,哪里还有富贵可图?他眼珠一转,正色道:“太后怎还笑得出?我看八成此人是故意嘲弄太后。”
媚娘却不这么认为:“肃政台补阙、拾遗诸官都是新设的,任职时朕曾亲自接见,这个王求礼出身寒微,以明经起家,为人憨直爽快。说他脑筋不灵还有可能,故意嘲弄君上的事是绝不会干的。”她确有识人之明、护人之胆,只要是她信得过的人,谁也离间不了。
冯小宝见她这般态度甚是沮丧,从公主的床爬到太后的床,可自己终究是一介玩物,任凭别人打骂讥讽!然而片刻沮丧之后他心中又燃起一股斗志——堂堂七尺男儿,岂能仅靠胯下之物谋生?当初身无立锥之地,靠卖假药都能引人争睹,我就不信泱泱大唐朝廷无我容身之地!等着瞧吧,我必要做出些轰轰烈烈之事!
想至此他猛然跪倒在地:“太后!我挨打之事用不了两天必会闹得满朝尽知,我的面子事小,太后颜面事大!难道咱就这样躲躲藏藏一辈子,永远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着他又紧紧搂住媚娘双腿,“我虽出身草莽,却也有出人头地之志,恳求太后给我个机会,也让我办几件正经差事,别让那帮所谓的正人君子小觑!”
他浓密的虬髯蹭着媚娘的双腿,媚娘的身子不禁一颤,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发出一声叹息——冯小宝之言未尝没道理,遮遮掩掩终非长久之计,现如今除掉那些对她阳奉阴违的人还忙不过来,这事宣扬开岂不更令朝野非议?再者告密之人甚多,万一哪个不知轻重的告到冯小宝头上,到时候如何处置?这不是让她下不来台嘛!
媚娘凝望着这个卑微的男宠,竟觉此刻冯小宝的目光格外郑重,壮志之言出于肺腑。斟酌片刻她把牙一咬,与其这么不尴不尬的,不如给小宝个特殊身份,一来省得那些不识趣的人滥嚼舌根,二来也可以让他办些特殊的差事。于是当即挥退小宝,立召冬官和司宾寺(原鸿胪寺)崇玄署的官员来见,下达一项命令——扩建洛阳白马寺。
白马寺规模虽不甚大,却历史悠远,是东土第一座佛教寺院。据说东汉永平年间,汉明帝刘庄夜宿南宫,梦见西方佛祖,遂派使者到西域找寻,在大月氏路遇天竺高僧摄摩腾、竺法兰,于是延请二位至大汉传教。二位高僧以白马驮载佛经佛像来到洛阳,明帝为表尊重,在洛阳雍门外兴建僧院,取名“白马寺”,摄摩腾、竺法兰便在这里节录佛陀之言,编辑出了史上第一部汉文释典《四十二章经》。
此番经媚娘垂恩,白马寺重修庙宇、再塑金身,扩建为占地一坊的大寺院,就在修庙的同时媚娘暗地里让冯小宝剃度出家,取法名为“怀义”,新寺落成之日命崇玄署授予其住持之位——有六百年历史的东土第一古刹竟然派驻一位淫僧住持,此举可谓惊世骇俗。
无论如何男宠入宫的难处总算是解决了,从此以后怀义法师经常入宫为太后“做法事”,这倒跟昔日李治私会明空女尼如出一辙。但媚娘给男宠的好处还远不止这点,过了不久她又找来驸马薛绍,命其拜仅比自己大几岁的冯小宝为叔父,录入河东薛氏族谱,使他有了关陇贵族的身份。
当然朝廷之大并不缺风骨挺硬之人,苏良嗣就对这一切丝毫不以为然,照旧骂声不绝。媚娘也无可奈何,天下告密者虽多,但苏良嗣耿直清白无可挑剔,历任荆州、雍州长史对百姓德政颇多,那些图谋幸进之人无缝下蛆,又能将之如何?媚娘对苏良嗣本有几分敬畏,眼见他对男宠之事意见极大,根本无法调和,干脆想出个折中之法,命其以宰相之身检校西京留守,又晋升其子苏践言为司礼丞,恭恭敬敬把这位耿直的宰相送到长安去了。还有一位老臣王及善,自李治在世时就很受宠信,特准其带刀入宫,因长年护驾与媚娘的关系也不错,此时王及善已转任春官尚书,但时不时地还挎着刀入宫检视不法,每见怀义横眉立目,媚娘深知这老家伙是个没心眼的直性子,真怕哪天王及善真恼了,给自己的心头肉来一刀,可不是闹着玩的,索性也打发到益州当长史。
自从这二老离开后,再无人敢藐视怀义大师,朝野皆知这位大师法力高强、圣眷无双,谁也不敢开罪。就连武承嗣、武三思等人也对其恭敬有加,甚至自甘仆童之任,为其牵马执辔;索元礼也不敢再提当初收义子的事,反过来像孝敬亲爹一样孝敬以前的干儿子;老情人千金公主更是不敢怠慢,一口一声“大师”地叫着,仿佛真将其视为佛门大德——卖药郎冯小宝摇身一变,成了高僧薛怀义,这真是佛教史上的一段奇闻。
三、庆山拔地
媚娘让男宠去当名寺住持,这在时人看来或许只是要给面首一个名分,方便其出入宫廷,殊不知媚娘并非北齐胡后那般一味追求快活的荡妇,此举有更精深的算计。
汉高祖斩白蛇,汉光武宣赤符,即便出身草莽的陈胜、吴广也知道搞鱼腹藏书、篝火狐鸣那一套,自古帝王无不神道设教。当今天下左右人心者不过儒、释、道三家,而对媚娘来说儒、道两家都很难为她的帝王之路提供帮助。
虽然媚娘搞了两年多改制,立新都、易服色、法制度、建祖庙、定官名、兴礼乐,一切都以三代之周为标榜。可天下皆知,周礼便是儒家礼教,而儒家又有哪部经典写着女人可以掌握天下大权?相反的言论倒比比皆是,《尚书》明确写着“牝鸡之晨,惟家之索”。《诗经》有云“哲夫成城,哲妇倾城”。《国语》更是毫不客气载着“昔夏桀伐有施,施人以妺喜女焉,妺喜有宠,于是乎亡夏。殷辛伐有苏,有苏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宠,于是乎亡殷。周幽王伐有褒,褒人以褒姒女焉,褒姒有宠,周于是乎亡”。把三代灭亡的原因都归为女祸。媚娘拿周代的礼法制度装潢自己的统治,根本是自相矛盾的。
至于推崇道教,更是弊大于利。老子李耳早被李渊认作自己祖宗了,李治尊其为太上玄元皇帝,即便媚娘追尊李耳之母为先天皇后,但那还是依附于李氏,无论传说中的先天皇后还是媚娘本人,充其量只是李家的主妇,越强调这点对她的限制越大。
既然道家都不行,只能向释家求索了。从影响方面讲,佛教虽是外来宗教,但声势浩大、信徒众多,尤其在普通老百姓心目中的地位更是极高。道家追求的是修仙飞升,被帝王贵族拥趸,若连温饱都达不到,谁还有心思炼丹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