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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大祸临头?没办法,也能硬着头皮读起各自的那份……转眼间,这间小小文馆俨然变成了政事堂,六人便如宰相般把一摞奏疏都解析了一遍,留待皇后裁决。媚娘心满意足地归拢奏疏,朗言道:“列位帮了我大忙,自今以后若有疑难之事还要咨询。放心吧,你等既分担宰相之事,便不愁日后当不了真宰相!不过还请列位慎言,这间屋子里的事万不可对任何人提及。”
六人做都做了,反悔也来不及,只能匍匐叩首:“臣不敢……”
“好,继续编书吧。”媚娘微然一笑,抱着奏疏出门而去。紧接着那十个宦官又走了进来,这次每人手中一只托盘,其中六盘是糕点水果等物,还有四盘却是缗钱锦缎。
媚娘踱出院门,又见一红袍官员也手捧着一只托盘,正老老实实跪在阶下,正是侄儿尚衣奉御武承嗣——他二十多岁,相貌还不错,却因多年流放之苦身材瘦弱、面色灰黑,崭新的绯袍穿在他身上便如临时借来的一般。
“姑……天后娘娘……”武承嗣本想套套近乎叫姑母,却见媚娘面若冰霜赶紧改了口,并双手奉上托盘,“这是侄儿命织工连日为您赶制的新裙,您……”
话未说完媚娘抬起一脚,已将那件新裙踢开。武承嗣便如身上挨了一鞭子,吓得不住战栗:“孩儿……臣错了……”
“错了?”媚娘不耐烦地瞟他一眼,“你哪儿错了?”
“我……”武承嗣也不知自己哪里做得不对,唯有连连叩首——什么杀父之仇、流放之怨,他已经完全顾不得了。能活着回长安已是万幸,何况还当上这么高的官,大不了真的当牛做马伺候姑母,总比在蛮荒之地干活挨饿强吧?贺兰敏之殷鉴不远,怎还敢有半分忤逆?这条狗他不当,只怕武懿宗、武三思等辈还抢着来当呢!忍着吧。
“唉……站起来!”媚娘叹了口气,“窝囊废,我大老远把你找来难道就为几件衣裳?从今天起我要你挺起腰板、堂堂正正,得有皇家贵戚的派头。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是是是。”武承嗣人是爬起来了,但这腰还是直不起来——从小担惊受怕,弯惯啦!
媚娘上上下下打量他半晌,怎么看怎么别扭。其实她根本不看好这个侄子,而且与他父积怨太深,但眼下需要有娘家人帮衬,又念及他多年来屡屡上书哀恳,就凑合了吧。想至此她谆嘱道:“你不要只顾眼前差事,多结交朝中大臣、皇家亲贵才要紧。这个差事不会让你干太久,再过几日我便提拔你为宗正卿。”
“我?!”武承嗣简直不敢相信——宗正乃九卿之一,从三品,掌皇家谱牒及外戚事务,一般都是宗室担任,他哪有那资格?
“如今咱武家数得上的人只有你,圣上怜惜我家中无人,定会答应的。你上任后务必留心差事,争取能把皇室宗谱倒背如流。放心吧,富贵荣华不会少你,我还指望你能充我一条膀臂呢。”
武承嗣闻听此言,明明不让跪,还是忍不住跪下:“孩儿一定谨遵娘娘之命,绝不让您老人家失望。”
媚娘又阴森森道:“望你牢记今日誓言,谨遵我一人之命。”言下之意很明确——你仅是我一人之亲信,听我一人之吩咐,哪怕朝廷、皇帝也在其后。
“是,臣谨遵您一人之命!”武承嗣不敢怠慢,又大声重复一遍,几近声嘶力竭。
媚娘终于如愿,微笑着而去——行了,我这方势力算是立住了。宰相之所以能制约我,就是因为朝廷事务冗杂、人事关系稠密,总有我难以洞悉之处。如今有了一群智囊,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也别想欺瞒我,而且这帮人分任各职,不但是参谋,还是眼线,从今以后朝廷任何旮旯角落也逃不出我的目光。至于皇家族谱更是重要之物,只要摸到这个就能把朝中一干权贵的姻亲关系理清,好处大着呢。
然而此刻媚娘恐怕还没清楚地意识到,走狗有一天会变成恶狼,而权力之路有进无退,只要迈出结党这一步,她自己的回头路也不复存在!
第54章 太子去世,媚娘重导权力部署()
一、风波再起
上元元年(公元674年)金秋,大唐迎来了一场难得的大丰收,虽说这次丰收不及永徽五年、麟德二年的粮食产量高,却是咸亨重灾后第一次大稔,只要有粮食,生活便有希望,黎民百姓无不为之欢腾。
李治也甚感宽慰,加之经张文仲、明崇俨的调养,近来病体稍觉恢复,于是宣布大酺三日普天同庆。所谓大酺,是特许天下一切士农工商聚饮庆贺,在这三天里百姓无需劳役、衙寺无需理事、公卿百官也无需上朝,所有人都可以大吃大喝举酒相贺。固然新罗的征战没有结束,朝中还有许多隐忧,但适当自娱似乎也可提振国家气势。为此在九月十五日,也就是大酺第一天,李治和媚娘登临翔鸾阁,与百官同乐。
翔鸾阁位于含元殿以东,与西侧的栖凤阁翼然竦峙、遥相呼应,是外朝的最高建筑,再加上龙首山原有的山势,登临其上整个皇宫都一览无余。
瓜果梨桃,水陆毕陈,丰盛的御宴摆在面前,二圣却动都没动,只顾着瞻望楼下的热闹景象——为了庆贺丰收,更为了讨皇帝欢心,天街之上设摆了无数宴席,西至龙尾道,东至含耀门,京师九品以上的职事官都来了,三五知己凑在一处,推杯换盏有说有笑,有的似乎还嫌宫宴不够丰盛,又从家中带来许多美食与同僚分享。阁楼正对面的东朝堂,前后殿门尽开,太子李弘坐南朝北也设一张宴席,东宫僚属、崇文馆学士均在场陪同;而朝堂阶下两侧已连夜搭建好两座大棚,李贤与沛府群贤宴于东,李显与周府群贤宴于西,他们还各自召集一帮乐工百戏,要奏乐表演为二圣助兴。昭训门外的金吾仗院,干脆设了临时的大灶,烹牛宰羊、屠狗杀鸡,宦官小使忙得不亦乐乎,一碗碗刚出锅的肥肉分送守卫皇宫各处的将士,人人都能沾到点儿喜气。
李治望着这壮观的场面,笑逐颜开心情大畅,高举酒杯道:“朕与众卿共饮此杯,愿天下太平,百姓安康!”
“万岁、万岁、万万岁……”霎时间人声鼎沸,楼下所有人都举杯呼应着。郝处俊、戴至德等宰相在阁内另设一席,也纷纷举杯来到窗前,一边向二圣祝贺,一边向楼下同僚敬酒。
一杯饮罢,李敬玄笑呵呵凑前两步,手指楼下道:“陛下快看,那是谁来了?”
“嗯?”李治顺着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西面有三人绕过一桌桌酒宴,正快步往这边走来。他自从风疾发作,双眼昏花,辨不清来者是谁,只知左边的似乎是个三品官、右边是个四品的——改元大赦之际他曾下诏修改服色规定,三品以上穿紫袍,腰系玉带;四品官穿深绯,腰系金带;五品服浅绯,金带;六品服深绿、七品服浅绿,银带;八品服深青、九品服浅青,铜带。这次改易之后官职大小一目了然,仅凭服色便可看出品阶。
媚娘比他看得清楚,笑道:“左边是刘审礼,右边的是来恒,那中间之人……咦?”刘审礼乃先朝刑部尚书刘德威之子,从戎多年,如今官居工部尚书;来恒是来济的兄长,现任黄门侍郎;而走在正中的却是个身穿粗布衣的无品之人,但刘审礼、来济竟对他格外恭敬,那究竟是谁?媚娘觉得此人面熟,却一时想不起。
李治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努力审视那个人,忽然腾地站起,绕过宴席便要下楼去。范云仙赶忙搀住:“陛下保重龙体,有事只管吩咐奴才,切莫劳动大驾。”
“不!”李治兴奋得像个孩子,“元超回来了,朕要下去迎他。”
尚药奉御张文仲随侍在侧,也过来劝阻:“陛下,举动莫过急,留神头晕……”正拉扯间听得“咚咚”声响,三人已踏上楼梯。
走在正中的薛元超倏然抬头,恰与李治四目相对,愣了片刻重重跪倒在楼梯上,手脚并用,一步一步直爬到李治双脚前:“罪臣蒙赦而归,向陛下问安……”话未说完已唏嘘不止。
“真的是你!”李治激动不已,屈身抱住他肩膀,“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
相较李义府、来济、李敬玄等人,薛元超与李治的关系最亲近。他不仅是东宫旧属,还是李治少时玩伴,受李世民指婚娶李元吉之女和静县主,又因他姑母薛婕妤曾是李治的启蒙老师,极受优容。不过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薛婕妤与上官仪煽动废后,被迁居静安宫软禁,直至前几年去世;薛元超也遭牵连,流放岭南,至今整整十年,多亏这次大赦才有幸回归。虽说岭南官员都知他和皇帝的特殊关系,衣食住行颇加照顾,也不让他参与劳役,但从距宰相只有半步之遥的高位跌下来,心情自然郁闷,方逾知天命之年须发就几乎全白了。
李治望着委顿不堪的好友,又想到自己也是年近半百风疾缠身,不禁长叹:“时光荏苒,岁月无情,昔日少年郎,今朝已是俩老翁。自你走后,朕几度想召你回来,只是……唉!”平心而论,将薛元超流放,李治确实于心不忍,甚至可说是在媚娘威逼下做出的决定,事后他很想把好友召回,只是这关乎废后事件的大是大非,媚娘又一直涉足朝堂,实在没法翻案,若非大赦,薛元超恐怕仍要在岭南继续受苦。
时隔多年,薛元超能说什么呢?唯有表态:“雷霆雨露皆是天恩,臣既有罪理当如此,绝不敢埋怨陛下。”
李治紧紧攥住他的手:“咱们君臣牢记此憾,自今起共为社稷,彼此珍重……来来来,陪朕一同饮宴。”说罢拉他到御宴前。
薛元超千恩万谢,却见媚娘正高居楼上,竟吓得浑身颤抖,慌忙撒开李治的手,伏倒在地不住叩首:“罪臣参见皇后陛下。”他这辈子可算吃尽这女人的苦头了。当初李义府是媚娘亲信,侍御史王义方弹劾李义府,因为王义方是他举荐的,连累贬官;好不容易爬回高位,李义府倒台,因他又和李义府是朋友,再度贬官;这关刚闯过去,废后事件他又被流放十年之久。就因为这个女人,他左也不是右也不是,本来跟皇帝是挚友,却弄得这般灰头土脸,武皇后简直是他的克星!
媚娘对他倒还算礼遇,竟也站起来:“薛爱卿,圣上一直挂念你,如今你们君臣挚友总算重逢了,快来坐。”
薛元超哪敢唐突?连连摆手:“君臣有别,何况我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还是在旁侍奉吧。”说罢便往郝处俊、李敬玄等人身后一站,执手而立目不斜视,任凭李治再三邀请也不敢再亲近。
昔日好友谨慎成这样,李治暗自惋惜,却转而对媚娘道:“元超学识精湛、才智过人,早年就曾担任黄门侍郎,这次归来朕想任命他为谏议大夫,你看如何?”谏议大夫官阶正五品上,专门负责对朝政提意见,却不属于御史台管辖,在中书门下。这虽是个闲职,但李治的用意很明显,先叫薛元超熟悉一下现今朝政状况,接下来应该就是拜相了!
媚娘远远打量薛元超,心知此人跟自己恩怨也不少,但见他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全然没了当年的锐气,不禁暗自冷笑——受了这么多打击,此人总算学乖了!索性直言:“陛下与他乃总角之交,即便任为宰相又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