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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又绽放出微笑,那是得意的笑,便如打赢一场战争般喜悦,继而紧紧抱住李治。李治没有抗拒,也紧紧搂住她,几近疯狂地亲吻着她的双唇、揉捏着她的躯体,也不知发泄的是情欲还是委屈。
这一刻,男人心中饱含无数痛苦和无奈。不过没关系,因为他的帝王事业即将达到巅峰,一个把大唐版图扩展到极致,甚至使其超越父皇李世民的机遇已悄然降临……
四、风起云涌
大驾回到长安时已步入夏天,二圣未回西内而是先至太庙,祭祀列祖列宗。西域诸国的酋长、使节纷纷叩谢拜别。为了让天下人牢记这场封禅,李治和媚娘又决定开铸新钱,镌“乾封泉宝”四字,径一寸,重二铢六分,样式精美、字迹清晰,每枚可兑换十枚普通的开元通宝,并预计在一年内全部取代旧币。至此整个封禅活动结束,前后历时一年有余,耗费无算。从长安到洛阳再到泰山,千里路途走个来回,上至帝后百官下至普通士兵都已筋疲力尽,于是辍朝半月,所有人都需要好好休息一阵了。
英公李也回到自己的司空府,对他而言这场封禅实在没什么好纪念的,他不仅跌下马受了轻伤,更在归途中接到儿子去世的噩耗,岂不痛心?但他没有为李震之死流一滴眼泪,也没有以酒浇愁,甚至把来安慰他的同僚张文瓘、李义琰等人都搪塞走了,自回到长安之后他便只做一件事——侍奉姐姐。
李有两个姐姐、两个弟弟,大姐和小弟已故去,二弟李弼官拜晋州刺史,二姐早年守寡,如今已八十高龄,他趁封禅之行将其接到京中奉养。按理说英公府邸还缺仆人?李却执意亲自侍奉,姐姐年纪高迈,牙齿早掉得差不多了,他便每天清早亲至厨下为姐姐熬粥,然后端到堂上亲手喂给姐姐吃。姐姐常说:“你堂堂国之宰相,何必干这等事呢?”李却回答:“阿姊年老,我年纪也不轻了。咱们来日无多,即使我天天为您熬粥,还能熬几日?”
李震之死让李生出许多人世无常的感慨,莫说昔日并肩沙场的那些同僚,连鼎盛之年的儿子都随时可能失去,珍惜身边每一位亲人吧。每天清晨熬粥的时候他是那么认真,不让任何人帮忙,穿着朴素的布衣,悉心濯洗着每一粒米、添着每一根柴火,便似一个从未经历过战场官场的普通百姓。
这天清早一如寻常,李又仔仔细细在灶边守了半个时辰,不停搅动着粒祝敝撩字喟镜糜掷糜殖聿乓ǔ鲆煌耄急父憬闼腿ァD闹找蛔恚黾懈鐾反魑谏础⑸泶骰婆邸⒀褰V苏驹诿趴诔⑿Α
李年纪虽大但依旧耳聪目明,一见之下手足无措,险些把粥碗摔了:“陛、陛下,臣参见……”饶是老人家英勇一生,做梦也想不到天子竟会出现在自家厨房里。
侍驾的李君信眼疾手快,赶忙接过那碗热粥端走了,李这便要施礼,李治哪还容他下跪?一把抱住,带着顽皮的笑容道:“英公,是朕来得唐突,您老不必多礼。”
李方要埋怨下人们不晓事,却见灶房之外自家仆僮们都齐刷刷跪着,料是早就见过驾,李治不准他们禀报。自古天子不轻涉臣宅,何况一大早跑到厨房来,李发觉李治脸上洋溢着许久未见的得意之色,似乎在泰山时都没今日这么兴奋,不禁疑惑:“陛下莫非有要紧之事吩咐老臣?”
“哈哈哈……”李治未言先笑,“确有一件大事要请您老指教。”说着竟不顾身在灶房,从龙衣袖中抽出一份奏疏神神秘秘递了过来。
李满心诧异,在袍襟上擦了擦手,小心翼翼接过,刚展开看到头一句话便精神一振——外臣高丽莫离支泉男生遥叩大唐天子!
莫离支是高丽国最高官职,相当于中原王朝的宰相,甚至比宰相权力还大,可以掌控军队。所谓“泉男生”其实是渊盖苏文的嫡长子渊男生,因为要避高祖皇帝李渊的名讳,故而“渊”字改为“泉”。高丽国莫离支不是渊盖苏文吗?何时传位给他儿子?渊男生又为何突然上表,而且措辞如此谦卑?
原来李世民、李治父子的老对手渊盖苏文去年已身染重病,前番之所以遣王子高福男随驾封禅,一来是为了改善战后关系,二来也是想稳住大唐,避免在高丽内部权力不稳之时再发生战事。
但经过一年的休养,盖苏文病情非但未见好转,反而愈加严重,就在李治、媚娘封禅泰山之际,这位宁折不弯、杀伐果断的高丽权臣终于撒手人寰,其长子渊男生继承权力,接任莫离支兼三军大将军。渊男生为人处世不似其父那般跋扈,鉴于父亲穷兵黩武、暴政多年,想搞一次巡察,抚慰各地官员百姓,广收人心。临行前他又将国政托付给两个弟弟渊男建、渊男产——在刚接过权力的渊男生看来,满朝文武还不能完全信任,况且国王高藏恐怕也不甘心继续做他们家的傀儡,这时候唯有让亲弟弟替他掌握住大权,才能放心离开平壤。
可渊男生这一步走错了,他没料到两个看似恭顺的弟弟其实是暗藏野心之人,更没料到会有佞臣在兄弟之间挑拨。他前脚刚离开平壤,马上有居心叵测的投机之徒向渊男建、渊男产进言:“男生四处巡游拉拢人心,必是要独揽大权,迟早会将你们除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趁大权在手除掉兄长,高丽国不就是你们的了吗?”两人野心膨胀,虽觉机会难得,但一时犹豫没动手。
与此同时,在外巡察的渊男生也接到部下的警告:“今男建、男产掌权,日久必生非分之想,恐怕不会再让将军回京。将军当有戒备,以防不测。”渊男生也觉不无道理,便派心腹之人潜回京城,窥察一下弟弟们是否有异动。哪知此人行事不密,刚回到平壤就被渊男建、渊男产逮个正着。二弟本就心里有鬼,见此情形还以为阴谋已被兄长察觉,立时兴兵举事,扣押了男生留在平壤的所有家眷和部下,并假借国王高藏之命召兄长回京。
男生得知弟弟背叛大为惶恐,自知回平壤是羊入虎口,忙向辽东逃奔,意欲归拢边境兵马挽回局面。但渊男建、渊男产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刻以不遵王命之罪撤去他一切官职,又杀害他家眷,并率领大军连夜追击。到了这步田地渊男生既无兵马又失权柄,各地将领不听调遣,只能依附契丹、靺鞨等部落,勉强立足于国内城(今吉林集安);眼看大军即将杀到,他走投无路把心一横,亲笔写下表章向大唐投诚,并派儿子渊献诚到长安当人质,请求出兵援助……
李是瓦岗草寇出身,识字不多,好在渊男生是异族之人,仓皇之际写的表章也非常粗浅直白,读起来并无窒碍。从头至尾看罢他又双手奉回,平复了一下心情才问:“陛下的意思是……”
李治早已遏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坦言道:“春秋陈国弑君内乱,楚庄王兴兵讨逆而成五霸之业;汉末袁氏手足纷争,曹孟德一箭双雕而奠曹魏之基。晋之六卿虽强,互相攻伐终并于秦;燕之慕容虽勇,自相残杀尽皆殄灭。今盖苏文新丧,泉氏兄弟阋墙,告援于朕,此正扫平高丽之良机,万万不可错过。具体调兵遣将之策,又该以何人为帅,还请英公教朕。”
李虽不晓得古时那些事,但打了一辈子仗,击杀张须陀、追斩辅公袥,横扫漠北大破突厥,立下无数战功,自然晓得“乘人之危”四个字的厉害。此时出兵的好处是明摆着的,但皇帝为何急不可待跑他家里来说这件事?这又不得不令他多想。
李治见他态度不甚积极,讪笑道:“朕心甚喜,一时孟浪,英公切莫见笑。来来来,咱到堂上慢慢谈。”竟反客为主,不由分说拉住他臂弯,搀着出了灶房。
李受宠若惊又不敢随便挣脱,硬是叫皇帝搀到了客堂,刚迈过门槛,抬头一看又是一惊——自己的老姐姐正坐在主位上,身前有个衣装绮丽的女子正端着刚熬的那碗粥,一匙一匙往她嘴里喂,那女子不是当今武皇后又是哪个?
“臣一介莽夫,岂敢劳娘娘大驾?”李说着又要跪,却被李治紧紧搀住。
老夫人也吓一跳,她方才已见过大驾,后来走进个女子喂她粥,还以为是皇帝派来侍奉的宫女,此时才知是皇后,赶忙挣扎着下跪:“老妪死罪!死罪!”
媚娘也赶紧双手相搀:“皇家社稷全赖英公所保,本宫不过投桃报李,富贵殊遇受之无愧,您老无需多礼。”
李治赞叹道:“英公年逾古稀、身居三公,尚亲赴灶下侍奉阿姊,实在令人敬佩啊!”这话一半是恭维,一半也是真心——他贵为天子富有天下,却愧对自己姐姐,使得城阳公主伤心而去,和人家怎比?
“这也是闲来无事,略尽些心意罢了。”李很谦虚。
媚娘又对老夫人嘘寒问暖一番,转而向李治道:“老夫人半生守寡、恪守节义,又有个功劳赫赫的弟弟,也算我大唐一代奇女子,如今年逾耄耋,陛下能否封她一个诰命以示表彰?”
“好!”李治立刻应承,“朕回去就下诏,封夫人为河东郡君。”
“这……”李家原本出身不高,老夫人出嫁又早,其实只是一介平民之妻,虽说弟弟位极人臣,她自己哪有半分高贵之处?那些授封郡君的女人,丈夫或儿子给国家立过何等功劳?今天二圣竟要把殊荣赐给她。老夫人霎时激动得说不出话,紧紧拉着媚娘的手,只觉世间最仁慈、最和蔼、最通情达理者莫过眼前这位皇后。
姐姐见识粗浅不知如何应对,李自然要代为推辞:“臣虽效力朝廷,然阿姊一家无功于社稷,岂可受此厚封?”
媚娘大大咧咧道:“英公一人功勋胜过百万之众,受之何愧?”
“不错!”李治与她一唱一和,“我高祖皇帝之时,英公南征北战拓定疆土;先帝之时,英公大破突厥、生擒可汗,振我大唐之雄风;朕初继位,国政尽被权臣所擅,又赖您之力扭转乾坤。既然高祖皇帝将您录入宗籍,便为皇家之亲,多封一个诰命算得了什么?前番令郎亡于任上,朕也于心不忍,幸而听闻您之长孙李敬业已入仕,朕决定不再另派官员去梓州,就由敬业接任刺史之职。”他随口一句话,李敬业一下子就成了四品官。
“敬业并未担任过要职,怎能超升……”
“虎父无犬子,朕相信李敬业必能继承父志,镇服西南诸蛮。”
“他年纪实在太轻。”
李治拿定主意万无更改:“年近而立怎还算轻?朕不到二十继承皇位,托赖您老和诸位良臣辅佐,虽不敢言有何丰功伟绩,不也天下太平吗?”
“陛下谦逊,您之功绩直追尧舜。”话说到这份上李实在没法推辞了,只得仓皇谢恩。可是皇恩岂是白白领受的?昔日他受李世民特殊恩典,并以龙袍、龙须相赠,代价是承受秘密托孤的重任,韬光养晦数载才扳倒长孙无忌以大政奉还。如今刚享几年清福,李治又玩这一手,其目的不问可知。
媚娘好心提醒道:“夫人耄耋之年,见咱们连施大礼,本宫瞧了不忍,还是搀入后堂休息吧。”
“是。”范云仙、李君言忙凑过来,如平日伺候二圣一般,左右搀扶着李的老姐姐去了。
老夫人刚走,李治的话题马上变了:“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