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媚娘见群臣恭顺,这才亮出她和李治早就商量好的计划:“既然众卿并无异议,中书可草诏,以契苾何力为辽东道行军总管、苏定方为平壤道行军总管、程名振为镂方道行军总管,分兵进击高丽。”
“臣遵命。”许敬宗还是那副恭顺姿态,一个多余的字都没说。
李义府则满面堆笑,大献殷勤:“大唐神威远播塞外,蕞尔小邦敢不束手?今三军将士仰赖圣上和娘娘天恩,趁新胜之锐,必定势如破竹摧枯拉朽,一举殄灭高丽!”他再度入相多蒙媚娘恩泽,故逢迎其意不遗余力,竟在“天恩”前加了“和娘娘”三字。
任雅相轻轻皱了一下眉,却还是马上附和——平心而论,他甚觉不妥,却没勇气反对。且不说上意迫切,他自己正是因军功才晋升为宰相的。他若出来唱反调,知道的说他是一心为国,不知者还道他不想别人走他老路,欲过河拆桥,阻别人仕途呢!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只有许圉师,他语重心长道:“征高丽诚为要务,但收降百济未及一载,听闻义慈王尚有一子委质于倭,有复国之谋。况吐蕃连番被我军击败,时时妄图报复;郑仁泰征讨铁勒诸部未收全功,牵扯兵力甚多,此时征高丽恐怕兵力不济、难以兼顾。”他深知皇后性情,故而话说得很委婉,不敢硬顶着来。
媚娘却道:“圣上已有筹谋,兵力不济可自河南、河北、淮南之地募兵,再者可征回纥等部赴辽驰援,六七万人召之即来,无须为此忧心。”
许圉师喟然长叹——这真应了那句话,穷兵黩武!不错,现今大唐的实力可谓前所未有之强,但强盛的背后也有莫大隐忧啊!太宗李世民之时也曾多次对外用兵,但贞观四年征突厥、九年征吐谷浑、十三年灭高昌、十九年定薛延陀,每次征伐相隔数载,休养生息安定百姓。如今却连年征战、四面用兵,虽说显庆以来所有战争都打赢了,可贪多嚼不烂,诸族貌恭而心不服,敌人越树越多、隐患越积越深。这些小病不犯则已,一旦爆发便会四面烽火不可收拾。强则易折、锐则易挫,今上勇气可嘉,但战略眼光比先帝差得太远啦!
许圉师隐忧在心,但皇后刚硬的处事作风他很清楚,况且身旁还站着冤家对头,这些话如何出口?思忖半晌他只得跪地恳求:“用兵之事关乎长远,还望圣上与娘娘再作商……”
话未说完,一旁的李义府马上插言:“许侍中,您莫非有畏敌之意?还是对皇后娘娘之言有所不满?”他处心积虑要把许圉师排挤出去,逮住机会便咬。
许圉师当即吓得闭嘴,本来有几个想附和的人也顿时打退堂鼓;许敬宗作壁上观、任雅相视而不见,朝堂上一片尴尬。媚娘素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维护党羽不遗余力,自是与李义府一气的,但此刻见他跳出来唱白脸,反倒充起好人来,颇为和蔼地笑道:“李公所言过甚,许相公一心为国,岂有私意?既然东征尚有争议,本宫回去再向圣上请奏,来日再做定夺……众卿辛苦,散了吧。”说罢缓缓起身,由范云仙搀扶着下殿。许圉师兀自彷徨,却见其他三相转身便走,也只得嗟叹而退。
其实媚娘根本没把许圉师之言当回事,在政务方面她还算精明,但对于军务实是一窍不通,在她看来,以中原之大倾轧高丽之小乃理所当然之事。朝堂上那番虚怀若谷的表态也不过是托词,回去奏请李治明发圣谕,谁还敢说什么?
媚娘默默思忖着登上肩舆,宦官当即起驾——李治养病自然要挑清幽雅致之处,因而居于芳华苑中,又不方便将宰相召入内廷,只好辛苦媚娘奔波。
虽说她热衷权势乐此不疲,但来回折腾还是有些疲乏,小轿颤颤悠悠,不一会儿便睡着了。回到合璧宫已过正午,八成李治连午膳都用过了,媚娘揉揉睡眼,顾不上喝口水,忙往后殿探望病情。刚穿过游廊,却见李治披头散发坐在一棵古松之下,身边还聚拢着数人。
媚娘讶异,走到近前才瞧清,原来是城阳公主和燕国夫人从长安来了,自己母亲也来作陪,而在李治身畔有个束发着冠、身披法袍、白面长须的中年道士正掐诀念咒,围着李治走来走去。
城阳公主乃文德皇后所出,是李治同胞之姐。这位公主是有名的大善人,斋僧斋道、广结善缘,最和气不过,与媚娘的关系也很好。若在平日,俩人见面早亲昵地聊起来了,然而此刻城阳公主竟顾不上理睬她,只是双手合十、满面虔诚地注视着那道士;卢夫人也恭敬而立,口中叨叨念念,也不知念的什么咒。
媚娘不便打搅,默然站在一旁,瞧他们搞什么名堂——只见那名道士时而步罡、时而纵跃、时而手舞足蹈,那冗长的咒语好半天才诵完,紧接着又大喝一声,张开双手在李治头上比来画去,似是在施法祛风。
城阳公主也渐渐诵完秘咒,这才向媚娘耳语:“这位道长名唤郭行真,身负奇能,会书符念咒、驱邪诊病,生死人、肉白骨,近来在长安颇享盛名,我特地带他过来给雉奴看看。”
媚娘虽信鬼神,却觉“生死人、肉白骨”之类的传言太过荒诞,只是笑而不语。郭行真不住比比划划,又在李治周身穴位揉捏推拿,约摸过了一炷香工夫才停下;皇帝治没治好不清楚,反正他自己满头大汗,脸憋得通红。
众人这才相互施礼,又询问:“陛下感觉如何?”
李治皱着眉头,眨眨眼睛:“好像没什么感觉……”
郭行真连忙解释:“陛下莫急,祛风化疾非一日之功,今后贫道日日为您施法,加之我所炼灵药,不出旬月必有效应。”
“但愿如此吧。”
郭行真见皇帝不甚乐观,又说:“陛下若觉此法不佳,贫道还有别的办法。泰山乃天下至高,临近神明,贫道可在泰山为陛下树碑,祈求天神显灵,驱走风疾,并保国家社稷长远。”
李治虽重视佛道,但只是将其视为操控天下、捞取民心的手段,原本是全然不信的,还对父皇服用丹药颇有微词。可病一旦找到自己头上,心思也跟着变了。尤其风疾这等顽疾,连续三个月服药、针灸收效不大,未免心里起急,也就管不得什么方术神技,一切办法都要试试。媚娘冷眼旁观却觉滑稽,揶揄道:“又能医病,又能祈福,又能保佑国家社稷,这块碑的效力还真是多多益善呢。”
郭行真为人甚是乖巧,索性顺藤而上,又巴结媚娘:“娘娘所言甚是,此碑的妙处还不止于此。不但保佑社稷,还能福及娘娘,保佑娘娘青春永驻,与圣上天荒地老、长久相伴。”
这话正说到媚娘心坎里,引得她一阵欢笑,便没再为难郭行真:“谢道长吉言。您也忒辛劳了,赏绢百段,侧殿赐宴……立碑之事以后再说吧。”随即打发王伏胜设宴,城阳公主、卢氏一并作陪,自己却留下,待众人走远才道:“这道士为人倒乖觉得很。”
李治却道:“城阳大老远把他弄来,终归是一番好意,不便驳了面子。”又命李君信等宦官摆上御膳。
媚娘实在饿了,就坐在李治身畔,边吃边汇报殿上之事:“百济新立诸州还算安好,只是夷将福信、僧人道琛据守周留城(今全罗北道扶安郡)拒不接受我军接收,我想倒不至于大乱……郑仁泰、薛仁贵他们又打了场胜仗,可惜同罗、仆固两部的首领还是逃走了,塞外广袤一时半会儿也难搜寻,只好以后再收拾他们……还有个什么波斯王子遭逢国难,想投奔我朝,派来个使者。那人卷发虬髯,相貌甚是有趣,不过衣衫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伤;他说他们国家正被什么大食攻打,眼看就要灭亡了,还想请咱出兵援救。这大老远的,我都没弄明白他们国家在哪儿……”
李治初时还仔细听着,却见媚娘嘴里塞得满满,兀自说个不停,哪还有母仪天下之态?不禁掩口而笑,但笑过后又叹道:“如此辛劳也真难为你了。”
“咱们之间还有什么客套的?”媚娘大大咧咧把一碗汤灌下,将筷子一撂,这才郑重其事提及东征之议,将许圉师之言转述。
李治沉默半晌才道:“平心而论,这几年确实仗打得太多,臣下有异议也在所难免……”
“偏他异议,李义府怎不反对?”这会儿媚娘无须惺惺作态。
“那不一样。”李治心道——李猫何许人也?朕算是看透了,就是朕此刻要把这天下毁了,他也一味顺着说好,何时有过异议?
“李义府、许圉师有何不一样,臣妾分不清。百济、高丽有何不同,我也不清楚。但有一点我知道,君之命乃臣之轨,陛下要做成的事岂由得他们反对?”
媚娘这话固然有气魄,却蛮不讲理。但李治还是看得透她的心思——媚娘贪图的是荣誉。隋唐两代君主先后六征高丽不克,她若能在代掌国政期间建此奇功,千载之下铭刻史简,从古至今还有哪个皇后能与之比肩?故而她对东征甚是热衷,极力撺掇。
然而李治又何尝没有急功近利的想法?超越父皇本就是他夙愿,如今又生这么场病,不晓得何时才能治愈,早圆这桩心愿,也好踏踏实实养病。更何况媚娘临朝代表的是他,支持媚娘就是支持自己。想至此李治把心一横:“也罢,既已动意万无变更。来日朕亲见群臣,务必敲定此事。”
媚娘却戏谑道:“你还是好好养着吧,我去跟群臣计较便是。”
“还是朕亲自出马吧,许久没见外臣了。”李治暗忖——毕竟这是朕的天下,如此大战焉有皇后包办之理?养病归养病,朕的声望万不能丢!
正说到这儿,见蒋孝璋捧着两颗药丸笑盈盈而来:“启禀陛下,郭行真所献灵丹臣已仔细察验,有益无害。这个道士会不会法术臣无法断言,医术倒是真的,而且颇有章法。这些丹药非红砂所炼,而是以当归、葛根、芍药等物煎熬蜜制,与臣所用之药相辅相成。”
“这牛鼻子倒也不是徒负虚名,干脆让他去泰山立那座碑吧。”说到泰山李治不免神伤,半年前他还曾和许敬宗筹谋封禅,现在想去也去不成了,就借立碑聊以慰藉吧。
第41章 执意东征,媚娘第一次面临政治危机()
一。东征不利
《诗纬》有云:“十周叁聚,气生神明。戊午革运,辛酉革命,甲子革政。”依古经谶纬之意,凡戊午、辛酉、甲子之年,天下当有变革。媚娘信奉神明,李治自从患病以来也开始染指鬼神之事,显庆六年(公元661年)正是辛酉年,帝后皆有改元应谶之意。李义府乘风顺旨,声称蜀地有神龙升天的祥瑞,遂于二月改元龙朔。
经过蒋孝璋、上官琮的悉心医治,加之郭行真的丹药,李治的风疾逐渐好转,虽然头晕目眩的毛病无法根除,气色却比先前好了不少。李治似乎也渐渐适应了这种“半隐退”的生活,食欲有所增进,隔个十天八天的也能与媚娘共赴巫山。时值三月,他还振作精神在洛城门大宴群臣及外夷首领,共赏《神功破阵乐》,观看禁军操练;向天下证明自己身体尚佳,以此安定人心。
就在激昂雄壮的乐声中,李治当众宣布,亲统三军征讨高丽。
群臣无不苦笑,这不是信口大话么?今上比不得先帝,莫说此刻有病在身